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處亭子就在勝寒樓的外頭,平日裏他偶爾會到這裏。


    所以一到冬日玉石凳上都是鋪上柔軟的墊子,此時坐下去倒也不會覺得冰涼。


    常相思看著對麵的青沐公子,想起鳳絳衣之前與她說的話,對於青沐公子的身份更是好奇了幾分。


    於是她盯著青沐公子的雙眸,忽而一笑,才道,“我聽聞南雍國有兩個皇子,大皇子南青霈已被封為太子,二皇子南青霂卻在八歲那一年落水溺亡。你知道我在猜想那個皇子是否真的死了?鰥”


    “是死了,聽說當年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了,而且還是因為二皇子浮上來之後才被發現的,不過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倒是突然提起。”


    “因為我在想……也許那二皇子沒死,二皇子名為南青霂,而你卻是青沐公子,雖然沐字不大一樣,但相差不大,所以……”


    她神秘一笑,朝著青沐公子靠近。


    “你就是南青霂對不對?”


    此時青沐公子也笑了起來,“你就這樣想知道我的身份?甚至想得這般遙遠,那二皇子都溺亡這麽多年了,你竟然還能將他與我聯係在一起。我倒是沾了二皇子的光,成為皇室血脈了!”


    頓了下又道,“不過也難為你會這般想了,畢竟算起來我與二皇子的年紀相差不大,如果二皇子還活著大概便是我這般的年紀吧!”


    竟然無法從他的神色中看到一絲波動,難道她與鳳絳衣的猜測都錯了?


    難道青沐公子真的不是南雍國的二皇子南青霂?


    縱然沒有從青沐公子的眼中看出絲毫波動,可這人素來藏得極深,他不承認不代表他不是,他若是承認了,也不一定就代表他是已經溺亡的二皇子。


    南青霂已經溺亡這麽多年,青沐公子又豈會輕易承認,再說了這也不過是她與鳳絳衣的猜測罷了,想要證實他的身份並非她三言兩語就能夠證實的。


    此時氣氛尚可,青沐公子雖然喜歡對她做些親密的舉止,但還算是有問必答。


    想到他是南雍國的人,於是問道,“我對南雍國倒是有些好奇,將來若是有機會倒是想去那邊走走看看,不說皇室,也不說兩國之間的恩怨,不如你跟我說說那邊的風土人情吧!”


    青沐公子見她對南雍國感興趣便道,“也好,若是有機會的話,我帶你去一趟南雍看看,南雍國雖然不大,但地處南邊,冬天的時候沒有這邊這樣寒冷,四季也不如這邊分明……”


    常相思聽著青沐公子徐徐道來,遠遠的一處假山之後,一名男子佇立在那,目光朝著這邊望來。


    聽著二人的對話,還有二人相處的樣子。


    當鳳絳衣看到之前青沐公子握著常相思的手的時候,恨不得上前與他單打獨鬥一場。


    可也明白自己這個時候不方便出麵,他隻能隱藏在黑暗之中,給青沐公子致命的一擊!


    他們二人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夜風很大竟然將他們的聲音吹了過來,加上他的內力,倒是將二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他是懷疑過青沐公子可能會是南雍國二皇子南青霂,但畢竟那南青霂已經溺亡這麽多年,而且聽聞當初在南雍國的皇室還鬧得很大。


    畢竟南雍帝隻有兩個兒子,死了一個剩餘的一個當初也還小,若是有個萬一,南雍國就無後了。


    二皇子之死,到底是因為什麽,他多少也有些清楚。


    畢竟他自己也身為皇室血脈,當初也幾次遇害,最後還落得一身餘毒未清。


    雖然不能夠上前與常相思說說話,但是隔這麽遠的距離看她,真好!


    再等等,等一個機遇,毀了後山的一切,他一定會將她帶離這裏。


    似乎是感覺到了鳳絳衣的存在,常相思的目光遠遠地落在了前方,隻是那邊漆黑一片,那一種熟悉的感覺卻很強烈。


    常相思不曉得鳳絳衣是否會過來這邊尋找她的消息,不過今晚出來走走,想必他明日也能夠得到她在勝寒樓的消息了吧!


    她收迴了目光安靜地聽著青沐公子述說著南雍國的風土人情,他的聲音很好聽,帶著一點兒磁性,而且沒有任何的偽裝,還是原來琴師青沐公子的聲音。


    這或許是屬於他自己的聲音吧!


    常相思聽得認真,此時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了。


    青沐公子見夜色已經更深了,再之後霜氣更重,夜裏極寒,便也沒讓常相思在這裏多待下去。


    “迴頭我再與你說說南雍國的事情,今天已經晚了先迴去休息吧,一會兒這邊霜氣重,寒氣容易入侵。”


    假山後的鳳絳衣站得筆直,看到他們二人離開,目光依舊黏在常相思的身上,他多希望這個時候站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看到二人站在一起,他還是會嫉妒,會吃醋,特別是看到青沐公子一身簡單的白袍,淡雅脫俗,而常相思也是素雅潔淨。


    那一身狐裘鬥篷將她襯得嬌妍如蓮,兩人站在一起確實極為般配。


    他抿著唇,將自己心中的酸意壓了下來,這個時候他隻能戴著麵具藏在黑暗之中遠遠地看著他們二人離去。


    真是窩囊啊!


    夜裏嚴寒,寒不過他一顆冷下來的心。


    **


    就這樣過了兩日,常相思在勝寒樓每日不愁吃喝,在有人陪伴的時候青沐公子允許她在勝寒樓內走動,勝寒樓裏唯一的禁地便是他的書房。


    書房裏有太多軍事機密,他自然不會讓常相思觸碰,而且書房外有重兵把守,常相思就算是想要擅闖也沒有辦法。


    常相思對他那書房也沒多大興趣,雖然知道裏麵一定有很多她想要的。


    不過青沐公子說了那一處是禁地,她自然也不會無趣到還去擅闖!


    倒是這兩日青沐公子似乎忙碌得很,除了一日三餐陪伴著她之外,其餘的時間不是將自己關在書房裏就是到了後山,她知道他在策劃著什麽。


    又兩日後的午膳在正殿裏用膳,青沐公子還找來了肖慕,這也算常相思來到青雲山莊第一次與肖慕正式見麵。


    肖慕來的時候身邊還跟了兩個清秀的丫鬟,反倒她隻有含香一人伺候。


    看到肖慕的樣子,想必他這些時日過得很是滋潤,那神態依舊如當初一般,淡然但溫潤,看人的時候一雙清澈的眸子顯得很溫和的樣子。


    肖慕看到她的時候有一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我聽青沐公子說你在這裏,一直不怎麽相信,如今見你在這裏安好就放心了!”


    “我也聽聞你在這裏,而且還與青沐公子談起了合作,可謂……狼狽為奸!”


    她笑了笑,朝著肖慕望去,眼裏有一抹嘲諷之意。


    聞言,肖慕泛起一絲苦笑。


    “狼狽為奸就難聽了些許,算是……各求所需吧!”


    青沐公子親自給他們二人斟酒,聽他們這麽一說,笑道,“不管是狼狽為奸還是各求所需,反正現在都是站在了統一戰線上就是。明日我即將離開這裏一段時日……”


    他的目光看向常相思又道,“你若是覺得在這山莊裏無趣就讓含香帶你四處走走,不過山莊裏機關不少,我擔心你不小心觸碰到機關,所以如果外出務必要讓含香跟著明白嗎?”


    他朝著一旁站著的含香望去,眼裏染上幾分警告,“含香,本公子這幾日若是不在山莊,你好好伺候著四小姐,若四小姐因為你的失職而受傷,本公子迴來定不會輕饒!”


    含香立即跪了下來,“屬下明白了,公子可放心離開,屬下一定會好好伺候四小姐!”


    青沐公子收迴了目光,看著對麵坐著的肖慕。


    “肖大公子若是閑時倒也可以來這裏走動,我這一趟出去需要一些時日,若有需求可以與伺候你的丫鬟說。”


    肖慕頷首,“青沐公子可放心,既然你要離去,相思又在這裏,日後我定然多過來走動,山莊裏建在這樣的高山之上,也算是一番奇景,可惜了外頭天寒地凍的,否則定然出去好好欣賞一番。”


    “你要出去?”常相思問道。


    難道這是她的機會來了?


    “是,快的話十來日,長的話可能會將近一個月吧!”


    “你這是又要動手了?”


    常相思抿了口酒,入口倒是不錯,喝下去的時候喉嚨微辣,但極為芬芳。


    紅梅花釀的特點便是這酒的液體顏色極為好看,是一種類似


    深紫的顏色,倒在白淨的陶瓷杯子裏顏色對比極為鮮明。


    “我謀劃十年,已經有些等不及了。”


    常相思將杯子放下,笑看著青沐公子。


    “你不會成功的,鳳黎蘇沒有你想象的那般沒用,連自己的江山都看不牢,我常相思看人向來很準。”


    鳳臨國在鳳黎蘇的治理下如今也算是繁榮昌盛,今年雖然有過不少天災,可是鳳黎蘇對此還是很關心的.


    之前就已經得到了解決,雖然朝廷中不少是青沐公子的人,但如今鳳黎蘇估計已經將他們連根拔起,而且他還有鳳青瀾相助,還有那麽多忠臣相助。


    青沐公子卻是不以為然,“能不能夠成功還需要試過了才會明白!今日別的就不多說了,你們二人來到山莊裏,這麽多日難得可以相聚,就好好吃一頓吧!相思你少喝點酒,這些酒雖然不烈,但畢竟是用高山上極寒的雪水消融後釀製的,你喝一點酒好。否則容易受寒。”


    肖慕笑了笑,舉杯朝著青沐公子一敬。


    “我便提前祝賀你凱旋歸來!”


    青沐公子舉杯也朝他一敬,“如此,多謝了!”


    常相思舉杯,“那我祝你,輸得一敗塗地!”說罷,自己一幹而盡。


    那一杯酒正放到唇邊聽到常相思這麽一說,青沐公子有些喝不下去了。


    他籌謀十年,想將鳳臨國這兵強馬壯的國家吞下,這個女人就不能夠說點兒好話?


    於是勾起一笑,“我若兵敗迴到南雍的話,就將你一並帶走,入了南雍之後,我的勢力隻會比這邊更大,你覺得你還能夠迴到這裏嗎?所以你若是不想隨我這麽早迴到南雍,那就……祈禱我凱旋歸來吧!”


    常相思笑了起來,“我素來有舍己為人的精神,若我一個人換取一片江山安寧,隨你迴南雍也沒不好的。”


    南雍皇室她遲早是要去的。


    青沐公子沒與她計較,飲盡杯中酒。


    他招待著兩人用膳,又親自給常相思布菜,卻沒有夾給她,而是盛了湯與米飯放在她的對麵,並將她喜歡吃的幾樣食物都放在了她的麵前。


    肖慕默默地在一旁看著,心中幾分沉重,對常相思好的人不少。


    縱然是與他們站在對立態度的青沐公子雖然將常相思擄來這裏,但對她也算是照顧有加。


    **


    青沐公子在用完膳食之後因為還有事情需要處理,就先行離去,讓常相思與肖慕繼續慢慢用膳。


    因為還有他人在一旁監視,雖然站得挺遠的,如果他們說話輕點兒對方也聽不到。


    但二人也不多話,就這樣默默地吃了起來,最後到底是肖慕沒有忍住,先出了聲。


    “相思,我知道我的選擇讓你有些無法接受,但是……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我還是會如此,如今我身在這裏無法離開,隻能選擇站在青沐公子這邊,與他合作。”


    “不管怎麽樣,最起碼留下一條性命,說不定江山易主之後,就是我們自由之時,你放心,青沐公子答應過我一定不會傷害你的!”


    常相思冷冷一笑,“那你有想過你們肖府嗎?肖太傅身為太傅有這樣的兒子,皇上能夠饒得了你們肖府?而且青沐公子能夠放過你們肖府嗎?”


    肖慕道,“此事那你就不需要擔心了,我爹在朝為官,又身為太傅,皇上不會因為我的緣故就拿他怎麽樣的,而青沐公子也答應過我不會動我肖府的人。”


    嫁給最後一口湯喝完,常相思扔下了手裏的碗氣唿唿地起身。


    “你為了活命而攀上青沐公子是你的事情,我懶得與你說這麽多,道不同不相與謀吧!改日再見,告辭!”


    肖慕還想挽留,但最後也隻有看著她走出了正殿。


    無奈地搖頭一笑,對於眼前這些美食也失去了興致,肖慕起身輕歎一身最後離去。


    瓊華與瓊玉兩個丫鬟見她們伺候的公子已經離去,立即跟了上去。


    常相思迴到了房間,隔了些時候又去打開房門,果然沒看到含香的蹤影,她微微勾起一笑。


    看來青沐公子早早離去不過就是為了試探她與肖慕,畢竟她在山莊裏始終了這


    麽多日,青沐公子若是不防備著,那就不是青沐公子了。


    不過看樣子青沐公子對於肖慕似乎還不是很放心!


    而現在含香離去一定是去稟報青沐公子剛才她與肖慕的舉動了。


    肖慕的為人她還是信得過的,一時的歸順青沐公子一定有他的原因,雖說是為了她與長公主的安危。


    但她相信肖慕的奸詐狡猾,到最後一定可以順利脫離青沐公子的掌控。


    肖慕在屋子裏來來迴迴地走了幾趟,好一會兒之後他喊來了瓊華與瓊玉,但過來的隻有瓊華,便問,“瓊玉呢?”


    瓊花道,“迴公子的話,瓊玉去給公子準備參茶了!”


    肖慕頷首,“一會兒你們二人若是得空了,去外頭多折一些紅梅過來擺放吧,屋子裏有些冷清了!”


    瓊花道,“奴婢立即去折一些過來!”說罷,便行了禮退下。


    真的是去準備參茶了嗎?


    他知道青沐公子將瓊華與瓊玉安排在他的身邊,除了伺候他,便是將他的一舉一動告知於他!


    也就是說青沐公子現在還不夠信任他!


    剛才也不過是因為故意將常相思留下罷了,青沐公子的心眼還真多啊!


    不過明日他就要離去,少了青沐公子,就是他們三人聯手的時候了!


    而且明日青沐公子離開,定然也會帶走不少人,如此一來山莊裏的人就會少了許多!


    也不知暗中鳳絳衣將事情準備得如何,他這些時日得空了都是研究地圖,特別是後山那一塊地兒如今已經熟悉。


    **


    在聽過瓊玉與含香的稟報之後,青沐公子才微微鬆了口氣。


    看來常相思對肖慕已經心存疙瘩,而且他看得出來,常相思對肖慕並沒有男女之情,肖慕算起來也是個正人君子。


    所以就算他離去一段時日,這二人放在一起也應當出不了什麽亂子才是!


    他雖然會帶走一大部分的人,但還是會留下不少人下來,就連含香也會留在這裏伺候常相思。


    他那邊若是一切順利的話,十來天的時日就能夠迴來了!


    想到常相思,他無奈地一笑,許多時候他很想不顧及她,可最終還是沒有辦法做到!


    他已經因為身份失去了太多次與她表明心跡的機會了,還因此讓鳳絳衣絕足先登,這一次既然常相思落在他的手中,那麽他就不會放棄!


    他從櫃子裏取出一隻盒子,而後離開了書房朝著後山的方向走去。


    明日一早離開這裏,他還有不少的事情需要處理。


    當日晚膳常相思單獨用膳,她也樂得一個人清靜。


    不過到了夜深的時候她剛剛要睡下的時候房間就被推開了,進來的是一身霜氣寒冷的青沐公子。


    屋子裏因為放了兩隻爐子,所以特別暖和,常相思穿著單薄的內衫正要就寢看到青沐公子過來,便隨手取了一條外衫朝著屏風走去。


    再出來的時候已是穿戴整齊,隻是一頭烏黑的長發披散下來。


    青沐公子因為外袍染上了霜氣有些潮濕冰冷的感覺,便將外袍褪下,在櫃子裏取出一件幹淨的白袍穿上,而後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喝了幾口,才看向一臉不悅的常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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