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蹤再看向其他人。“這是三個至關重要的疑點。關於頭一個疑點,我有些猜測了,不過還有待印證。“總之,把這些沒有解決疑點的一起思考,有利於我們找到真相。“再來就是這幅畫卷……”時蹤讓左三丘伸出雙手,在自己麵前將這幅畫舉了起來,方便他近距離觀察。越看,他越覺得這畫卷活靈活現、生動異常。盯著畫卷盯久了,他仿佛能感覺到畫上的時間動了起來火把上的那團火移動了,在夜幕之中宛若流竄著的、飛舞著的螢火,畫卷之上,它被人在術法的操控下移動著,最後落到了畫中人的身上。“嘩”得一聲響,畫中人的肩頭先起了火。火漸成燎原之勢,將她整個人包裹。不僅如此,她腳下那些繁複的陣法也燒了起來,不同於燒死畫中人肉身的黃色火光,這些火呈藍色,是那種能把她的靈魂焚盡的地獄之火。隔著一幅畫,時蹤卻仿佛能感覺到那火的灼熱感,他的額頭甚至因此出了一層薄汗。然而由於畫麵太暗,他湊近了想看清楚畫中人的表情神態,卻什麽都看不清楚。見時蹤看畫看得太癡迷,整個人像是要掉進了畫中,祝霜橋擔心那畫有什麽陷阱,趕緊拉了時蹤一把。時蹤退後了幾步,果然像是從幻覺中抽離一般,驀地醒了過來。“這畫……”祝霜橋下意識皺眉。時蹤倒是朝他搖搖頭。“我再來試試。你們先退後,別和我一起盯著。如果我有萬一,還能幫忙。”說到這裏,時蹤重新走到那幅畫跟前。這幅畫已經重新恢複靜止,是他最初見到的、火還沒有將畫中人點燃的形態。時蹤把目光重新放到了距離畫中人有些遠的那團火上。他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很快,那團火就像之前那樣移動了起來。這一迴,在它落上畫中人肩膀之前,時蹤及時伸出手,觸碰到了那團火。不同於先前的旁觀,借著這團火,他入了畫,近距離走到了畫中人麵前。現在他看清楚了,在他麵前的蒼海穿著裙子,頭發編了鞭子,頭發上還戴了花環,甚至她還抹了胭脂,嘴唇紅得很好看。盡管閉著眼,她也格外美麗,高鼻梁、白皮膚,如此出塵之姿,簡直像是墜落人間的謫仙。她穿著裙子、打扮得這麽好看……是因為她決定自盡謝罪的時候,漂漂亮亮地上路,還是因為她在等著誰、比如巫雲西呢?如果是後者。這意味著她根本不是自盡的。此外,為什麽在這個時候她就閉上眼睛了?不等時蹤多想,火燒上蒼海的肩,緊接著將她徹底點燃。由於離她太近,時蹤也卷入了這場火之中。黃色的、藍色的火光將他徹底包圍,不過他隻能感到一些灼熱感,並無性命之危。察覺到這一點後,時蹤放心地再朝蒼海走近了一步,這便看見她依然閉著眼,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就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火的存在。怎麽會這樣?她不會痛嗎?時蹤想到什麽,立刻拉起她的手臂查看。漂亮的衣衫眨眼間就被火舌吞沒了,而那手臂正一點點在火中變得焦黑、碳化。時蹤看得清楚,在變得焦黑之前,她那潔白如玉的小臂沒有變紅、沒有變腫、也沒有起任何水泡。身體被燒著之前,蒼海閉著眼,還可以用睡覺來勉強解釋。然而在被烈火焚燒時,她眉頭都沒皺一下,皮膚也沒有發生任何跟灼傷有關的生活反應……種種一切皆在說明,這場火燒起來之前,蒼海就已經死了。這跟時蹤先前的判斷是一致的。所謂“蒼海自盡謝罪”一事有貓膩。但關鍵問題在於,該如何找到殺她的兇手,繼而推測出所有真相。走進這幅畫中,是不是就能去到百年前的晚星族調查了?時蹤迴過頭,朝周圍看了看,隱隱能看到不遠外有人群,像是在圍觀蒼海自盡的畫麵。這些火燒不死自己,那麽那些人也應該看不見自己。思及於此,時蹤正猶豫思考是向人群走去,還是深入晚星穀調查的時候,所有畫麵全部消失。一個定神,他發現自己迴到了畫之前,正保持著躬身看畫的姿勢。在時蹤之後,左三丘、祝霜橋、趙柳兒、張琦君依次入畫。經過溝通,大家所經曆的情況全都一模一樣。這無疑把左三丘給搞蒙了。“這畫就像是一個類似4d電影的東西,我們能身曆其境、還能感到火的灼熱……“可‘畫卷的秘密’到底指的是什麽?“現在我們隻能確認,蒼海在被火燒得魂飛魄散前已經死了,很可能是被人殺的。h“可我本來以為,我們能進畫中世界探索呢。係統卻根本沒給這個機會。隻告訴我們蒼海就是被殺的,這有這麽用?“光憑這樣,我們怎麽找到真相?“棺材裏放著蒼海的屍體,還有一幅畫……這‘畫卷的秘密’,按理對應的就是殺害蒼海的兇手才對。可為什麽我們無法深入探索這幅畫?“我們是不是使用方式不對?我們……我們要用太陽照、或者用水潑之類的,是不是才能徹底進入畫中世界展開深度探索?”這個時候,祝霜橋倒是想起什麽來,立刻道:“抱歉,有件事我遺漏了,剛想起來。在我的故事裏……十多年前,我陪父親去江湖遊曆,曾見過一個厲害的繪畫大師。“傳說他的畫能給人身臨其境之感,不僅如此,他的畫火燒不壞、水潑不敗,能永垂不朽。“我父親買過他幾幅畫,而且與他交談過幾句,看來彼此是舊識。那些畫就在天方閣,我們過去看看?”“你們先去查畫的事情。”時蹤看向趙柳兒道,“我有幾句話想再問問你。”過了一會兒,祝霜橋、左三丘、張琦君三人捧著畫卷,率先趕往了天方閣。時蹤落後幾步,問趙柳兒:“之前對於蒼海的事,你有所隱瞞。現在看來,那所謂的想要複興晚星族遺址、並處死了蒼海的組織並不存在,都是你編出來的,對吧?”“是。我們四個人的故事裏都有這個謊言。我們一起編的。”趙柳兒道。“那麽,你當時為什麽那麽肯定蒼海被燒死了?按理,你沒有親眼看到這件事。”時蹤道。趙柳兒解釋道:“蒼海之死,傳遍了整個大漠,我們也聽說了這件事。但那會兒我們要顧及仙魔大戰,也就沒有過多精力關注。“是在……仙魔大戰結束後,出於愧疚心理,我們去大漠走了一趟。“我們去到那裏的時候,曾經的星宿營,已經徹底被黃沙埋沒了。那裏的地形大變,晚星穀的核心城池幾乎沒入了黃沙堆成的山中。“所以我們能確認,晚星族的人全部都死了。畢竟那個詛咒,我們是聽說過的。至於蒼海……“後來我們找到了周圍城池的人,其中有曾患瘟疫,和我們一起在星宿營治病的病友。“談起蒼海的時候,病友落了淚。她說……那一晚,蒼海不放心,去了星宿營。那裏還有一些尚未被治愈的病患,蒼海耗費了大量的靈力,將他們一一治愈,並向他們說了道別的話。“他們這才知道,蒼海打算自盡。她隻是在死前不放心,想再看他們一眼,後來……“後來等治愈了大家,說完道別的話,她黯然神傷地離開。大家覺得不對勁,跟了過去,隨後就發現她走進了一個奇怪的法陣裏,不僅如此,她還把自己綁在了木樁上。“‘是我有愧於族人,我萬死難辭其咎,我理應受到魂飛魄散的懲罰’,說完這句話,蒼海就自盡了。“按那些人的說法,她自己操控著一團火點燃了自己。”“蒼海操控火的時候,有沒有像畫裏那樣閉著眼睛,這些細節我倒是並不知情。不過,當時我們走訪了很多病友。所有人的說辭都是一樣的。所以我就認定,蒼海一定是死了。“她用了能把自己靈魂燒死的陣法,並且就死在眾人麵前,連轉世的可能都沒有。所以在你第一次提到,季蓉蓉有沒有可能是蒼海的時候,我否定了這個可能,並稱自己親眼看到蒼海死亡。”時蹤看向趙柳兒。“我再確認一下,一百年前你見過的、那位出現在星宿營給大家治病的蒼海,一直是男人打扮吧?”“是。我確認。”趙柳兒點頭,“按你們之前的分析,翟雲天應該見過女版真蒼海。但我沒有見過。“不僅是我,所有病友的眼裏,蒼海都是男的!”“所以,主要是男人蒼海、也就是偃人出現在星宿營治療大家。”時蹤看向她,“那麽,你不覺得奇怪麽?為什麽那幅畫上被燒死的蒼海,是女的呢?“如果所有病友看見蒼海治療他們的時候,是男人打扮,可走出營地,被火燒的時候,他忽然穿上了裙子做女孩兒打扮……“難道他們不會對此感到詫異,並在你問到這件事的時候,將這樁怪事告訴你嗎?”按趙柳兒所述經過,蒼海自盡在星宿營附近,將自己活活燒死在好幾十個剛被他治愈的病人麵前。後來應該有晚星族的人找到辦法向這些病人求證了這件事,也就確認了蒼海自盡的全部過程。蒼海為什麽這麽做?有一種可能是,他的父母等人不同意他自盡。他知道自己如果迴晚星族燒這場能消滅他靈魂的火,一定會被及時阻止。所以他先以救治病人的借口離開晚星穀核心城池、離開父母親人,再在治愈了病人之後,在治病的營地附近自盡。但現在時蹤基本已排除他自盡的可能。他為什麽死在星宿營附近,就值得思考了。尤其是在治療病人的是偃人、那場火燒的卻是真蒼海的情況下,這整件事更顯得別有玄機。誠然,那日兩位蒼海很可能確實都去了星宿營。隻不過真蒼海依然沒有在眾人麵前現身,而是由偃人出麵治療大家。晚星穀即將在黑風暴中覆滅,他們得盡快把病人們全部治愈,並應該會叮囑他們盡快離開此地,免得同晚星族一起埋葬在風暴中。那麽……然後呢?既然偃人並沒有被埋葬在那場風暴中,而是活到了一百年後,是不是因為那一日,真蒼海讓他先離開了晚星穀?治愈了所有病人後,偃人先離開了那裏,其他病人們則在收拾行李,也將離開這裏。這個時候,蒼海獨自返迴了晚星穀的核心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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