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隻得又放下筷子,歎息道:“陛下,這就是臣不願意跟您吃飯的原因。”


    一頓飯,站起來又坐下,坐下又站起來。


    根本沒法子好好吃。


    長公主慢悠悠的說:“陛下,臣老了,自從上次服毒,腦子也不好使了。臣已經不能給陛下提供什麽幫助了,臣很惶恐。”


    “陛下說是為了江山社稷,臣也相信,隻是臣有一個問題不明白:既然是為了大家好,那結果為何不如陛下您所料?”


    “臣看那兩兄弟的關係非但沒有改善,反而勢同水火,陛下也失去了僅剩的幼年夥伴。”


    “臣隻是替陛下覺得可惜!”


    長公主說完這些,眼裏閃過複雜的情緒。


    年幼的時候,對唯一的弟弟盡心盡力,這些年也一心一意的輔佐他。


    可大約是年紀大了吧。


    弟弟的心越來越狠了。


    他不再是那個需要人看顧,怕黑,弱弱的小孩。


    他是冷血的,隻看得到利益和權勢的上位者。


    這麽一想,長公主越發覺得無趣。


    楚皇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了:“三姐可惜什麽?”


    長公主麵色不變,溫和開口:“可惜陛下對永昌侯的一番好意,他並不能知曉。”


    接下來姐弟兩個又說了些什麽。


    長公主總是順著楚皇的意思來。


    慢慢的,楚皇的臉色也舒緩了。


    到了年根底下,事情沒有之前那麽多,或許也是年紀大了,楚皇開始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


    席間也提到了一些。


    長公主恍惚的笑著,有些事她都急不得了。


    比如楚皇四歲那年,他們在冷宮裏過的,沒有大魚大肉,也沒有暖和的被窩,一切的熱鬧似乎跟他們都絕緣。


    他們看不到明日的希望。


    可就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公主給楚皇堆了個雪人,又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一塊紅色的碎布,做了一件簡單的衣服給雪人穿上。


    因為有了那個紅色的雪人,那個年似乎也不那麽孤寂。


    那年正月裏很冷,雪人一直等到過了十五,天氣徹底放晴了才融化的。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時辰,總算是結束了。


    上了馬車,長公主覺得前所未有的疲倦,她慢慢的眯起了眼睛,居然做夢了。


    真的夢到了年少時分。


    那時候可真苦。


    為了堆那個雪人,她手指都凍得開裂了。


    那天是除夕,遠遠的能聽見宮宴的喧嘩之聲。


    她靠在破敗的門板上,看著哈哈大笑的弟弟,內心一片荒涼。


    那一瞬,她其實有想過,就這麽死去吧,逃離這無意義的日子。


    這該死的弟弟,誰愛要誰要去。


    為什麽會是自己的責任呢。


    自己也不過十二歲而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一道清亮的少年嗓音:“你是……三公主?”


    那便是林家大少爺。


    她此生第一個愛過的男人。


    他陪著祖父入宮吃酒,席間出來透氣,在宮裏走走,便走到這破敗的宮殿外。


    他從衣袖裏拿出幾個還泛著熱氣的肉包子,遞了幾個給她,自己留了一個。


    “我有點餓了,一個人吃東西挺無聊的,殿下若是不嫌棄,便陪著我一起吃一點如何?”


    “這是皇宮,殿下是主人,理應陪一陪我這個客人的。”


    他不會看不出自己的窘迫。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他才極力的維持自己的體麵。


    從那以後,他就會時不時的出現在自己身邊。


    他是年輕一輩中的才俊,先皇為了示意親厚,也會經常邀他宴席。


    他給她帶了書,帶過吃食,帶過胭脂水粉。


    他還托人偷偷打點,就為了她能在宮裏好過一點。


    楚皇重病差點死去那一次,除了要救下弟弟,也是因為長公主聽說,有人要給他議親了。


    是!


    他比自己還要稍大一些,又是青年才俊,有人相中再正常不過。


    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長公主意識到,不能在冷宮裏,繼續這樣下去,她遲早會腐爛成泥。


    她不甘心!


    那時候他們多好啊。


    那個男人看她的眼裏都是光。


    像是捕捉了漫天的星星一樣。


    可是……


    可是自己最後還是辜負了他。


    為了弟弟,辜負了他。


    如果當初自己做不一樣的選擇,如果自己選擇嫁入林家,憑著二哥對自己的偏寵還有林家的庇護。


    說不定如今也能保住一命。


    長公主淡淡而疲倦的笑了笑: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


    一旦做出了決定,也沒有辦法迴頭。


    她摸了摸自己蒼老的臉,輕聲的道:“你恐怕已經喝下孟婆湯轉世投胎了吧。”


    “也好,如此在彼此的心裏,我們永遠都是少年,看到我如今這般蒼老的模樣,你怕是會厭倦了。”


    冬日裏的風,輕輕的拂開了馬車簾子,掃在長公主的臉上。


    奇怪的是,這風並不涼。


    反而讓長公主有了一種久違的熟悉感。


    她就這樣微微眯著眼睛,沉沉的睡過去,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時間過的真快啊,我如今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管那麽多做什麽呢。


    該吃吃,該喝喝。


    這個弟弟,她已經為他做的夠多了。


    他早就學會了自己走路,根本不需要操心了。


    年輕的最後一天,楚皇下了一道賜婚的聖旨。


    將柳寺卿的嫡孫女柳綿綿許配給桓王為正妃。


    沈繹當場翻臉。


    可是翻臉也沒用,楚皇下定了決心,這樁婚事已經昭告天下,不得不進行下去。


    若不是慕容朗攔著,沈繹可能當場又要跟楚皇吵起來。


    而此時除了沈繹,恐怕最怒的就是慕容楓。


    這算什麽?


    這到底算什麽。


    之前自己去提親,柳家急吼吼的定下婚事。


    如今昨日柳綿綿解除婚約,今日父皇就賜婚了。


    這天下的事情,哪裏這麽巧。


    很顯然,這就是楚皇的陰謀。


    而柳家也默契的在打著配合。


    慕容楓此刻恨不得衝過去質問楚皇,為何要如此。


    我不曾經也是你的心肝寶貝嗎?


    你不惜殺死孟辭,也要將柳家姑娘塞給沈繹,他甚至都不會感激你。


    你身為父親,為何如此偏心。


    可他隻是如困獸一般在屋內反複走動,最後生出一條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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