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真額頭上有些許汗水,應該是疼出來的,但他一聲都沒吭。他赤著的腰腹上裹著幾圈紗布,一塊一塊肌理分明而又恰到好處,完全不會顯得誇張的腹肌,正在紗布下若隱若現。年輕人長得豐神俊朗,五官輪廓深而分明,赤身隨性地坐著床上,正不自覺地散發著荷爾蒙。時蹤對上他的目光,然後朝他走去。他的手指輕輕碰上賀真腰腹上的紗布邊緣,狀似不經意地沿著紗布方向走了一圈,卻又分明滑到了觸感極好的腹肌。“我檢查一下有沒有綁好。”時蹤在賀真耳邊道,左手再抬起來,往上握住了賀真的喉結。與此同時時蹤的騎士徽章發動得不動聲色。借這個動作,他是在揣摩現在賀真到底與餘欽“融合”了幾分,對自己又到底是不是真的沒有殺意。時蹤的眼前果然又出現了畫麵。一開始畫麵是旖旎的。溫泉裏的水波隨著身體的動作搖搖晃晃,然後是花瓣隨著枝條的擺動而簌簌落下,再然後是燈火起落,夜色中的星星流淌成了銀河……然而再下一刻,畫麵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伴隨著左手掌心突如其來的強烈灼燒感,他看見自己站在暗無天日的懸崖邊,而站在他麵前的人恰是賀真。一開始年輕人靜靜望著他,目光裏滿是深情。可在戴上鬼煞的刹那,年輕人溫潤的眼神轉瞬消失。閻王惡相驟然襲來,震得時蹤無法動彈,緊接著一根粗長的鞭子就朝他打了過來。他感到自己的靈魂在疏忽間分離崩析。畫麵的預示裏越來越不祥。他的靈魂被一鞭子抽得懸浮在了空中。而在靈魂粉碎的前一刻,他親眼看著自己的身體朝懸崖之底墜去。這個時候他掌心的灼熱已經引起了劇烈的疼痛,並且有史以來第一次牽動了他的心髒。他感覺心髒似乎被人握在了手裏,這會兒正在驟然縮緊,疼得他幾乎無法唿吸。深深吸了一口氣,嚐試著平複心髒的不適,時蹤再斂眸瞧向賀真,表情沒有露出一絲端倪。帶有預示性質的畫麵裏的殘酷,與此刻鮮活曖昧而又旖旎的現實形成了極為鮮明的對比。現實裏,賀真握住了時蹤的手,沉聲問他:“可以嗎?”時蹤盯著他,不動聲色地反問:“可以什麽?”賀真沒再問,隻是伸出兩隻手,同時握住了時蹤的後腦,再將他的頭拉向自己。兩雙唇即將貼上的刹那,賀真停了動作。他那一雙滿含熱切的目光下垂著,緊緊盯住了時蹤的唇,隨即喉結滑動,似乎做了個吞咽的動作。但他生生控製住了,暫時沒做什麽,隨後目光重新上移,對上了時蹤的眼睛,似乎在借此詢問他的意見。看見賀真此刻的眼神,時蹤的目光中滑過了一瞬的莫測。他沒同意,但也沒拒絕,隻是衝賀真眨了一下眼睛。這大概被賀真當做了默許。他幾乎有些如釋重負地一笑,然後目光重新垂下去,看向了時蹤的唇,雙臂緊跟著收緊,總算吻了過去。接吻。這對於賀真來說是極為陌生的體驗。畢竟他連夢都沒夢見過。他隻能憑本能親過去。一開始他不敢太用力。雙唇隻是短暫地相接,分開,再相接,再分開。如此反複多次後,賀真將懷中的身體壓倒,這一次終於不再猶豫,深深地吻了進去。這才是真正的唇齒相依,唇舌糾纏。時蹤仰倒在床,長發在身下淩亂地散落開來,像是被揉碎的墨,與白床單形成了鮮明對比。他一直被動地承受著。不久後終於在賀真又一次深深吻過來的時候,輕輕抬起一隻手,放在了賀真的耳後,輕輕捏了一下他的耳朵根。這個動作似乎鼓勵到了賀真。他按著時蹤吻得越發用力,似乎想要將心髒都交付出去。隨著接吻的動作,時蹤瓷白脖頸上的淡淡青筋一下一下輕輕跳著。那一刻他在想多麽奇怪,我竟會同意和一個想要殺死我的人接吻。溫柔的貼近、熱情的親吻,到最後變成了唇舌間強勢的侵入。這種陌生的、而又能明顯激發情欲的感覺,讓時蹤微微眯起了眼睛,眼角幾乎浮上了一層緋意。但與此同時也讓他感到了警醒。親吻的時候,目光越過賀真耳後的碎發,時蹤目光盯向了天花板,又或者隻是在看虛空中的浮塵。他認為自己允許賀真將唇舌侵入,等同於允許他將刀捅進自己的心髒。次日一早,賀真迴了學校,左三丘尚未來客棧。時蹤稍微有些起晚了。他正要去前台,忽然感覺到了胸口傳來一陣震動。是漱玉。另一部分的我,總算找過來了?這是他在新宇宙發來的消息?略作猶豫後,時蹤將漱玉取了出來,咬破手指畫了符。其後漱玉亮了起來,上麵浮起一個半透明的人物,與時蹤有著一模一樣的臉。隻不過他的樣子頗有些狼狽,臉上頗髒,衣服也有些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個新宇宙遭遇了什麽危險。“嘖,還不錯。懂得啟動漱玉,看來早已找到了邢致。你不愧是我。”明月的聲音隔著漱玉傳來。隨即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時蹤,卻是皺了眉,“你什麽情況?脖子上有吻痕,和誰睡了?”時蹤語氣不善,冷漠地迴應:“這跟你有什麽關係?”明月道:“當然有關係。我隨時可能迴到你這具身體裏。我們的靈魂總有相融的那一天。那樣我們才算完整。“所以我不希望你糟蹋這具身體。”語帶了幾分不悅,明月皺眉,用上了指責的口吻,“你到底怎麽迴事?”“嗯,融合。”時蹤沒理他最後兩句話,隻是瞥向他道,“所謂的融合,是你想殺了我這具身體,讓我去你那邊,變成你。“所以,我怎麽使用這具身體,跟你確實沒有關係。”“殺你?我為什麽要殺你?”明月的表情看起來十分詫異,“我當然不會殺我自己。“做出逃離地獄的決定後,我不知道新宇宙有什麽,這十分之三的靈魂隨時可能死亡,所以我在備用世界裏,為自己留了個後備,也就是你,僅此而已。你要是不想來我這裏,你可以不來。“但如果這邊的我遇到極端危險,我可以通過漱玉迴去。“明白了麽?我是負責冒險的那部分靈魂,你才是我的生命得以存續下去的本體。否則我當年不會把十分之七的靈魂都留給你。”話到這裏,明月沉默了一會兒,眯起眼睛看向時蹤:“是誰告訴你,我會殺你?想殺你的隻有宋帝王。“該不會……你遇到他了?“你已經知道你所在的世界是怎麽一迴事了?“但宋帝王又是怎麽知道的盒子世界?沒道理。屍胡已經死了。又或者,小七也知道這個盒子,並告訴了他?“難道宋帝王為了抓我,竟去無間地獄找小七了?”見時蹤不語,明月再打量他幾眼,眼裏的情緒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該不會你重蹈覆轍,和他睡了?“你我的過去,曾經發過誓,再也不會和他有任何瓜葛。”“我和誰睡了,這與你無關。另外,關於你是否會殺我……你也不必多費口舌。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不會相信。”時蹤道,“你現在聯係我,到底想做什麽?”“當然是為了你的安全。或者說我們共同的安全。“算算時間,你可能就要被那個世界的運算樞紐,或者說ai發現了。它會殺了你。但我早就為你、或者說為我自己鋪好了路。“想知道它具體會在什麽時候動手,你要找祝霜橋。“他能聽到世界的聲音,並告訴你答案,這樣你就能及時做好準備。另外”明月麵上玩笑戲謔的神情全部消失。他的表情忽然變得肅殺而淩厲。“記住我的話,你要殺了左三丘。“‘迷藏客棧老板’這個身份,是我從他身上借用的。他才是真正的民宿老板。“先前所有人、包括遊戲係統都以為你才是老板,隻是因為我入侵了運算樞紐,做了點篡改。“等這點改動被掌管那個世界的ai修複,你就會從世界上徹底消失。“所以,親愛的另一個我,你要在適當的時間裏,使用道具,在副本裏殺了左三丘。“在那之後,你就可以永遠擁有這個身份,並得到左三丘的命運。“等你拿著這個身份通過晚宴的考驗,就算暫時安全了。你不會被再被視為‘世界之外’的人,不會再被夏娃抹殺。“另外,在參與晚宴之前,你要盡可能獲得足夠多的徽章,擁有競選騎士的資格。等真正成為騎士,你就能真正掌握那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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