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鍾後,薄酒拉門出去了。


    病房裏還是安安靜靜,景旭睡在她病床的一邊,柯賀熙卻不見了。


    她也沒想其它,若不是身子不舒服,今天才被搶救過來,她此時就想離開了。


    可是,她現在身無分文的不說,她自己的東西全都在別墅裏,物品什麽的要不要無所謂,但是一些證件離開時是必須要拿走的,這樣一想,隻好又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靜靜的躺下,因為沒有用衛生棉的緣故,渾身象是長刺了一般,很不舒服。


    閉上眼睛,她隻想好好休息睡一覺,然後明天沒什麽情況了就出院,她這樣的病,除了將養以外沒有其它的辦法。


    迴去養就好了。


    醫院這地方,即便是住在高級vip病房也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輸液的關係,薄酒才躺下一會就昏昏沉沉的要睡著了。


    象是清醒著的又象是睡著了。


    有腳步聲輕輕傳來,就在床前,有陰影打在了她的小臉上,讓她下意識的緩緩睜開眼睛,赫然發現柯賀熙已經迴來了,手裏拎著一個袋子,神情有些不自然的看著她。


    她懶著理他,翻身就想繼續睡。


    “酒,你醒著呢,我知道,這個給你。”


    她閉上眼睛,當沒聽見,已經決定要走了,若不是沒辦法,她直接從他的世界裏消失了,從此,再也不見。


    她不是狠心,而是不想做一個未婚媽媽,做一個不結婚就與男人勾在一起的女人,於她的精神世界裏的觀念,這是她必然要選的選擇。


    “有你需要的衛生棉。”不知道下了多少的決心,眼看著薄酒打定主意不理自己了,柯賀熙一咬牙,終於說出口了。


    他這一句出口,薄酒的小臉騰的漲紅,雖然還是靜靜的躺在那裏,卻是漸漸躺不住了,終於,一下子坐起,一把搶過了柯賀熙舉在半空中的衛生棉,打開,裏然果然有好幾種的,見他還站在那裏,不由得道:“你轉過身去。”


    “怕什麽,又不是沒見過。”孩子都差點給他生了,她這時候再想來害羞,是不是有點晚了?


    “我讓你轉過去,你聽見沒有?”薄酒急了,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在的她與他在她心底裏已經沒有關係了。


    “好吧。”柯賀熙遲疑了一下才應了,想到醫生囑咐過他不能讓薄酒太激動,更不能惹她生氣,她坐小月子呢,醫生說女人坐大月子小月子脾氣都很容易暴躁,而作為男方最好是多忍忍,畢竟,這個時候的女人是最需要照顧的。


    而且,女人之所以坐月子還不都是因為男人嗎?


    若不是男人讓女人懷了孩子,又怎麽會坐月子呢,尤其是小月子,更傷人。


    柯賀熙這才轉身,身後是女人窸窣的打開包裝袋的聲音,隨即她就下床去了洗手間,其實那樣大的手術她真不應該去的,醫生也說讓她靜臥就在床上解決的,可她死活不肯,她說她做過月嫂,懂得自己照顧自己,而她的堅持,讓他也沒辦法。


    這時候就想,女人太自立了也不好,偏偏,他現在管不了她,明明從前她與他一起的時候從來都是小鳥依人般的都聽他的,但是現在,什麽都掉了個個,換成他要聽她的了。


    真的是風水輪流轉,此一時彼一時也。


    眼看著薄酒單手舉著輸液腳步有些輕晃的走向洗手間,柯賀熙真想衝過去扶她一把,可是,他不敢。


    她初初醒來的時候就吵著鬧著讓護士拔下了導尿管,然後自己去洗手間,他試著要幫她舉著吊瓶,她直接就不動了,說他要進去,她就不去了。


    到底,他還是沒有拗過她,到底,他還是讓她一個人進去了。


    總是覺得她的變化有些大,象是對他很有怨氣似的,可是一時之間,他實在是想不出為什麽,問她,她又不說。


    衛生棉這東西,他是第一次給她買,可是,兩個人早就裸裎相見過了,她哪裏大哪裏小他都清楚,人生走過了這麽些年,也早就明白感情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若是錯過了,就是一輩子,如同他與古妍兒,再也沒有可能。


    所以,與薄酒,他是珍惜的。


    所以,這時的他真的是懵懵的,完全不清楚她這是怎麽了,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樣拿他當路人似的,說不要他的孩子直接就打掉了,甚至於連理都不想理他,仿佛,他是罪人一個。


    薄酒費力的進了洗手間,還好柯賀熙識趣的沒有一直強跟著要送她進去,吊瓶掛在牆上,她一個人可以。


    人生最苦的時候什麽都經曆過了,苦過累過心疼過,隻要坦然麵對,就沒有走不過去的坎。


    隻是這一刻,心頭又是泛起了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心酸酸的,她實在是沒有想到,原來柯賀熙離開病房居然是為她買衛生棉去了。


    平日裏他對她也算是溫柔的,雖然經常性的有一些大男子主義思想,但也是經常性的會突然間的給她盛一次飯,或者給她拿一件衣服,甚至於還幫她選衣服一起去上班,每每那個時候的她心底都是美美的。


    但凡是人,就是平凡的普通的,會想七想八,更是會聯想,把柯賀熙與從前的江煜白做對比,這總是她下意識的反應,每一次,都是他的評分比江煜白高很多。


    江煜白是說的比做的多。


    柯賀熙是做的比說的多。


    他不說什麽,但是會悄悄為你而做。


    比如,剛剛的為買衛生棉就是,隻做不說。


    拎著吊瓶出去,這一次終於舒服了,她走到床前,他到底是從她手裏搶過輸液為她掛在床頭,她想拒絕的,可是那隻大手掠過她指尖的時候,那種熟悉的觸感讓她一時間就恍惚了,等想起來反對,他已然掛好了,那她又何必再反對呢?


    反對也已經是了無意義了。


    她睡了,不過很不安穩,翻來覆去的睡不踏實,畢竟,輸液還在掛著,就覺得睡著了不安心。


    他象是察覺到了,低聲的道:“酒,你安心睡,我看著輸液,這一瓶之後隻剩一小瓶了,你放心睡吧。”


    她沒吭聲,隻是腦海裏全是他才說過的話,迴味著,不知不覺中就睡沉了。


    一夜,在睡眠中過得尤其的快。


    郊區的別墅裏,柯賀哲還在書房裏,他從醫院離開趕來的時候,古妍兒已經睡下了,洗正南也去睡了,臨走之前讓他反鎖了書房的門,不為別的,就是不想讓古妍兒看到他在裏麵看什麽。


    他在看錄像。


    看古妍兒的錄像。


    很多很多。


    都是她沒有失憶前的錄像,錄像裏的她肚子已經稍稍的隆起了,很多的畫麵都是她在悄聲哭泣的畫麵,越是看著越是惹他心疼。


    他以為洗正南會與他打一架會拒絕讓他帶走古妍兒,可是沒有,洗正南什麽也沒說,直接就把他帶進了這間書房,然後就是很多的錄像,他沒有快進,就象看電視一樣的看著,每次看到古妍兒在低低哭泣,他的心都是無比的震撼的。


    他不知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以至於讓她那樣的傷心,但是卻有一種感覺,絕對與他有關。


    但是這些,如今再去問古妍兒已經不可能了。


    她什麽也不記得了。


    天亮了,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他才反應過來以前的這個點正是洗正南離開的時間點,洗正南要從這裏離開然後悄悄潛進他自己在市區的住處,但是從今天開始,已經完全不必要了。


    因為,他們發現了彼此。


    那洗正南就再也沒有必要掖著藏著的了,大大方方來,大大方方走。


    沉吟了一下,柯賀哲道:“你走吧,我還想看一看。”幾個小時而已,他根本沒看多少,他要把所有的所有全都看了,以此來感受一下古妍兒那時的心境。


    那時她過的一點也不好,更不開心,他一邊看一邊在迴味,就認定了是自己的那個“滾”字惹得禍,這時候恨不得自己給自己兩個巴掌,都是他蠢他糊塗,可是事情一遇到自己母親身上,就這樣了。


    是的,母親就是橫亙在他與古妍兒之間的一堵牆,不管是何時何地,那堵牆都有可能轟然倒塌,越是看下去,突然間就越是覺得,或者,古妍兒的記憶不恢複也罷。


    恢複了她記起來了一切,又哪裏還會有現在的單純的快樂呢。


    一個人,生活越簡單越快樂,越複雜越難過。


    簡簡單單最美,簡簡單單最好。


    “要不要讓馥亦煮你的早飯?”外麵,洗正南還是問了一句,雖然對柯賀哲有敵意,可是古妍兒就是喜歡柯賀哲,他也沒辦法。


    “不用了,謝謝。”柯賀哲是越看越是心裏堵得慌,他根本沒胃口沒心情吃早餐。


    看過了錄像,他就隻有一個感慨,讓古妍兒失憶是對的,這樣,至少能保證她懷著三個孩子時不至於有抑鬱症,保證心情愉悅,這樣,就足矣。


    什麽時候開始,想要的居然就是愉悅的心情了呢,心情居然成了奢侈的感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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