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羽錫帶我去醫院做複檢,我沒敢說懷了他的孩子。


    “田燃,搬出於東家。”複檢完,赫羽錫說了句和於東截然相反的話。


    我苦笑一聲:“搬出來,你娶我嗎?”


    “我們領證了。”他靠過來,貼在我耳邊,似乎呢喃說:“田燃,我隻給得起這麽多。”


    我垂下頭,攏在耳後的碎發散過來,蓋住了臉:“好,等過兩天,我還有點事情想弄清楚。”


    “媽的,田燃,你他媽是不是賤?”我心顫了下,手也冰冷起來,赫羽錫把著我的肩,盯著我的眼,深邃的眸子裏帶著慍怒:“那個雜碎把你打成這樣,你還要迴去?田燃,老子真長見識了!”


    赫羽錫每一個音節都像鋼針似的插進我胸膛,我要使出全身力氣才能維持淡然的偽裝不變。


    等他發完牢騷,還得給他一個笑臉:“放心吧,我有分寸。”


    “下車。”赫羽錫狠狠一拳砸在方向盤上,聲音冰冷。


    我隨著他的拳頭而顫抖,慢慢將手靠過去,小心翼翼的:“我真沒事兒,就我這樣,過段時間又活潑亂跳了。”


    “滾下去!”他聲音重了好幾分貝。


    我別開臉,慢慢挪下腳步。然後站在人山人海的街道,看赫羽錫的車尾絕塵離去。


    有人會教我們什麽叫做.愛,有人會教會我們什麽叫做真愛。


    於東坐在客廳,手裏夾著一隻煙,刺鼻的煙味荼毒著我的神經。


    “迴來了?”


    我繞過他,徑直往樓上挪步。


    他一把伸過我,把我扯到懷裏,力氣大得我全身上下的傷口都在泛疼:“田燃,迴到我身邊。”我從來都不知道,有一天他會這麽不死心,一遍又一遍的要求我迴到他身邊。


    我轉過臉,帶著鄙夷看他:“求我?”


    捏著我的手力氣又大了兩分,我咬牙忍住疼痛。


    良久,於東說了個淡淡的“嗯”字。


    我笑著推開他,四處一望,沒看到凱瑟琳的身影,難怪他敢這麽伏低做小,把麵子都擱在腦後求我。


    “過兩天吧,我想想。”


    他氣得差點又衝上來打我,我背著他輕輕說:“看看赫羽錫是不是真結婚,所以,過兩天。”天知道我說這話時心有多疼。


    於東越是把握十足,我心疼得越厲害,半夜三更腦子裏浮現的全是赫羽錫的臉。欠揍的得瑟的,耍酷的甚至憤怒的。


    我沒有人脈,也查不到我家老宅在於東哪裏的價值到底到了什麽地步,隻知道如果赫羽錫不要我,就是為了那玩意兒,於東一定會要我,哪怕逢場作戲。


    我感謝媽媽的在天之靈給了我和於東叫板的資本。


    第七天,於東親自送我上赫羽錫結婚的酒店,一大早我們就出發,半途還特意換了輛借來的車。


    我像個小醜般,藏在陰暗的角落,靜靜等著命運的審.判。


    八點半,酒店開門。九點半,酒店門口掛起新人結婚照,隔得太遠,我認為不過是長得像的兩個人。


    這年代,替身演員都那麽多,指不定就是於東帶我看一出戲呢。


    十點半,一輛接著一輛豪車開到酒店門口。我認識的車不多,可蘭博基尼還是認識的,保時捷也還是眼熟的。赫羽錫是個窮小子出生,不可能有這麽多豪朋友。


    我鬆了口長氣。


    “還不死心?”於東又點了隻眼。


    我猛地轉過頭,揚手揮開他手中的煙,“啪”的一聲特別不給他麵子:“滾出去抽!”


    於東臉色一冷,卻又在一秒內變得舒暢起來,眼帶戲謔按住我頭,將我的視線生生扭向酒店方向。


    十一點二十分,我想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於東在我耳邊輕聲說出這個時間時的心痛。


    一扇車窗之隔,一條馬路的距離。


    那個口口聲聲要幫我的男人,那個霸道要我的男人,那個給了我希望要和我處處的男人,那個曾一次次把我抱在懷裏,溫柔呢喃的男人,那個……


    我頭一次見赫羽錫雪白的西裝,袖扣上的寶石被陽光照射,熠熠生輝,折射過來的光刺盲了我的眼。


    我們隔著街角,他看不到我,我卻眼睜睜看他把含笑,款款深情吻上一襲純白婚紗的成可的臉。


    郎才女貌,而我,不過是個過客。


    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我,田燃,依舊是那個沒人要沒人愛的棄婦。肚子裏的孩子以後也會冠上野.種二字。


    有人會教會你什麽叫真愛,這個人往往也會教會你什麽叫生不如死、痛徹心扉。


    於東的聲音還在耳邊,他說:“田燃,你知道為什麽赫羽錫會找上你嗎?看到他旁邊的女人了嗎?”我看到了,當然看到了,那是成可,溫雅的成可,嫵媚的成可。


    於東說:“我搞過那女人,還弄死過他孩子,他是為了報複我才找上你的,田燃,懂了嗎?你還是一樣蠢。”


    “不可能!”我翻身甩了於東好狠的一巴掌,直甩得我手掌抖如風機他臉頰泛起血跡:“明明凱瑟琳才是他女朋友!”


    於東撲過來掐著我脖子,他的眼睛碎了好長一道裂縫,毒辣的眼光死死紮在我身上:“凱瑟琳?梁翠花?姓赫的告訴你的?田燃,你腦子有病吧!你打電話問他,問啊!”


    “你不問是吧?我幫你問,你問問梁翠花知不知道赫羽錫這號人,你問問赫羽錫知不知道凱瑟琳叫梁翠花。不敢打電話是不是?沒事兒,我幫你,我幫你。”


    “瘋子,於東你就是個瘋子。你放開我,我要下車,我要下車!”不隻是於東瘋了,其實我也瘋了。


    於東斜斜勾著嘴角,替我打了電話,所有的爭吵在電話那端傳來赫羽錫淡淡的“喂”聲時消停,如同墜入黑洞般的死寂在車間迴蕩。


    我瞪大眼睛扭頭看向酒店方向,赫羽錫手裏赫然拿了手機。下一秒,他猛然轉頭,視線落到我和於東的方向。


    我心下一喜,這份難得的喜悅還未興起,便在赫羽錫又移開的視線中如同曇花般凋零。


    於東留了個心眼,將凱瑟琳說成赫歡去試赫羽錫:“赫羽錫,你知道凱瑟琳的原名叫赫歡嗎?我差點就以為他是你妹妹,專門派到我身邊監視我的呢。”我聽到於東用調侃的語氣說。


    心提到嗓子眼,我忘記了唿吸。


    赫羽錫,千萬別說話!


    “於東,田燃呢?”


    我張嘴,於東手立馬捂過來:“對了,聽說你今天成親,我沒來是不是不給你麵子?畢竟你老婆好歹跟我睡過啊……”


    “於東!”赫羽錫一瞬間的怒意足夠摧毀我所有的防線。


    絕望和心碎為友,一層層揭開我身上的疤,又塗上厚厚的一層鹽,碾碎我殘破的神經。


    於東不知道什麽時候掛了電話,捂著我嘴的手也鬆開。


    我昂頭看他,視線被眼淚模糊。


    “可以迴到你身邊?”


    “當然,凱瑟琳我會弄走,你不用擔心。”


    “你要什麽?”


    於東無比溫柔的俯身抱住我,吻我眼角的淚:“什麽都不要。”


    謊言,一個接著一個謊言。


    神,生於人心,死於人性。


    我,平庸於愛,殘忍因恨。


    “好,我答應你。”


    於東的笑聲入耳,我的世界卻再驚不起半點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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