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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鄧凱看著雙目緊閉的女子,眸子幾乎充血。他在那煉獄中,呆了那麽多時日,根本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卻要忍受一次次殺死唯一的敵人,自己。


    那無邊的黑暗中,他如同失去支撐的旅人,不停地殺戮。


    人人都說,人最大的敵人,是自己。


    於是,煉獄中的對手,也隻有自己。


    當他殺死第一個“鄧凱”時,他感受到撕裂的疼痛,就像被誰生生割去了血肉。


    可是這並未停止。因為一個“鄧凱”甫一倒下,另一個鄧凱就會站起來,而且比現在的自己更強。


    他隻有不停地戰鬥和搏殺,才能活下來。


    而唯一支撐他活著的,隻有一個人,聶影。


    聶影是鄧凱心裏唯一的牽念。當他無數次想到要死,可一想到聶影還需要他,就不得不舉刀,殺死那一個又一個“鄧凱”。


    “你把阿影怎麽了?說!”他伸出手,死死捏住陵魚的脖子,幾乎隨時會撕碎她。


    慕佑安卻絲毫不動,眸子帶著微涼,“娘親生我的時候,流了太多血,最後隻剩下一滴。我用了許多法子,甚至用自己的血供養她。但是,並不能治愈。”


    鄧凱將陵魚扔掉地上,絲毫不顧及那張花容失色的臉。他慢慢走向慕佑安,無比怨懟道,“你不是鴻蒙聖嬰嗎?為何不能根治?你不是自詡有毀天滅地的神力,捏死一條命如同螻蟻一般容易?你為何不能救活她?”


    鄧凱瞪大了雙眼,捏著慕佑安的肩膀。


    此刻的慕佑安,早和他一般高。卻是白了臉,發出一聲低歎。


    “娘親是血族公主,血液極為珍貴特殊。她孕育我,被我吸食了太多精魂。所以說,是我害娘親無法醒來,是我的錯。”


    慕佑安真心實意,讓鄧凱的怒意不由消散。


    “你是阿影的孩子,是她拚死護住的人。如果我真的對你動手,阿影一定會怨我。但是,我要你知道,如果是因為你活著,她才不能醒來。就算她恨我一輩子,我也會殺了你。”


    “你放我出來,是不是有法子救她?”鄧凱一語中的,“不然以你的性子,一定會讓我繼續呆在煉獄,殺死一個又一個鄧凱。我真慶幸,我還能活著,心中還有對阿影的執念。否則,我一定會成為最悲慘的行屍走肉,被你玩弄於鼓掌。”


    慕佑安凝神相視,看著鄧凱,鄭重道,“你和陵魚一起去把歸來帶進九州。娘親此刻必須要我的血續命,所以我不能離開九州城。”


    他直截了當,讓鄧凱的神色為之一顫。


    “歸來?他願意來九州麽?要知道在逆生陣上,歸來元氣大損。你還拔了孟戈的舌頭,那可是歸來師兄越人最愛的徒弟,你覺得,他會來嗎?”鄧凱聲聲質問,對慕佑安怨氣頗大。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慕佑安勾起一絲嘲諷,“如果連歸來也不能帶進九州,你這護衛,就不能稱得上忠心護主了。”


    他踱著碎步,氣定神閑道,“再說了,本少留下孟戈一條性命,算是仁慈。歸來應該謝我當機立斷,不讓孟戈的舌頭害死更多人。所以,這不是理由。”


    鄧凱冷哼一聲,“好,我這就去找歸來。”


    說完,立刻拉著陵魚,飛身而去。


    慕佑安恢複了七歲的模樣,眼神一暗。


    他呆在床邊,扶著額頭,露出一絲疲累。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個決定,是多麽冒險。


    他當然明白陵魚對聶影說的一切,這裏發生的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包括聶影的頭疼,看見的夢,以及心中那無法逾越的結。


    可是,他隻能眼睜睜看著發生,而不能阻止。


    即使他擁有通天的法力,卻無法挽救聶影即將逝去的生命。


    他甚至故意製造了那個誤會,相讓聶影對他死心。


    因為,他在密謀一件大事。


    他要用最後的機會,給聶影一個救贖,給所有人一個成全。


    這,或許就是他生來最大的使命,也是他在忘川徘徊千萬年,最終要去做的事。


    他從腰間抽出一條金色龍筋,那是梁子彥的龍筋。


    他恨這個偽君子,因為梁子彥,才導致那麽多悲歡離合。


    可是,他除了抽筋泄恨之外,還是無法阻止一些事。


    “娘親,你真的舍得丟下佑兒嗎?”他喃喃自語,呆在床幃邊,露出一絲不忍。


    卻不自覺劃開了手腕,將血液送進我的唇角。


    “是孩兒不孝,才讓娘親忍受這樣的罪責。孩兒難辭其咎。孩兒吸食了娘親的血液,如今以血養血,卻也無法挽迴頹勢。娘親,孩兒或許不能陪你多久了。”


    他絮語般,發出一聲低喚,不自主靠著我的肩,流出晶瑩的淚。


    “娘親,孩兒真的很感激您給了我生命。這一次,就讓孩兒為娘親再做一些事,做完這些,娘親就自由了。您再也不會煩惱這些糾纏不清的恩怨。”


    九州城。


    歸來白衣似雪,頭發高高豎起,越發地仙風道骨。


    陵魚跟在他身後,挪動著碩大的魚尾。


    離開九州,她損耗了太多的能量,於是不得已露出了魚尾。


    她臉上帶著驚慌,還有無法言說的驚恐。


    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她的形態,一直是隱匿自若。就如同這萬年的九州城一樣。


    如今在人間,她竟然會露出魚尾,且許久不能恢複人形,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九州的內部,正在潰敗。而那些聚集了先祖們千萬年的精氣,也在慢慢擴散。


    “發生了什麽事?這裏的靈氣在喪失,為何會這樣?”陵魚驚恐地拉著歸來的衣袖,從未有過的恐懼。


    “我倒覺得此刻靈氣充沛,哪裏是渙散呢?莫非你去人間受了驚嚇,所以才有此論?”鄧凱不客氣取笑,絲毫不顧及陵魚的驚恐。


    陵魚慘白著小臉,不自然道,“當初我父祖投身大海,也隻是順勢而為。我們化身成魚,也是為了延續血脈。”


    鄧凱冷冷一笑,“貪生怕死之輩,還冠上如此浩大的理由。陵魚,若不是你賣主求榮,如何能夠得到梁子彥庇佑,在這九州活上千萬年?你當所有人是傻子麽?”


    陵魚麵色一寒,卻無言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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