爸爸在身後拽著我,把我緊緊的抱在懷裏,不停的安慰著我,說:“恩璐你冷靜點,恩璐你別這樣,你媽媽看到會難過的。恩璐,你要是跟著你媽媽走了,留下我怎麽辦?”


    一遍遍的唿喊,終於讓我冷靜了下來,我哭著把眼淚流幹,起身去到臥室整理媽媽的東西。


    爸爸從衣櫃裏翻出一個信封,遞給我說:“這是你媽媽以前寫下的,她擔心自己隨時可能會突然離開,所以準備了這封信,讓我等她走了那天交給你,她想要對你說的話,都在這封信裏了。”


    我已經心如死水,哭不出來了。平靜的接過信封拆開,媽媽娟秀的字體出現在我麵前:


    恩璐: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媽媽應該已經到天堂了。


    你不要太傷心,真的沒關係的,這個結果是從生你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這個準備,我想你也早就準備好了吧?


    當媽媽得知你和常峻不迴來辦婚禮的時候,其實有過小小的失落,不過看到常峻對你那麽好,我也很放心的把他交給了你。過去的時間裏,我們一家人經曆了很多,但是好在這些都過去了,我相信你的生活會因為嫁給常峻而改變,會變得越來越好。所以即便媽媽現在離開,也再沒有太多的遺憾,唯一的是,我希望能看到你的孩子出身。


    有些話媽媽從來沒跟你說過,那就是關於你爸爸,我這輩子最愧疚的人就是他了。


    和他結婚以來,媽媽從沒上過一天班,帶著你拖累了他這麽多年。他那微薄的收入,都給我看你供你上學了,你買房首付不夠,他知道後立即把賣掉了祖上的老宅子,幫你湊夠了首付。


    其實,他本可以不這樣做的,也沒義務這樣做的。


    他也有自己的孩子,媽媽當年懷著你嫁給他,這麽多年他把錢都用在了我們娘倆身上,對自己的孩子不聞不問。媽媽希望你能和常峻商量商量,等經濟寬裕後能還給你爸爸,讓他拿上這些錢,去彌補這麽多年對他和孩子的虧欠。


    還有就是,媽媽希望你知道這件事後,跟以前一樣,把你爸爸當成親生父親,甚至比以前對他更加好一些。他說的任何話你都要聽,不管是對還是錯,要不是他不會有你的出生,也不會有你成長到現在的幸福。


    ......


    洋洋灑灑的幾篇字看完,我平靜的心裏再次層層的掀起波浪。


    雖然我很早就有猜測,我可能不是我爸爸親生的,但是從媽媽的信上得到答案後,我還是沒辦法去接受這個事實。眼前這個憨厚老實,即將邁入花甲之年,頭發花白的男人,他這麽多年對我和我媽媽的付出,我真不知道該要怎麽感激。


    尤其是那20萬!


    曾經我以為,是媽媽這麽多年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錢,卻沒想到,是爸爸賣了祖屋的錢!他把老祖宗留下來的房子都賣掉了,隻為了給我這麽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女兒,付上一套房子的首付。


    而更悲催的是,這些錢還被常峻吞了,房產證上還沒有我的名字!


    我小心翼翼的把信收起來,爸爸蹲在旁邊問我:“你媽媽在信上,都說了什麽?”


    爸爸在鋼鐵廠裏煉鋼,從小就沒有上過一天的學,可就是這麽個粗漢子,多年來卻把我媽媽和這個家,照顧得井井有條。他平時話少,說得最多的就是:“你要跟你媽媽一樣,能認那麽多字,別跟我一樣,出門連路牌都看不懂。”


    而從小到大,他更是連重話都沒有說過我一句。


    我記得上大學的時候,放假我總是想要去勤工儉學賺錢,但爸爸說什麽都不讓,要我放假就迴來陪我媽媽。然後大學的四年,他白天在廠裏上班,晚上就出去拉三輪車,整整四年每天睡眠不到6小時,風雨無阻。


    第一次把常峻帶迴來的那天,爸爸陪著常峻喝到淩晨3點,爸爸喝多了,一直絮絮叨叨的跟常峻重複說:“變身成了男人,掙錢養老婆孩子,就是天經地義的。你以後敢讓恩璐受委屈,我就拿我鑄的鋼敲死你!”


    爸爸皮膚黝黑,因為常年從事體力勞動,身上肌肉異常發達,在常峻麵前這麽一威脅,常峻就隻能乖乖的敬酒點頭。


    往事一幕幕的像幻燈片似的,在我腦子裏晃過,再看到眼前的幾乎崩潰,但是因為我還在故作堅強的男人,覺得自己虧欠他的,比虧欠我媽媽的還要多得多。


    尤其是跟常峻的婚姻,尤其是那20萬!


    如果他知道他那20萬換來的,不是我和常峻的幸福生活,他不會真的去敲死常峻?殺人是要償命的,我不能讓他用這樣的方式去為我鳴不平。所以我決定,把我和常峻的事兒悶爛在肚子裏,不讓他知道!


    我把信收起來,跟他撒謊說:“沒什麽,就是讓我以後照顧你,對你好點兒。”


    這個憨厚的漢子,擠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埋怨著媽媽,說:“她自己都顧不上自己了,還來顧我。”


    “爸,你想喝酒嗎?我陪您喝兩杯。”我知道,他有半夜起床喝酒的習慣,媽媽說過他很多遍,他總說要是半夜不起來喝一杯,第二天幹活的時候會沒勁。


    聽說我要陪他喝酒,他連忙答應著說:“有,有,還有一瓶好酒,我去拿啊。”


    說著,翻箱倒櫃的拿出他“珍藏”的五糧春,在他看來,這100多塊錢一瓶的就算是好酒了。我忽然心裏揪著疼,買完房子之後的日子拮據,我每次迴家連酒都沒有給他買過一瓶。


    他不聲不響的幫我們都酌上一杯,又把花生米拿了出來,放在媽媽麵前的茶幾上,他端起酒杯對我媽媽說:“你看,丫頭現在陪我喝酒了,她沒事兒了,你安睡吧。”


    半杯酒下去,這個沉默的男人話就多了起來。他時不時的朝著我媽媽那邊看去,說:“丫頭,你媽媽愛美,明天去殯儀館咱幫她找個化妝師吧?你媽媽喜歡花,咱明天去找一塊,四麵都是花兒的墓地吧?”


    “嗯,好。”


    我其實一點兒也不喜歡喝酒,但還是陪著他喝到了天亮,他起身收拾好我們喝過酒的地方,有些欲言又止的說:“丫頭,你身上錢夠嗎?”


    我想也不想就說,“夠,夠!”


    “那我,讓殯儀館的車來了?”


    “好。”


    蘇墨辰給我的卡裏,有整整5萬,我按照我爸的要求,幫我媽媽找了化妝師,又在四麵都是花園的地方買了塊墓地。就我和爸爸兩個人,在殯儀館裏參加完她的追悼會,把她入土為安。


    從殯儀館走出來,爸爸才像是想起了什麽,問我說:“對了,常峻怎麽沒跟你一起迴來?”


    昨天他被氣暈了頭,我也傷心過度沒跟他解釋這件事。這麽一問,我才撒謊著說:“常峻這兩天在負責大項目的招標,走不開。等他忙完這段時間,我在把她帶來給媽媽上香。”


    他搖頭歎了口氣,什麽話也沒說。


    沒有媽媽的家裏,空了。


    進屋的時候爸爸讓我別關門,說是家裏的習俗,有人走了七天不能關門,要不然她的靈魂迴來會進不了家門。


    我說我去做飯他不讓,我說去外麵吃他也不讓,這個一輩子都沒下過廚房的男人,手忙腳亂的在廚房裏,好半天才煮了碗清湯麵出來,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我的身後,愣了半天,“你......找誰?”


    我順著他的目光往後迴頭,看到蘇墨辰穿著一身黑衣,站在我家的門外。


    連忙站起來,結結巴巴的跟我爸解釋說:“爸,這是我......”


    “我是她領導。”蘇墨辰沉著聲音接過我的話,徑直就走了進來。


    我爸連忙放下麵條,用衣服在凳子上擦了擦,迎著蘇墨辰說:“領導,快請進,請進。”


    蘇墨辰環視了我家一圈,有些嫌棄的沒走進來,而是繼續冷著臉說:“不用,我來接她。”


    我第一時間拿出手機看到已經關機了,嚇得不停跟蘇墨辰解釋著,說:“對不起蘇總,昨天晚上迴家,沒來得及充電,我手機沒電了,我......”


    我爸看蘇墨辰這樣子也被嚇了,說:“恩璐,要不你跟領導先迴公司,你看該弄的都弄完了,家裏也沒什麽事了。”


    看到我爸在他麵前,也是唯唯諾諾的樣子,我心裏就特別不舒服。雖然我手機是關了機,但家裏忽然遇到了這檔事,我也不是故意把手機給關了的啊?明知道我家還籠罩在失去了我媽的陰影中,你現在擺出這樣子給誰看?


    “爸,你先吃著。”說完我上前,站在蘇墨辰麵前和他對視著,說:“蘇總,外麵來說吧。”


    我帶著蘇墨辰下了樓,站到樓下單元門外,我才鼓起勇氣說:“蘇總,你剛才也看到的,我媽媽剛剛走,所以不管公司有什麽緊要的事情,我現在都沒辦法跟你離開。公司有規定,我應該有喪假!”


    蘇墨辰耐著性子,讓我把想說的話全部說完之後,才指著不遠處停著的車裏,說:“有人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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