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沒什麽好指責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沒有絕對的對或者錯。”沉默了一會兒,賀真道:“我隻是不想幹涉任何因果。我的想法很自私。”“在我看來,這種想法隻是很天真。既然活在這個世界上,誰能夠獨善其身,不沾染半點因果?”聽見時蹤的迴答,賀真目光變得有些深邃。他問:“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麽做?”在時蹤看來,如果他遇到“薑婉兒”向自己求助,如果對方是一個聰明人,那他會幫的。拉攏一個聰明的隊友很重要。至於會不會有其他人死,他才管不著。卷入這場遊戲,他隻有一個目標,那就是贏。遊戲又不是他的設計的。如果真有因果報應,那也算不到他頭上。失憶前的自己為什麽會留下那樣一張紙條,他丟失的過往去了哪裏,他的來路又在何處,他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所有疑問,他必須要贏下去,才能找到答案。時蹤抬起頭,與夜空中的那輪明月遙遙對視,再道:“既然已經入局,既然已經擺脫不了因果,那幹脆不要計算太多,憑心意做事就行。“水已經渾了,再攪亂點,又還能壞到哪裏去?”賀真也在抬頭看月亮。聽見時蹤的話,也不知道想到什麽,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片刻後他道:“你提的要求,周律對我們轉達了。按周律的意思,他負責出錢、負責公會運營的一些支持事項,但他並不實際負責公會。“所以,在我看來,你我二人需要爭奪公會會長的位置。”這話把時蹤聽笑了。“該不會你想讓我認你當老大?”“你不願意?”“不願意。”“那麽你想當我的老大。”賀真沒有等到時蹤的迴答,於是又道,“那幹脆來比賽吧。“如果下次我們還在一個副本裏,如果你的積分比我高,就算贏了我,我認你當老大。相反,如果你輸了,你要認我當老大。”在生死遊戲裏比積分?好勝心這麽強?唔,這下倒是像個18歲的年輕人了。時蹤瞥他一眼。“你先在下個副本裏活下來,再考慮比積分的事。”賀真:“看來你答應了,那就說好了。”時蹤:“……”在賀真還想開口前,時蹤打斷他。“你該走了。”賀真走到他跟前。“留個聯係方式。你手機號碼多少?”“打開旅遊類app,搜索‘迷藏客棧’,能看到前台電話。”時蹤揚聲道,“左三丘,送客。”五分鍾後,左三丘將賀真送出民宿。在那之前他迴頭瞄了時蹤一眼,發現他板著臉,好像有點不爽。嘶,賀真說了什麽,居然能撕開他那張虛偽的溫柔臉啊?左三丘不敢多耽誤,趕緊送賀真出了大門。夜色漸深,客棧屋簷上的青瓦攏上了朦朧寒紗,不遠外的黃霞湖水麵波紋粼粼。月光讓這個夜晚變得格外美麗,也格外神秘。民宿大門緩緩合上之際,賀真抬頭,看向空中明亮的圓月。左三丘關門的動作頓住,多瞧了他幾眼。“學弟,你怎麽了?”“沒什麽。看看月亮而已。”“哦……”學弟還是個文藝青年?“已經沒公交了,打車迴去?”“嗯,我叫了網約車。”“好。那你先……等車看月亮,我還有些東西沒收拾完,先進去了?”“等等,你和時老板認識多久了?”“三四個月吧大概。”左三丘撓撓了頭,“怎麽了?”賀真淡淡道:“才這麽短的時間,你們倒是處得挺熟悉了。”左三丘沒理解。“……啊?”“沒什麽。再見。替我向時老板說聲晚安。”三日後。入夜了,時蹤躺在床上,忽然感覺到手心傳來些許異樣的感覺,他抬起手,看向手掌,一枚若隱若現的徽章圖樣便在那裏閃爍了數秒再消失。從遊戲裏得到的徽章,現在卻似乎已經融入了他的血肉。這個遊戲確實在改變現實。時蹤想要把徽章看得更清楚一些,卻發現它已無跡可尋,於是隻得閉眼入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前看見了通體漆黑的徽章,入睡後時蹤眼前那抹黑色也揮之不去。他看見自己位於一個漆黑的、永遠沒有陽光的世界,時間太過漫長,以至於到了幾乎凝固的地步。等了幾乎一個世紀,這片漆黑的世界出現了色彩。然而那色彩是紅與白構成的。白色的是從地麵冒出來的一雙又一雙褪去了血肉隻剩白骨的手,它們紛紛朝時蹤圍過來,再將他的雙腳緊緊扣住,帶給他冰冷入骨的冷感,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紅色的顏色從天上蔓延至地麵,似血,也似豔紅的花。一個若有若有的影子在那片紅色之前浮現。時蹤問他:“你是誰?”那人迴答:“我就是你。”“我又是誰?”“你是明月。你曾罪大惡極。你在夢境裏看到的,是你在地獄受刑的投影。“當然,那時候你遭受的痛苦之甚,這點投影展示的,不足以形容其萬一。”“什麽意思?你是我的前世?你犯的罪跟我有什麽關係?”“我不是你的前世,我就是你。你要提防一個人,他會殺死你,把你重新帶迴地獄。遇見他之後,你要做的隻有一件事,殺了他。”“他是誰?”“使用你的能力。你會有感覺的。”我的能力?我的什麽能力?時蹤正欲出口詢問,忽見天光天亮。他立刻抬頭望去,卻見蒼穹像是裂開了一個口子,無數雪白的利刃正閃著寒光向他襲來!劇痛出現之前,時蹤左手掌心徽章所在的位置忽得一熱,這讓他及時從夢中醒來。睜開眼,入目所見,是掛在天花板上的仿水晶吊燈,一個個鋒利尖銳的菱形狀燈被些微月光照亮,泛著寒冷的、攝人心魄的光。手背的熱還在繼續,時蹤的第一反應是及時翻了個身。下一瞬,地麵一陣搖晃,緊接著“砰”得一聲巨響,水晶吊燈砸下來,與時蹤擦肩而過,再重重落在了床中央。地麵的晃動很快停止。看來是有了一場小型地震。時蹤站在狼藉一片的床旁邊,抬頭望了一眼天花板。難道擁有【黑夜】勳章後,我擁有的能力跟第六感有關?我能感知到危險?這個能力倒是和夢中那人說的話對上了。所以……如果有人想殺我,我能感覺得到?然而“感覺”這種事兒總歸不是太靠譜。也許還得拿到下一枚黑夜勳章,才能將這種能力進一步摸清楚。過了一會兒,時蹤接到了左三丘的電話。“剛隔壁市四級地震,錦寧市也有明顯震感,民宿那邊沒事兒吧?”時蹤看了一眼自己的床鋪。“燈掉下來了。”“什麽?誒,我早說那些燈華而不實,而且都沒檢查過……你先另外找房間睡,放著我明天過去收拾吧。”左三丘絮叨完畢,又道,“對了,明天阿婆要來看你。”“阿婆?”時蹤問他,“誰?”“就是我之前提過的那個鄰家阿婆。她病好了,特意來看我。我說我的錢都是你借的,她就說要來看看你,順便給你帶點土特產。”左三丘道,“這幾天沒有記者、李融景的粉絲來鬧事兒吧?”“沒有。讓她過來吧。”時蹤掛了電話。放下手機,時蹤打開壁燈,再找來掃帚、毛巾、手套,試圖將這裏清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