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是c市的交警打來的,內容大致就是剛剛在環海公路上發生的一起交通事故,一輛黑色法拉利逆向行駛,與一輛開過來的大貨車相撞,一死兩傷。

    貨車司機和法拉利的主人,也就是秦伯琛,現在都是重傷,正在醫院搶救。然而死者,就是紀閔晴。交警趕到的時候她還有心跳,可是卻在送往醫院的路上沒了唿吸,手上死死捏著的手機已經撥出了蕭可家裏的電話。

    這是蕭可這一個月以來,第二次進醫院的太平間,隻是這一次,跟上次不同。父親走得安詳,可是閔晴,那個笑的肆意妄為、那個陪著蕭可走過了大半個青春的美麗的女孩子,此時卻是滿身是血的躺在這裏,身體僵硬,冰涼的沒有一絲溫度,她甚至,連原來的樣子都看不出來了。

    “由於相對速度較大,兩位司機都有安全帶保護,這位小姐卻是直接從後座飛了過去,造成身體多處骨裂,碎骨刺進內髒,失血過多……”

    交警還在解釋著什麽,蕭可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她的耳朵裏嗡嗡亂響,瞳孔擴散,眼前全部都是妖嬈的紅色,還有紀閔晴曾經燦爛的笑臉。

    她說:“可可,我一定要嫁給遲緯!”

    她說:“我誰也不怨,我願賭服輸。”

    她說:“可可,我要結婚了,我要對自己好一點。”

    ……

    蕭可的耳朵裏都是紀閔晴曾經那些或是張揚肆意或是淒苦哀傷的聲音,每一句,都那麽鮮活,可是那個留下那麽多話語的爽利女子,如今卻是冷冰冰的躺在這裏,一句話都不會再說。

    蕭可心裏的那每一根毛細血管瞬間都糾結在一起,恨不得根根爆裂。她隻覺得太陽穴的地方一抽一抽的疼,大腦像是缺了氧一般,愣愣的,腳下踉蹌了兩步,蘇修堯的身體猛地接住她。她一手攥緊了蘇修堯的襯衫,眼底沒有一滴淚溢出來。

    “難過的話就哭出來。”

    蘇修堯小聲勸著,他很害怕蕭可現在這種狀態,不哭不笑,眼底隻有漫無邊際的荒蕪,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靈魂一般。蕭可沒有應他,隻是死死的盯著“手術中”幾個大字,臉色刷白,嘴唇上沒有一點血色。

    紅燈熄滅,秦伯琛被推出來的時候,遲緯也終於跌跌撞撞的趕到,身形狼狽,臉上滾著大粒大粒的汗珠。

    “閔晴她……”遲緯一手拉住蕭可的手臂,眼中滿帶著不可思議的神色,“她剛剛還約我見麵,說要告訴我……怎麽就……”遲緯

    的聲音哽咽著沒有說下去,他怎麽也想不到,一個小時前還跟他說要告訴他一個好消息的人,這一秒竟然冷冰冰的躺在這裏。

    “……你說什麽?”蕭可的聲音陰森的可怕,她一手捏住遲緯的手腕,眼神冷厲,“你剛才在哪?你們約在什麽地方?”

    遲緯被她的動作嚇住,喃喃的道:“……約在古朝。”

    蕭可瞬間如遭雷劈,腦海裏迴旋著這幾個字——“古朝”、“環海公路”,她忽然笑出了聲,雙眼血紅,“好啊,真是好。”她一點一點收緊捏著遲緯的手,臉上掛著淒厲的笑,“也就是說,他們之所以逆向行駛,其實就是為了去見你?閔晴會出車禍、會冷冰冰的躺在這裏,根本就是為了去見你一麵?!”

    蕭可的聲音陡然抬高了許多,劃破這靜的恐怖的走廊,臉上的神色更是癲狂到了極致,蘇修堯一手扣緊她的肩膀,“好了,可可,你先冷靜一點。”

    “冷靜有什麽用?冷靜可以讓閔晴活過來嗎?!”蕭可發了狂一般甩開身後的男人,逼近遲緯的臉,森森的笑,“遲緯,你這下高興了吧?這下就再也沒有人會糾纏你了,這下你想上哪個女人就可以上哪個女人了,再也不會有人去捉/奸了!你可以自由的……為所欲為了,你是不是很高興?是不是想著她怎麽不早點死?!”

    蕭可一手扣住遲緯胸前的衣襟,指尖積聚了心裏所有的怨毒,音色更是癲狂至極:“你知不知道,她都準備要結婚了,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可以不讓她傷心的人,她都已經決定要對自己好一點了,為什麽?為什麽連這個機會都不給她?!”

    遲緯一步一步的向後退,臉色比蕭可更白,嘴唇輕顫,發不出一個音。蕭可還是笑,慢條斯理的放開抓著他衣襟的手,又順手替他整理好,小聲道:“去吧,進去看看他,我想閔晴沒看到你最後一眼還是會心有不甘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她有多傻,傻到哪怕是要結婚了還是要看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最後一眼!嗬,不過你還是要做好心裏準備,你一定想象不到她現在是什麽樣子,”她的聲音很輕,輕到骨子裏都泛著隱隱的疼,她一手指著走廊盡頭的太平間,“我保證你不敢再看第二眼,你不知道她有多慘,就在那裏麵,那一堆血肉模糊的屍體就是她,就是曾經躺在你身邊的妻子。”

    走廊裏靜的出奇,蕭可收了手,冷聲道:“遲緯,我特別想知道,在你餘下的後半生裏,再想起閔晴,心裏會是什麽感覺?嗯?”

    遲緯自此崩潰,狼狽的跌

    在地上,滿臉的淚痕。

    蕭可在這一秒,終於有些惡毒的想笑,可是扯了扯嘴角,卻滑下一滴淚,冰涼的液體順著嘴角流進嘴巴裏,格外苦澀。她沒有再看地上的一眼,冷硬的轉身。

    蘇修堯伸手拍了拍遲緯的肩膀,順便給遲帥打了個電話,叫他來料理他的堂哥,這才緊跟著蕭可醫院的大門。今天是年三十,街上到處張燈結彩,一派新年的喜氣洋洋的景象,蕭可出來的急,沒有來得及穿上羽絨服。這北方的沿海小城,寒風幾乎都能吹進人的骨頭裏,蘇修堯快走兩步追上去,一把便把在風中疾行的女人攬進懷裏,用風衣包裹住。

    蕭可纖細的身體格外冰涼,此時更是微微地顫著,蘇修堯一手摩挲著她的後背,給她渡熱氣,一手緊緊的環著她的腰身,以防懷裏的人倒下。

    “這裏沒有別人,你可以盡情的哭,不要憋著,我看著心疼。”

    蘇修堯的聲音帶著一股暖流緩緩的傳進蕭可的耳膜,蕭可終於雙手環住他的腰,放聲大哭。眼淚滲進他的襯衫,濕濕嗒嗒的一片,鼻息之間是眼淚的鹹澀和他身上獨有的古龍水的味道混在一起,這一秒,蕭可忽然覺得無比心安。她到底還是比閔晴幸福的,起碼還有這麽一個她愛著、也恰好愛著她的人存在於這個世上。她好像不該有多少矯情的不滿足,她好像不該太過挑剔,她好像不該既要要求愛他還要一份安全感。

    大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開始下,蕭可悶在蘇修堯的懷裏好像把這一生的眼淚都流進了,她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前的男人眉目溫和的正望著她,蟬翼一般的睫毛上還掛著零星的雪花。

    蘇修堯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柔聲道:“怎麽樣?心情好點沒?”

    蕭可悶聲悶氣的“嗯”了一聲,又開口叫了他一句:“蘇修堯。”

    “嗯?”

    “我不想走路,你背我迴去。”蕭可扁著嘴要求。

    蘇修堯當真脫了外套,把身前的小女人包裹嚴實,背向她半蹲著身子,蕭可隨即便像很多年之前一樣,竄上他的背,兩隻手勾著他的脖子,緊緊地,好像一輩子都不會再鬆開一樣。

    “蘇修堯。”蕭可悶聲悶氣的聲音從蘇修堯的上方傳來。

    “嗯?”

    “你冷不冷?”

    “不冷。”

    “可是你就隻穿一件襯衫。”她順手扯了扯蘇修堯的領子,“還是濕的。”

    蘇修堯身體頓

    了一下,道:“你再扯,我就被你勒死了。”

    蕭可忽的一手捂住他的嘴,嗔怪似的捶了他的肩膀一下,蘇修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淺淺的勾了勾嘴角,笑道:“我真的不冷,你沒看見麽?我正在做劇烈運動,怎麽會冷?”

    蕭可聞言,不滿的捏了捏他的肩膀,道:“我有那麽沉麽?”

    蘇修堯漫不經心的“嗯”了一句,沒有再答話,蕭可卻是冷眉倒豎,手上的力道更狠:“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蘇修堯這時候也頓了一頓,身體微微施力,向上拖了拖背上的女人,道:“背上的可是我後半輩子的幸福,能不重麽?”

    蕭可的心一下子被一股酥酥軟軟的東西包裹住,麻嗖嗖的,良久才撇嘴道:“蘇修堯,你真酸。”

    身下的男人也不反駁,朗聲笑道:“那可不,從小泡在醋缸裏長大的,能不酸麽?”

    蕭可輕哼一聲,拍著他的肩道:“快點走,我餓了。”

    “是,主子。”

    “蘇修堯,我想明天去看看我媽媽。”

    蘇修堯身形微頓,道:“好,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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