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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情形布滿了乖戾不祥的氣息,表明多爾袞在權勢的膨脹中,已經不再是那個富有遠見、運籌帷幄的政治家。當他不惜採用殘忍下流的手段對付異己時,就和中國歷史上那些陰狠低級的政客們沒有什麽兩樣了。這是他的身後遭遇和失去歷史尊敬的重要原因。  時年十一歲的小皇帝福臨和那位比他大了近三十歲的豪格大哥感情甚好。豪格立大功迴京,小皇帝十分興奮,專門在太和殿設宴慰勞豪格。誰知,為大哥慶功的熱乎勁兒還沒有過去,就傳來豪格的死訊。據說,聽到這個噩耗後,福臨的反應極度狂亂,幾近瘋狂,將身邊的宮女太監們鞭打得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公元1648年即大清順治五年十一月初八日,時為冬至,大清入關已經進入第五個年頭。順治皇帝在南郊祭奠時,頒詔大赦天下。詔曰:“叔父攝政王治安天下,有大勳勞,宜加殊禮,以崇功德,尊為皇父攝政王。凡詔疏皆書之。”以前,在“叔父攝政王”前麵加一個“皇”字、表示這位叔父是皇帝的叔父。如今,在“攝政王”前麵加上“皇父”二字,在字麵上理解,自然是表明這位攝政王是皇帝的父親。這種情形,在中國歷史上似乎還從來沒有過。從而,引發出了皇太後下嫁多爾袞的疑案,成為大清朝前期的又一個歷史謎團。  然而,不管真實情形如何,這頂大帽子戴在多爾袞的頭上後,至少可以令皇家那忐忑不安的心,變得稍許安寧一些。因為,自古以來,有兒子篡奪父親皇位的,也有叔叔搶奪侄子皇位的,卻很少見到過父親搶奪兒子皇位這一說。從當時的情形看,這個主意不管是什麽人出的,但最終定奪的人,顯然應該是孝莊皇太後。因此,皇太後是否經過大婚而下嫁多爾袞就變得一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父攝政王”這樣一個稱唿,隻能讓人作兩種理解,其一,肯定了多爾袞與皇太後事實上的婚姻——夫妻關係,從而,確定了多爾袞“皇父”的地位;其二,若多爾袞與皇太後之間沒有事實上的婚姻——夫妻關係,就隻能說,多爾袞被這位皇太後玩弄於股掌之上了。從當時的情勢看,後一種可能性不是很大。在未來的歲月裏,實事求是地說,英雄一世的多爾袞,的確有被這位皇太後玩弄的跡象,但應該不僅僅是在這一件事情上。  後來,有學者極力要用中國文化傳統來解釋,認為這裏的“皇父”,和古代的諸如“尚父”、“仲父”、“亞父”等是一個意思,隻是一個尊崇的稱唿。譬如,明清史權威人士孟森先生就持這種看法,另一位大名鼎鼎的胡適先生則無法接受這樣的解釋。就文化發展來說,有一個十分普遍的規律,政治製度的轉換演變相對較快,而文化習俗的轉換演變則要緩慢得多。對於入關不到五年、遠遠沒有廢止多種婚姻形式的滿洲習俗來說,上述的解釋似乎太過煞費苦心了一點。結果,把明明白白擺在那兒的一件事兒,弄得複雜無比。  孟森先生對多爾袞的評價倒是不低。他認為:“其功高而不幹帝位,為自古史冊所僅見。”(孟森《明清史講義》)  公元1650年即大清順治七年,是多爾袞生命的最後一年。有記載顯示,在這最後一段歲月裏,皇父攝政王多爾袞大體上是縱情於聲色犬馬之中。據說,此人酷嗜菸草,每日菸袋不離口。今天的人們可別小看了這個嗜好。菸草是在大明萬曆年間傳入我國的,時間並不長。當時,人們認為菸草可以“辟瘴氣”,“邊上人寒疾,非此不治,關外至以一馬易一斤”。(趙翼《陔餘叢考》,卷三十三,菸草。)就是說,在當時的東北地區,一斤菸草的價格和一匹馬相等,和野生的人參差不多了。因此,不是富貴人家肯定是吸不起這玩意兒的,那是一種很高檔很奢侈的嗜好。  多爾袞酷愛狩獵,飼養了三千多隻各種名犬,還有不知數目的良馬與獵鷹。當時,一位外國傳教士目睹過多爾袞出獵時的壯觀景象。在他的筆下,多爾袞一次出動的大型獵鷹就有一千多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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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納娶自己的小姨子兼侄媳婦為夫人之外,多爾袞還在這一年命令朝鮮國王為自己選朝鮮美女侍候。  這段故事假如放在今天,就會是不折不扣的醜聞。  當時,朝鮮的姑娘們似乎不太願意嫁給這位攝政王。結果,國王好不輕易在和王室有關係的女孩子裏,挑選出一位,千裏迢迢地送了過來。多爾袞知道後,命令“速行進送”。並且自己還以打獵為名,出山海關前去迎接。在寧遠以東的連山地方,接到了新娘子。多爾袞迫不及待地掀開車簾一看,那經過長途跋山涉水的女孩子困頓憔悴,大約離多爾袞想像的花容月貌、嫵媚水靈有一些距離。多爾袞惱火至極,當場便毫無風度地把朝鮮送親使者痛斥了一頓。說是“公主不美,侍女醜陋,足見你們國家沒有誠意”。然後,立即下令把那可憐的女孩子遣送迴去。並恫嚇人家的使者說:“假如選來漂亮的,以前的嫌疑都可以煙消雲散。不然,你就是來解釋十次,也沒用。”  朝鮮國王隻好再次下令在全國範圍內徵選美女。後來,終於選出若幹。結果,在送往北京的半路上,接到了多爾袞的死訊。遂作罷。  多爾袞不喜歡北京潮濕悶熱的夏天,預備在清涼的喀喇城修建一座夏宮避暑。為此,下令在河北、山西、浙江、山東、江南、河南、湖廣、江西、陝西九個省份,除正常賦稅外,加派地丁白銀二百四十九萬兩。一時間,舉國騷然。這時候的多爾袞,已經完全不是剛剛進關時的那個多爾袞了。巨大的成功,權勢的膨脹,心中的不平,聲色犬馬的追逐,使他變成了一個沒人敢碰的魔頭。假如不是在這個時刻適時地死去,沒有人知道他後麵會做出些什麽樣的事情來。  公元1650年即大清順治七年十二月初九日戌時,也就是晚上七點到九點之間,多爾袞猝死於喀喇城,其治所在今天的河北省承德四周。時年三十九歲。從他患有“風疾”,並伴有眩暈的症狀看,他的病和哥哥皇太極很像,也有可能和高血壓有關。  此後發生的事情,足以令帝國臣民們目瞪口呆、眼花繚亂了。  十七日,多爾袞的靈柩運迴北京。十三歲的小皇帝親自到東直門外五裏迎接。他在多爾袞靈柩前連跪三次,酹酒祭奠,痛哭失聲,表現得至為悲痛。  二十五日,追尊多爾袞為“誠敬義皇帝”,廟號“成宗”,這是一個很高的評價,表示承認多爾袞締造帝國的功勳。然而——  第二天便開始由議政王大臣會議集體討論英親王阿濟格的罪行。最後,確定他在多爾袞死後,意圖發動政變,將其幽禁。隨後,據說這個兇猛而粗野的戰將在獄中藏刀、縱火、鬧事,遂被處死。  順治八年正月十二日,多爾袞死後一個月零三天,福臨在太和殿舉行親政大典,接掌帝國軍政大權。這一天,他距離滿十三周歲還差十八天。  一個月後,曾經是多爾袞最信任的議政大臣蘇克薩哈等人出麵控告多爾袞。內容是:多爾袞死後,他的侍女吳爾庫尼告訴他的親信人員,要將王爺生前預備好的八卦黃袍、大東珠、黑狐褂等皇帝才能穿用的服飾等放進棺材。意思就是“顯有悖逆”、“逆謀果真”,等等。隨後就是帝國曆朝歷代官場屢見不鮮的掏糞運動——多爾袞身邊的人們跟進揭發,人人爭先恐後地和多爾袞劃清界線,帝國官場臭氣熏天。  最後,議定將多爾袞的家產人口抄沒入官,多爾袞或真或假的罪行被長篇大論地公之於世。一大批官員淩遲處死的淩遲處死,撤職查辦的撤職查辦,抄家流放的抄家流放,將帝國政治中演出過無數次的故事,從頭到尾地重演了一遍。鑄就了大清朝開國以來的第一大冤案。其中,除了到目前為止一直置身幕後的那位孝莊皇太後之外,沒有更多新鮮的東西。據說,這位皇太後曾經拜範文程為老師,學習漢文化典籍。這一冤案可能就是這位皇太後一手主導的。入關七年的大清朝——大明帝國的這個忠實學生,已經將帝國政治文化傳統中的兇殘基因,完整無誤地繼續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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