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翼這才注意到,他的特戰隊大隊長此時還真是有夠狼狽,褲腿上沾著泥土,肩上還掛著一片樹葉,袖口也被刮出了幾道細微的口子。方翼旋即便點點頭,笑道:“看來速度還是不錯的,蘇隊長在c市這幾個月倒也沒怎麽怠慢。”

    蘇修堯嘴角微微抽搐,朗聲答:“不敢。”

    部隊駐紮在深山老林中,車子卻恰恰壞在了上山之前,於是,蘇修堯便再次領略了一迴穿越山林的感覺。要在最快的時間裏到達,就隻能直線穿越,所經之處皆是灌木叢林,蘇修堯還避過隱藏在叢林中的暗哨和機關陷阱,可見這人猿泰山並不是誰都能做的。

    方翼向後靠了靠,這才揮手道:“你先下去休整休整,晚上到我這裏來開會。”

    蘇修堯敬了一個軍禮,嘴裏應著“是”,腳上卻還是沒有動。

    方師長挑眉,笑問:“怎麽?還有事?”

    蘇修堯抿嘴一笑,不動聲色的向後退了兩步道:“師長,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講。”

    “有什麽話就說,”方師長佯怒,“哪裏學來的那一套有的沒的?”

    “師長,這個當講和不當講自是有說法的,我問您,是給了您選擇的權力。您自是可以選擇聽,也可以選擇不停。”蘇修堯慢條斯理的瞟他一眼。

    “淨扯淡!”方翼這次是笑罵。

    蘇修堯卻收斂了神色,掏出一個小本子遞給方翼,方翼挑眉看他一眼,待翻開來看時,頓時眉頭越擰越緊,臉色越來越黑。這分明就是山上的暗哨和機關的簡要分布圖,雖然不全,但是也幾乎畫了個大概。

    二十分鍾,僅僅是晚了二十分鍾,翻過整座山再把幾乎所有機關暗哨全部摸清楚了,畫成圖來送給他。方翼暗暗打量眼前的年輕人,劍眉星目,側臉的輪廓雕塑一般,那五官眉眼分明就是那個人的樣子。恍惚間,方翼的心底竟然隱隱的後怕起來。

    “師長,您的暗崗該換人了。”蘇修堯等了一會兒,徑自笑開口。

    方翼點頭,確實,今天蘇修堯能夠摸清楚,那麽明天,別人也就肯定能夠摸清楚。方翼抬頭看他,哪知這人正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杵在那邊,登時一拳頭砸上去,怒道:“混小子!看我笑話是不是?”

    蘇修堯這才收斂了臉上的笑意,一臉正色道:“師長,其實您對我那輛車上的汽油,算倒還是挺準的,我可真的是自歎不如啊。”

    還未等方師長一腳踹上去,蘇修堯一

    個跳腳,逃出了會客室,留下一個瀟灑的背影,和方師長深深的目光。他愣了兩秒鍾,這才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出去。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方翼的神色也開始變得凝重起來。

    “首長,您真的決定送他過去?”方翼壓低了聲音,瞳孔上染上了從未有過的深沉,他是真心的喜歡這個孩子。

    電話那邊的沒有聲音,隻有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方翼也不急,隻是耐著性子等。良久良久,蘇向天終於開口:“這是老五的遺願,你知道他有多希望這個孩子能真正成才。”

    “可是,”方翼臉上帶了急色,“那邊有多危險,你我都心知肚明,這次的行動不同於以往任何一次,那根本就是個龍潭虎穴。”

    “老七!”蘇向天沉著臉冷聲喝道,“注意你的情緒,你這樣隻會害了他,難道你想讓他一輩子安安逸逸、庸庸碌碌麽?你以為這樣,地下的老五就會高興?”

    方翼果然頓住,一手捏著聽筒,骨節發白,良久不語。

    他確實是真心喜歡那個孩子,也確實是不希望他受一點傷害,可是做到他這個位置上的人,再幼稚也明白這不過就是一點無用的私心。玉不琢不成器,他豈能如此護犢子?

    “三哥,”方翼終於笑了。

    蘇向天卻是冷哼一聲,道:“怎麽不叫首長了?嗯?方大師長。”

    方翼還是笑,“三哥,有時候我還真是懷念咱們在機甲連的時候,當個傻傻的大頭兵多好啊。”

    電話那邊也終於低聲笑了,“七班長,你真是越老越有意思了。”

    方翼冷眉一豎,正色道:“三班長,你倒是越老越不近人情了。”

    蘇向天終於頓住笑聲,這才深深歎了口氣道:“這小子跟著我姓了這麽多年的蘇,我比誰都舍不得。可是老七,舍不得是一迴事,該怎麽做又是一迴事,看著他一點點成熟,老五泉下有知,一定也會高興的。況且……”

    蘇向天不知不覺的冷下了神色,腦海中晃過一個女人年輕的臉,這才冷然道:“有些事情還得他親眼看到,才能徹底了斷,我們誰也幫不了他。”

    “什麽?”方翼挑眉。

    “沒事,突然想到的一些私事罷了。”蘇向天收斂了神色。

    方翼神色未變,隻是凝視著牆上的國徽,眸色深深,良久才道:“我明白,不過就是一時轉不過彎來罷了。”他頓了一下,又問,“你身體怎麽樣?好點沒?”

    “沒事,那小子還沒那麽大能耐能把我氣死。”蘇向天瞟了一眼等在門外良久的醫生,“好了,我先掛了。”

    他掛了電話,才揚聲道:“讓他進來吧。”

    門外的警衛敬禮,道:“是!首長!”這才開門讓醫生護士進來。

    資深的中年醫師細細的詢問了各項事項,直至確定一切正常後,才囑咐蘇向天身邊的警衛員道:“讓首長多注意休息,不要勞累,尤其不要勞心。”

    年輕的警衛員連連稱是,這才恭敬的把醫生送出門,再迴來,蘇向天早已起身下床。

    “首長,您……”

    蘇向天挑眉瞪他一眼,嗔道:“怎麽?連你也要囉嗦?”

    年輕的警衛員退後兩步,很沒有自知之明的小聲道:“可是,首長夫人也交代過的。”

    “你說什麽?”蘇向天擰眉。

    還未等警衛員迴話,門外已然響起了一聲清朗的笑聲,“他說令夫人明明交代過,不許你下床的。”

    蘇向天迴頭,玄關處正站著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也是一身病號服套在身上,不過精神狀態倒是不錯。

    不是蕭鎮南又是誰?

    蘇向天揮揮手讓警衛員退下,登時笑道:“難不成讓你下床?”

    蕭鎮南又是朗聲一笑,“還真讓你猜到了,我這不是偷著出來的麽?”

    蘇向天晃了晃手上的棋子笑道:“怎麽樣?有沒有興趣殺一局?”

    兩個人在棋桌前坐下,皆是麵色淡然。蘇向天執白子,蕭鎮南執黑子,一如多年之前。蕭鎮南執黑先行,蘇向天緊跟其上,兩個人你追我趕,半個小時下來竟像是在戰場上廝殺了一場。

    當年蕭鎮南在國企任職,蘇向天是在部隊上領兵,本來毫不相幹的兩個人,卻因為一起走私案狹路相逢,再後來的後來,一黑一白,竟然爭相鬥了大半輩子,然而此時,臉上卻都帶著事過境遷的釋然。

    終於,蕭鎮南一子落定,蘇向天被逼入絕路,大局已定。

    “真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我竟然還是贏不了你。”蘇向天抿了一口手邊的清茶笑道。

    蕭鎮南也笑,眉宇之間掛著自嘲:“我是個閑人,閑來沒事可不就得鑽營這些沒用的東西麽?”

    “棋能養身,也隻能說,你是個有福之人。”蘇向天不置可否,“不像我,我倒願意閑來無事養養花、下下棋。”

    “這倒是,”蕭鎮南向後靠了靠,“不過啊,你沒這個命,你的心太大,裝的事情也太多,自然閑不下來。”

    蘇向天眸色深沉了一些,一手摩挲著手上的棋子道:“所以,就算當年被我拉下馬也無所謂麽?還是說,”他的眼神猛的淩厲了起來,“你根本就是吃準了我會救你?”

    蕭鎮南搖搖頭,“我哪裏知道那麽多,我若是真的能考慮那麽周到?又豈會被你拉下馬?”他笑了瞟了蘇向天一眼,“我不過就是看的比一般人淡一些罷了。”

    蘇向天忽然擲了手中的棋子,靠的離蕭鎮南近了一些,道:“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麽心甘情願的去坐牢,那件事背後明明還有大頭,你為什麽就心甘情願的去背這個黑鍋呢?”

    “哦?是麽?現在你想通了?”蕭鎮南依舊淡淡的笑,嘴角的紋路淡的幾乎看不出。

    蘇向天也笑了,起身給自己和蕭鎮南都續了杯茶,這才開口道:“直到蕭可那孩子長得越來越像她媽媽,而她母親……”

    “老蘇!”

    蕭鎮南猛地沉聲打斷他,臉色終於失了方才的淡然,而是變得墨黑墨黑,神色冷厲,“政府要是有能力,大可以去抓那個女人,這次我絕對不會再插手。但是,我不希望這件事牽扯到我的女兒,她是無辜的!”

    蘇向天了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放心,政府還沒有你想的那麽卑鄙,蕭可那個孩子我也很喜歡。如果不是中間隔著這麽多是非,她嫁給阿堯我也是樂見其成的。隻是……”

    隻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可預知與無奈。

    兩個人對視一眼,皆是心下一片黯然。門外的笑聲恰在這個時候響起,兩個人收斂了神色望過去,蕭可正挽著蘇修堯的母親宋醫生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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