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裏,柯賀哲很少吃水果,每一次吃最多也就是幾小塊。


    但是這一次,她削了兩個蘋果,切了好多的蘋果丁,她插上牙簽一直喂他,他就也一直在吃,直到蘋果丁被吃了一多半,她方才問道:“還要吃嗎?”


    “嗯。”古妍兒沒想到,他居然很肯定的低應了一聲,她抬頭,如看著怪物般的看著他,“你確定?”他們一起這樣久了,他的喜好她不說完全清楚,可也差不多。


    “確定。”柯賀哲繼續肯定的迴應。


    “好吧。”古妍兒隻好耐心的又喂他吃了一個蘋果丁,忽而,看了看盒子裏僅剩下的一點點,她突然間道:“吃點別的好不好?”


    “吃什麽?”他一下子來了興趣,似乎現在不能動的他隻對吃才有興趣。


    “我煮麵給你吃吧,好不好?”她輕聲問他,腦子裏轉過了無數個念頭,這是有多餓,他才會吃這麽多的蘋果丁,從前他最多吃五六塊,這簡直逆天了。


    “好,放肉沫和雞蛋就好。”不等她問,他就開始要求上了。


    古妍兒白了他一眼,起身,往高級vip病房的小廚房走去,她一向知道他的口味,十分鍾後,一大碗熱氣騰騰的麵就端了過來。


    古妍兒將麵碗放在了床頭桌上,她再取了一個小一點的碗,盛了一點點過來,這樣容易涼些,不然太熱了他哪裏吃得下。


    吹了吹麵,她慢慢喂他,柯賀哲很配合的吃著一口又一口,不見有多急切,反而更多優雅,即便是受了傷有些狼狽的躺在這醫院的病床上,他看起來依然尊貴不凡,骨子裏的貴氣不但不減半分,反而又添了些分,讓她忍不住的在心裏低歎,他一定是不肯讓張看護喂他,所以一整天都沒吃過東西。


    一大碗的麵,柯賀哲全部吃光了,她後來又將剩下的盛出來,他也吃了。


    放下碗筷的時候,古妍兒甚至有些後悔自己煮麵煮得少了。


    “你睡會,我去洗碗。”


    “我來吧,太太,你陪著先生就好。”張看護卻搶著要洗碗。


    古妍兒沒有與她爭搶著這個活計,淡淡的點了點頭,張看護便收拾了去了廚房,見張看護走了,古妍兒起身也要走,床上的男人一下子急了,“還要去做翻譯嗎?快夜了。”


    古妍兒好笑的迴頭睨了他一眼,“我去洗手間。”


    男人薄唇一抿,仿佛她才擺了他一遭似的,“快去快迴。”


    呃,上個洗手間還要快去快迴嗎?


    最多也就一兩分鍾,無語的搖了搖頭,古妍兒握著手機便進了洗手間。


    卻,根本沒有上洗手間。


    而是輕倚在門上,手機飛快的撥給了與她隻有一牆之隔的廚房裏的張看護。


    “太太,你這是……”張看護看到她的號碼,應該是愣住了吧,這明明就在一間病房的兩個位置,用得著打電話嗎?


    可是古妍兒就是打給她了,她有些愣,不明所以然。


    “他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對不對?”冷聲問過去,她有些惱,那男人沒吃飯還親自打電話說他吃過了,他還住著醫院呢,這是不要命了嗎?


    “先生他……他……他不許我告訴太太。”


    古妍兒隻覺身子一軟,“你知道不知道,他這樣很影響身體的恢複。”


    “可先生不肯讓我喂他。”感受到古妍兒的冷厲,張看護立刻就慌了,“他說輸液裏有營養液,他身體不會有問題的,他還說他……”


    “閉嘴。”古妍兒低吼一聲,若不是強抑製著,很想砍人。


    很快掛斷了電話,古妍兒深唿吸再深唿吸,這才拉開門走了出去。


    病房裏安靜如斯,病床上的男人不知是不是因為吃飽了吃暖了,竟然悄然的睡了過去,她進了小陽台,打了個電話迴家裏,吳媽接的電話,知道孩子們都好,她便放心了,轉而又打給了柯賀熙。


    那邊則是響了好久才接起來,“妍兒嗎?”低低的帶著酒意的聲音,他又去喝酒了,而且,已經喝了很多了,可現在,還沒天黑呢。


    “賀熙,在哪兒?”她的心倏的一疼,低聲問他,不知道他要多久才能從冷紅憂帶給他的陰影中走出來。


    “在家。”他輕聲語,可是她分明聽到了那邊略略有些嘈雜的聲音,還有唱歌的聲音。


    “是不是在香惑?”香惑是隻要有人就開場子,開得比其它的夜店靈活多了,她一直知道。


    “嗬,在聽你以前唱過的歌,可是,沒有你唱的好聽。”他輕輕語,語氣飄渺的仿佛來自其它的星球。


    古妍兒在心底裏歎息了,“賀熙,我不在t市。”


    “哦?那你在哪兒?出了什麽事了嗎?”柯賀熙的聲音一下子緊張了起,古妍兒仿佛能看到那個男人拿著手機姿態認真的等著她迴答的神情。


    “沒,我在x市,我與賀哲在一起。”對柯賀熙,她除了對他經常性的提起柯賀哲,讓他死了心以外,已經沒有其它規勸的辦法了。


    有些情,一旦深植,便再難剝除。


    “哦。”柯賀熙淡淡的應,“所以……”


    “所以,第一,我明天開始請假,時間不定。”她打給柯賀熙也的確是要請假的,她不在醫院,柯賀哲能連飯都不吃,她要怎麽離開他?


    不,她放不下。


    不管曾經對他有多少怨念,他都是她老公她男人。


    她愛他,從來也沒有變過。


    “第二呢?”柯賀熙象是又抿了一口酒,因著酒精而輕飄飄的聲音又飄了過來。


    “你去看看景旭吧,我不在,你最好盡一盡你一個做父親的責任。”這一句,她是帶著些低斥的,也是在告誡他不要再沉迷於酒精之中,他還有一個兒子需要照顧。


    “我知道了,再見。”他說再見,很輕很輕。


    可是那端的手機,卻明明沒有掛斷。


    他沒掛,她也沒掛。


    一時間,手機的兩端都是靜悄悄的。


    那種靜給人詭異的感覺。


    古妍兒突然間好奇了,以前她與柯賀熙通電話的時候,也是每次都是她先掛斷,這一次,她倒是要知道他要多久才會掛斷。


    時間,一下子慢的仿佛電影電視的慢進鏡頭,慢的,讓人無法忍受。


    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他以為她象以前一樣的掛斷了,他說話了。


    確切的說,是一句一句對她的低喃,宛如她就在聽著一樣。


    可這一次,她真的在聽。


    “妍兒,我不該喜歡你的,對不對?”


    “可是,我管不住我自己的心,我無數次的告訴自己不應該去喜歡弟弟的女人,可,我就是管不住呀,我要怎麽辦?”


    “好吧,你又不理我,那你就留下照賀哲吧,好好照顧他。”


    “我會去看景旭的,嗯,一會就去,可是他會不會嫌我一身酒汽不肯讓我抱呢?”


    “妍兒,真想你明天來上班,你隻要在柯氏上班,哪怕我不能時時看見你,也有一種你一直在我身邊的感覺……”


    柯賀熙一直在說,一直在說,直說了幾分鍾,才又低聲道:“嗬,不管我每次說多少,你都不肯理我不肯迴應我,好吧,我不說了,妍兒,再見。”


    這一次,他真的掛斷了。


    聽著手機裏的盲音,古妍兒的眸子潮潤了。


    他是有多愛她,才會在每一次她掛了電話的情況下說這樣多的話呢?


    那每一句都讓她心底裏深慟。


    可她隻有一個她。


    給了柯賀哲,就再也不能給別的男人了。


    撩了撩額前的碎發,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轉迴了病房,一室的清幽,男人睡得很沉,張看護已經收拾好了廚房,此時聽見她這邊的動靜,戰戰兢兢的轉頭,“太太,我沒有……”


    古妍兒一揮手,“去買菜吧,晚上我來煮。”


    “好。”


    古妍兒列了一個清單,交給張看護,她就去買了。


    病房裏很整潔,可見張看護也是一個愛幹淨的人,她時時都有在收拾打掃。


    最後一瓶輸液好了,古妍兒叫了護士來拔針,於是男人也醒了,抬首看到她,眼睛裏溢出笑意,“累了吧,躺一會兒。”


    她還真是累了,“行,那我去眯一會兒,等張看護迴來了,我煮飯給你吃。”他喜歡吃她煮的飯,這個,她一直都知道,說完,她便朝著陪護病床走去。


    然,她隻走了一步,男人就阻止了,“睡我的床。”


    古妍兒轉身,“你身上都是傷,我睡你的床碰到你的傷怎麽辦?”


    “我不怕。”


    “可我怕,我會擔心,這樣根本睡不好。”


    “我不管,我就要你睡我的床。”柯賀哲無賴了,他每次無賴的樣子都特別的孩子氣,可她每次看著都生不起氣,但是這一次,她有點生氣了,“柯賀哲,你是不是準備賴在病床上一輩子不下來了?”他這是不打算好起來的節奏了。


    “我偏一邊些,你睡覺很乖的,從來不會亂動踢人,不怕,聽話。”見她生氣了,他卻不氣,就隻溫柔的哄著她,讓她所有的怒氣仿佛被打在了棉花團上,激不起半點微瀾。


    古妍兒咬了咬唇,唇角泛起一抹白。


    見她猶豫,他又道:“你在我身邊,我才好的快。”


    她無語了,想著他是病人,心情的好壞格外的影響病情,想到這裏,便走了迴去。


    柯賀哲俊顏一下子笑起,宛如花開,極是燦爛,一刹那間灼著了她的眼。


    原來他的滿足竟是如此簡單。


    簡單的隻要她陪在他身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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