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默低下眼,輕聲問:“你簽證被拒了?”桑野舔了舔唇,咬了一下,點頭:“對的。”談默捏了捏他柔軟的手心,道:“沒事。”桑野也不知道是簽證被拒沒事,還是他不參加世界賽也沒事,有點暈了,耷拉下腦袋。苗森看了眼時間,提議道:“差不多了,迴去吧?”接著,大家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了談默。談默冷笑一聲,斜過身從褲子後麵口袋掏皮夾。一口飯沒吃,趕來給他們付賬了。由於談默要看著桑野,苗森代談默去結賬。桑野站起來,卻腿一軟,又跌迴去。他不好意思地衝旁邊談默笑笑:“讓我緩緩。”談默站在桑野麵前,一隻手還拉著他的手,挑眉:“喝了多少?”桑野把腦袋抵在談默身前,道:“就一點點,我酒量不行的……”小派咳一聲,用腳輕踢一下桑野椅子下的空酒瓶。談默看了眼,正好擺成4x4的方陣。十六瓶。談默狠揉了把桑野的腦袋。要死了。大家結好賬都要離開了,桑野還坐在那兒,維持在談默身前埋著臉的姿勢一動不動。小派大著舌頭叫人:“白毛,走……”還沒說完。桑野肩膀抽動了一下,伸手環住了談默的腰。大家酒醒了大半。嚇的。還從沒見過拽爺哭。不過緊接著就是過意不去。苗森跟談默無聲地打了個招唿,帶著其他人先走了。談默的出現卸下了桑野所有的力氣。他此刻啞著嗓音,嘟嘟囔囔:“我要去世界賽……我要拿冠軍……我要拿冠軍!……”說著說著,還生起氣來了。談默無奈,拍了拍白色的腦袋,還是那句話:“沒事的。”***桑野腳步不穩得被談默攙著走。這點距離打車有些尷尬,所以隻能走著迴基地。談默自言自語:“如果被你媽看到你這樣,會拿刀剁了我……”桑野看到前邊有一張椅子,走不動道了:“talk,我累了,我要坐一會兒。”他們是抄近道,走在一個露天市民公園裏,晚上這一片都沒人。談默見隻有幾步路就能到基地前的馬路了,說:“我背你吧,快到了。”“不不不不不。”桑野皺起眉,一個勁地搖頭,非常固執地用手指向長椅,“我要在這兒坐一會兒。”談默隻得把他放到路邊。桑野扶著椅背一點點摸過去,鬆了口氣:“終於。”談默重新卷起袖管:“什麽?”“基地裏全是人,走到哪兒都有人……”桑野嘟嘟囔囔坐下,仰麵唿出一口氣,道,“終於,隻能我們兩個人拉。”談默卷袖子的手指一頓,掀眸看向桑野。桑野正看著上方的夜空,突然,上方出現談默的臉。談默單膝跪在椅子上,雙手撐在桑野身旁的椅背上,低頭看著他:“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桑野眼神不夠清明地看著他,迷茫了一會兒,接著彎起眼睛笑,點頭:“我知道。”說著,伸手勾住男人的脖頸,往下拉:“那天迴來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車上就我們兩個就好了……”第71章 071談默被桑野拽得伏低脊背, 兩人鼻尖幾乎碰上之際,停住。旁邊沒有路燈,但今夜月色很好, 曬在少年醉熏的臉蛋上。在這靜謐清冷的自然光下,談默的目光在桑野臉上一寸寸掃過, 每一處細節都印入腦海, 以至於很多年後迴想,依舊覺得心動。少年眼波瀲灩,細嫩雪膚透出底下潤澤的血色,嘴唇像濕潤的花瓣, 輕輕一揉就糜爛。靠近了,酒氣也蓋不住他皮膚上初生般鬆甜的香味。他的眼神、他的臉、他整個人、他的存在, 都是智慧園裏禁果一樣的誘惑。桑野雙手把談默的脖頸摟得更緊, 像急得要踩爪子的小狗, 鼻息間發出不滿的輕哼哼:“你不理我……”“沒有不理你,你先跟我說實話。”談默不為所動,隻是無意啞了嗓音,“跟你爸媽怎麽說我的?”桑野小小地翹起唇角,眼睫半闔, 顯得很得意:“說你待見我。”談默喉結滾動一下,撐在兩旁椅背上的手攥緊木頭, 好在忍住了衝動:“就這個?”一瞬間, 桑野像是被戳到柔軟葉片的含羞草, 鬆了手上力道,放低高傲的頭顱, 拿黑白分明的眼睛朝上望著他, 無辜可憐又可愛。他說:“就這個……”談默目光寂靜地看桑野, 發現了,有什麽是桑野即便醉酒也要藏在心底不願意透露的。“你如果什麽都不說,我隻當你要躲著我,怕你不自在,去接你才要拉上小派一起。”談默攤牌,道,“我沒有逼迫你給我答複,你現在也不需要給我答複,隻要告訴我為什麽不承認。”桑野徹底放開了手,低下頭,絞著十根手指。就這麽過了好久好久。但談默依舊耐心地看著他,等著他。桑野才終於含含糊糊地開口,有點木訥和遲鈍:“我追星的時候,不會在意你的房間裏有沒有女人……可能會有一點點不開心,但沒關係,我想通了就好了……但是現在,我光是想想就好生氣啊……也好難過……追星的時候光是看著你就很快樂,為什麽現在……有一點點累……”“桑富貴你這麽沒安全感嗎?”談默問,“我哪點做得像渣男?”“不不不不不,你不是渣男。”“那不就行了?”桑野覺得談默說得有道理,皺起眉,很努力地在想,可是最終搖頭,又搖頭:“那也是行不通的。”談默差點氣笑:“怎麽行不通?”“因為我……我還不是世界冠軍。”談默輕蹙一下眉:“這跟你是誰有什麽關係?”在酒精作用下,桑野腦子轉速變慢了,但他還是努力地從一團空白迷茫中剝出頭緒,幹巴巴地道:“我沒有讀過好的學校,沒有高的學曆……我聽不懂英語,連簽證都過不去……我也沒有目標,沒有見識,每天都由著自己開心……我、我想要個世界冠軍……”說著說著,他深吸氣,挫敗到眼紅,手指絞得更緊了:“我也不知道要冠軍幹嘛,但我就是想要一個。”桑野想說的是自己腦袋空空,沒有一點本事。把談默當作偶像,他可以無所顧忌地給出自己的愛,一點都不累。當談默說喜歡他,他開始想要談默的愛,但又懷疑,這樣的自己真的能得到嗎?又能得到多少?網上的嘲笑和謾罵不會讓他感到自卑,但是談默的喜歡會讓他自卑。談默心疼,麵無表情騰出一手,抹了把桑野濕潤的眼尾。他這時才明白小騙子為什麽遲遲不給他答複。不是不想,是不敢。桑野給自己列出一條條差距,越是琢磨,越想遮住自己,談默越是靠近,他越往角落縮,但是他也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所以能想到的唯一自救辦法,就是拿個世界冠軍,來彌補自己的差距,增加自己被愛的砝碼。“你……”談默想說什麽,但是看著眼前醉醺醺的少年,又舔了下唇打住。桑野隻看到自己“沒有”,卻忽略了自己有什麽。因為這麽多年太習慣於仰望,以至於都忘了低頭欣賞自己是多麽珍貴和美好。談默拍了拍桑野的臉頰,道:“等你醒了再說。”桑野歪過身子往旁邊一倒,腦袋枕著談默支在一旁椅子上的手臂:“我醒著呢。”談默問:“你要是沒拿到冠軍,是不是連我也不要了?”桑野突然拍打一下談默的手臂,一臉嚴肅:“你不要詛咒我啊警告你,我很兇的。”談默說:“那看來你對我勢在必得了。”“……”桑野直覺要反駁,但反應慢半拍,很不服氣地道,“你說得沒錯。”談默伸手揉他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