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飄逸,像風如蝶,似逐風踏浪,又如暴風雨下的一葉扁舟。這才是滑雪該有的樣子。正有點兒飄飄然的時候,胡須大哥突然就看見杭峰竟然不閃不避,筆直朝著一處山石撞上去。胡須大哥嚇的靈魂飛天,自己滑都顧不上,指著杭峰就“哎哎哎”。結果,這位胡須大哥一腦袋撞在樹上,他抱著大樹歪頭去看,就看見小孩兒背後真的生出了翅膀,就在他眼前,不遠處,飛了起來,向著高處,向著遠方,直至再看不見。胡須大哥已經落在了最後麵。看不見杭峰,連同組的另外一個選手都把他遠遠丟下,他卻抱著樹傻笑,覺得擔憂一個職業運動員滑不好的自己好傻。但就是挺開心的。看見小孩兒滑的這麽好,比自己滑好了還開心。杭峰還在繼續比賽。當速度上來後,能夠明顯感覺到繞開障礙物是不劃算的,太耽擱時間了,還有可能在繞開障礙的時候減速。那麽飛躍障礙顯然是最好的選擇。杭峰也不敢分心,專注將腦內的地圖“覆蓋”在現實的賽道上,哪裏可以飛,哪裏必須繞,他努力全神貫注地去做。隻是……無法避免的,視線會往左邊移。那裏有條道,到現在還是完整的,沒有滑雪板造訪過的痕跡。在杭峰看過去的時候,正好有一塊巨石埋在雪底,光是露出的部分就將近四米高,再加上下方驟然陡峭的坡度,垂直落差最起碼有五米,而且兩側狹窄,還時不時的有山石裸露。也就是這塊巨石,猶如“攔路虎”一樣,擋住了所有人的對這條路的試探。但杭峰知道,這條路是可行的。看似純天然的猶如賽道屏障一樣的區域,其實有著很多人工的手筆,無論是在唐雋的筆下,還是在杭峰的眼裏,這都是一條賽道。隻不過更難,更危險,但也幾乎完全直線的“快通車”。這樣的賽道,恐怕要經過無數次的試驗,才能正式在比賽裏滑吧?如果可以,他不打算挑戰那條賽道,他如今在主賽道上的感覺還不錯,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沒理由去嚐試新的賽道,一旦出現失誤,就會影響他的最後成績。在又一個雪包出現時,杭峰這一瞬的分神,影響了他的判斷,本來想要繞過這個雪包的計劃,因為分神,導致他一隻腳要往雪包上滑,另外一隻腳卻要繞過去,身體被分裂成兩半的結果就是他騎著雪包的邊緣滑出,失衡地飛出一小截,落地的時候差點兒摔倒。雙腿用力,腰板一挺,脖上的青筋都繃了出來。終於在最後一刻,勉強穩住身體沒有摔。但也速度驟然慢了下來。害!怪自己,這麽複雜的賽道也能分神!活該!“走吧。”看到這裏,南村直人再一次地催促荒冶誠,“馬上會有一場暴風雪,如果現在不迴去,我們或許就要等到暴風雪停。”荒冶誠沒有迴答,他隻是看著電視直播裏那個重新找迴平衡,並且努力追迴速度的少年蹙眉。南村直人看著畫麵裏的人,眼底閃過一抹輕蔑,嘴裏卻說:“他是一個很出色的運動員,他們告訴我,他才在不久前拿到了這個國家的u18組u型池冠軍。聽說這是他第一次滑野雪,他隻是需要時間適應。”荒冶誠沒有看見師兄眼底的光,順著他的語氣說:“一個未成年組的全國冠軍很厲害嗎?未成年組的世界冠軍我都不看在眼裏,成年組的賽場可沒有他想的那麽簡單。”南村直人說:“年輕人,成長的很快,下一場比賽他會更好。”“隻是對比他的年齡段,和這個國家的平均水準,我可是四星。”南村直人說:“還是不要大意啊,除了他,思密達的樸樹桑也很厲害,還有他們的極限運動員,都有著挑戰這個賽道並且拿到好成績的機會。”說完,南村直人微微低頭,在荒冶誠的耳邊小聲說,“我發現這個賽道還有一條隱藏賽道……”不多時,杭峰終於滑出了障礙區,進入到雪場的道內路線。道內路線就是被圈定好的安全賽道,遊客和常規賽裏的選手,滑的都是被犁壓過的雪道,沒有明顯的坑洞,整體很平,雪麵緊實,這樣的路麵會降低與雪板的摩擦,滑出最快的速度。不過野雪挑戰賽,沒有野雪還滑什麽賽,所以這裏的道內賽道在比賽前兩天鋪了一層厚厚的人工雪,也沒有用壓雪機壓過,在經過的一天的比賽後,賽道坑坑窪窪,有些地方凹陷下去的程度一點都不比人為設計的障礙難度低。而這些,是在地圖上沒有標注的,隨機形成的障礙,也算是野雪的魅力之一。杭峰沒有腦內的建圖對比,就滑的專心無比,速度始終沒有起來,維持在4~50邁左右,一直到滑完了兩公裏左右的路程,終於賽道再一次與常規賽道重合。這裏昨天還有遊客滑雪,地麵的雪也是犁壓過的硬雪。前路一片平坦。杭峰長出一口氣,壓下身體。加速!3.2公裏的賽道絕對是中規中矩滑了這麽多年雪的杭峰,遇見的最難滑的賽道。最後的速度甚至沒有衝上70邁。但一點不妨礙杭峰的興奮和熱血值。挑戰速度讓人亢奮,挑戰難度也同樣讓人有著無法比擬的成就感。他渾身發燙地停在終點線後麵,迴頭去看,依舊意猶未盡。沒有滑過野雪很難想象征服一片原始雪山的快樂,時間因此停駐,唯有自己與前路。……“進了!”杭峰從賽道離開,進入到大廳裏。入眼所見的人少了很多,大廳裏顯得格外的空蕩,隻有工作人員在來去匆匆。一場暴風雪即將來臨,纜車站很快就要停運,很多人聽見消息都匆匆離開,原本應該等在終點線後的觀眾和親友團都進了建築物裏。杭峰一進來,就看見了被攆進遊客大廳的唐雋和鄭曄瑜。鄭曄瑜跳過來,指著掛在大廳上方的排名榜說:“22位,你資格賽了。”杭峰點頭,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在這場比賽上還能拿到“種子”。既不是熟悉的賽場,也不是熟悉的運動,再加上好歹算是一個國際性質的比賽,同組的選手裏有世界排名靠前的,也有國家隊的運動員。現在他的目標,就是進入資格賽。鄭曄瑜看杭峰臉色,還在安慰:“別難過,野雪畢竟不是咱們擅長的東西,你已經用冠軍證明自己了,這次就是來玩的。”唐雋斜睨了鄭曄瑜一眼,顯然很不喜歡的他的論調,但到底沒有多說。杭峰也來不及細談,看了一眼自己的成績,就催促道:“走吧,再晚就下不了山了。”“好。”唐雋點頭。鄭曄瑜把行李往背上一扛,率先出了門。不過一會兒時間,已經起風了。風不大,但遠處壓著的厚厚雲層,卻訴說了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張氣氛。杭峰把衣服拉鏈拉高到脖子,單肩扛起滑雪板,緊跟著鄭曄瑜後麵大步流星地埋頭走。風,眼見著就大。小米粒似的雪直往臉上拍,三個人將帽子緊緊戴在頭上,沒過一會兒杭峰就聽見了唐雋唿哧唿哧的急喘聲。疾走的雙腳驟然停下,杭峰恍然發現自己根本沒必要走這麽快。晚上還有嘉年華,暴風雪不會持續的時間太長,之前之所以趕,隻是因為今天比不完賽,就得挪到明天,如今賽已經比完了,還有什麽急的?“鄭曄瑜。”杭峰喊著,“慢一點,路不好走。”鄭曄瑜停下,看看杭峰,又看看唐雋,繼而也放鬆下來:“下不了山也挺好,正好留下參加嘉年華,聽說晚上還有巡遊,燈老好看了。而且那邊的酒吧街超級熱鬧!”三人慢下速度,迎著風往前緩慢地走,樹被吹的嘩嘩作響,掛在樹枝中間的燈就像一個個跳舞的小娃娃,左搖右擺。從滑雪場到纜車站,還需要步行二十分鍾左右,途徑雪上樂園和酒吧街,就是這樣的風雪也能看見還有遊客在樂園裏玩。鄭曄瑜緩下腳步,看著在滑雪車的遊客讚歎:“我一個南方海邊兒長大的人,能在這大雪山裏經曆一場暴風雪,真是值了。”“那你要不要玩一下?”杭峰詢問。鄭曄瑜猶豫兩秒,果斷衝向冰雪城堡,摸一摸,踩一踩,最後還坐了一個冰滑梯。風更大了,雪也變的像子彈一樣往臉上抽,冰雪城堡的工作人員對他們招手:“來進來躲躲。”杭峰應聲“好”,頭一矮,鑽進了城堡裏。竟然非常地暖唿。風被隔絕在外麵,雪也刮不進來,溫度像是驟然提升了十度,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在冰雪城堡裏躲避暴風雪的人竟然不算少,加上他們足有十來個人,大家也不嫌棄的直接往地上一坐,靠著牆就彼此無聲打量。繼而,杭峰就看見了一個熟人。胡須大哥。胡須大哥不是一個人,左邊坐著個戴著白色帽子的女人,他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女孩兒。視線對上,胡須大哥驚訝:“哎呦,你怎麽也進來了?不是早就比完走了嗎?”杭峰便徑直走過去了,視線在胡須大哥身邊的人身上繞,胡須大哥便介紹這兩個一個是他妻子,一個是他女兒,來參加比賽是假,帶著妻女出來旅行是真,因此知道自己沒什麽成績的他,比完賽連排名都沒看,就帶著家人來到了兒童樂園。胡須大哥說:“山上的人告訴我,這樣的暴風雪,一個月沒有五次也有三次,一般結束的很快,可以留在山上參加嘉年華。你明天還有比賽吧?現在不迴去,吃飯怎麽辦?要不我請你吃晚飯,酒吧街肯定有吃的。”胡須大哥是個熱情的,但杭峰還是拒絕了,他們聊了很久,一直聊到天黑,聊到亮燈,暴風雪才停下來。開始是杭峰和他聊,然後就變成了鄭曄瑜。等著亮燈的時候,胡須大哥知道了杭峰才在隔壁的賽場拿過冠軍,一拍手:“嘿,這不巧了嗎?我最近接了個活兒,說是要給極限運動協會拍個宣傳片,16歲,全國冠軍,不會就是你吧?”鄭曄瑜一下跳起來,握著胡須大哥說:“哥,大水衝了龍王廟啦!”甭管這詞語用的是不是精準,反正大家都挺開心,原本是打算暴風雪一停就迴山下的三人組,最後跟著胡須大哥一起吃了晚飯。酒吧街風格迥異,和建在半山腰的亭台樓閣華國風不同,這裏更像是個歐洲小鎮,塗抹的五顏六色的仿木質小屋圍著一個廣場建設,夜晚在閃耀的燈光下如夢似幻猶如進入到了童話世界。最高興的莫過於胡須大哥的三歲女兒,簡直興奮成了小天鵝,一路嘎嘎嘎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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