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從頭到尾捋了一遍劇情之後,他立刻興致勃勃的出關,趕過去圍觀了一波救世主入宗門。他人到現場之後,稍微有那麽一點點失望的發現,這次的主角真的挺普通的,普通到丟在這一群新入宗弟子中,要不是係統特別標注,談自非都找不出來。雖然在劇情描述裏對於一開頭的主角用了好幾個“普通”來形容,但是這可是主角啊,是未來的救世主!就算為了營造前後反差,降低觀眾在最開始的期待值,那也該是“平平無奇古天樂”的那種“普通”。想著,談自非又多看了兩眼,試圖深度挖掘一下。但是連接觸的機會都沒有,僅憑著看的話,實在看不出什麽。至於說“接觸”?係統實在不建議宿主現在這麽做。這次的主角賀還之的身份比較特別,他是人魔混血。主角的資質一定是萬裏挑一的,但是賀還之的這個體質說是“萬裏挑一”實在是低估了,在他之前根本沒有“人魔混血”的記錄。蓋因魔族的血脈具有天然的吞噬能力、又生命力極強,在孕育的過程中,就足以將另一半血脈吞噬幹淨,變成徹徹底底的魔胎,最後汲取著母親的生命力誕生於世。也因此,幾乎是每一個魔族,打從一出生開始就帶著對另一半血脈的罪孽、帶著對母親的罪孽。賀還之是特例中的特例,賀氏本是上古大神存留於人間的血脈,不過上古到現在的千千萬萬年,這點血脈早就稀薄到凡人無異,就連賀氏族人本身都早已將之遺忘。但是因著某些契機,傳承的血脈卻在賀還之這一代出現了返祖,如無意外,修界該出現一個橫空出世的天才,但是意外偏偏就發生了,賀還之有一半的魔血。那點上古祖先的庇佑讓賀還之得以以人類的姿態誕生於世,他的母親也幸而保全,可是隨著賀還之的成長,另一半本就屬於他的魔血也蠢蠢欲動地想要吞噬人軀。尋仙問道的理由千千萬萬,但賀還之卻純粹是為了自救才走上這條路的。隻是不管賀還之怎麽想的,以目前這個正魔不兩立的大環境,賀還之身上的魔血一旦被發現,妥妥一個魔族奸細沒跑了,人還出不了昆侖虛就得被宰了。在賀還之沒有成功控製身上的魔血之前,他在昆侖虛越不起眼越好。談自非這個鎮清尊上的徒弟在宗門內也多多少少有點影響力,他的關注對賀還之明顯是禍非福。係統又一次對宿主強調:[這次是救世劇情。]這種類型的小世界,世界意識對主角的庇護有限,畢竟世界意識自身都難保。這種小世界也一般有兩種結局:要麽救世成功,小世界得以保全,主角也成了救世主;要麽救世失敗,主角和世界意識一塊兒玩完。本來這種難度的世界,是輪不到宿主這種新手執行員插手的。這一點看談自非進入到小世界後被安排的身份就知道了:一個差點成為“山神”祭品的農家子。就算宿主成功擺脫“祭品”身份,那也隻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子而已。尋仙之路何其渺茫,凡塵界多少王公貴胄將相巨賈窮盡一生尋覓仙緣,但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宿主投身一個一無所有的農家子,多半是耗盡一生也不過但聞仙音。但是就像是係統想不到宿主選擇擺脫祭品身份的方法是“幹掉山神”一樣,它同樣沒料到這件事後續發展也這麽迷幻,宿主就那麽暈了一下,醒過來就上了往昆侖虛的飛舟。要知道,就算是主角也是正正經經等到昆侖虛擇徒,一步步走過登仙梯、入仙門的流程的。但宿主就不一樣了,他是個插班生昆侖虛的插班生。係統:[……]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誰才是天命之子。不論如何,它還是憂心忡忡再次重申,[這種劇情裏麵‘印象值’雖然重要,但是主角的安危更要緊。]要不然辛辛苦苦刷了一堆[印象值],卻把主角蝴蝶沒了,小世界毀滅、這個世界[印象值]自然成了廢品,宿主還要背上滅世餘波的幹擾……係統越是想越是覺得緊張。以它在上個世界的經驗,讓宿主安安穩穩不搞事是不可能了,區別隻在於“搞事”和“搞多大的事”。係統愁得數據流亂竄,但是卻因此抓住了一線靈感。它靈機一動,連發三條日常任務催促宿主離開現場。談自非驚訝,係統居然在沒有觸發條件的情況下主動發布任務,這實在稀奇。他忍不住看了一眼,隻是看清上麵的內容之後表情忍不住微妙起來,任務日常倒是挺日常的,就是看著那橫跨宗門東西北三個方向(他現在在南邊)的任務地點,談自非橫看豎看,總覺得從任務要求上麵看出了三行字走!快走!離主角遠一點!!談自非:[……]自家係統是不是對他有點偏見?第36章 修真世界04麵對係統這不信任的態度, 談自非承認自己有那麽一瞬間是想叛逆一下的。但是他終究是顧念這麽多年的合作情誼,還是遂了係統的意離開了。談自非:這年頭像他這麽心地善良的玩家實在不多了。畢竟主角什麽時候都可以再看,日常任務這次要是沒完成、下次就刷出新的了, 如果在一連串的完成列表中出現三個紮眼的[超時未完成]……談自非想想那個畫麵就很窒息:不!不行、不可以!等談自非人走後,原本一片靜謐的廣場才竊竊私語起來。少頃,這私語聲音漸漸變得有些喧鬧,多半都在追問方才過去的那是什麽人。尋仙問道, 每個的道有不同,但是方才青年站在那裏, 就讓人忍不住心生一種“仙人就該是這樣”的感觸。談自非過來的這地方算是仙界版的開學典禮現場, 管事的已經把要說的話都說完了, 正打發外門弟子安置這些生瓜蛋子。現場亂哄哄的,每個外門弟子麵前都圍著七八個生嫩的新麵孔,這種稀奇古怪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 就算這些被圍起來的外門弟子平日裏再怎麽修身養性,這會兒也忍不住頭大。隻是這種場合又偶爾會有長老到場,但凡領了這差事的、多少都抱著點在長老麵前留下好印象的想法,說不定合了眼緣就被收徒了呢,親傳、入室是不敢想, 但就算是個記名弟子,能得到的資源也要比現在的外門好得多。故而, 這些人就是再怎麽不耐隻能在心底一遍一遍的默念靜心訣,咬牙撐住。可這一切喧鬧都在那人出現時安靜下來。他穿著的同樣是昆侖弟子服,與外門弟子打扮有些細微紋樣上的不同, 但是其實區別並不大,起碼這些剛剛入門、連自己的門派校服都沒有領到的新弟子是分辨不出來的。但是即便如此,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把他當做來幫忙解惑的外門弟子圍上去。修行中人溝通自然之理、感悟天道韻致, 身上的氣息多少與旁人不同,但是那個人卻尤為特別,他明明身處塵世之中,卻像是遊離於萬物之外,那種超然的姿態令人見之便難以忘懷。有人喃喃,“……是昆侖虛哪位長老?”旁邊的外門弟子到底是曾經見過談自非幾次,更快迴神。他覷了說話人一眼,簡短解釋了句,“不是長老,是內門的談師兄。”確實是“談”沒錯。這個小世界雖然沒了係統和世界意識做交易,但是談自非還是用迴了自己的本名。至於係統麵板上那個土掉渣的“李柱子”,談自非表示“那是誰?我不認識”。他在村子裏當那三年“神子”的時候,都沒人這麽叫過他,沒道理拜入宗門了反而叫迴去。係統眼睜睜的看著宿主這麽輕而易舉地給自己改了名,總覺得自己上個世界專門花費能量和世界意識做交易,實屬統傻錢多的冤大頭。這邊的外門弟子當然不知道這名字背後的一係列故事,他在說完“談師兄”後,又補了一句“你們日後就知道了”,一副不想多說的語氣。倒也不是什麽忌諱,若是平時閑話,他當然不介意多說兩句,也在師弟師妹麵前吹噓一下自己的見識。可現下卻不是什麽閑時,他們這邊光幹正事兒都足夠忙到天黑了,哪還有別的閑心,旁邊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想法,一時都默契地沒提。新入門的弟子不知內情,見師兄都如此表態,頓時就不敢再問了。但是到底也有圓滑些的,擠擠挨挨地湊到了一位看著和氣的師兄身前,袖子遮掩著遞一瓶丹藥,臉上帶笑道:“師兄能說說那位談師兄的事嗎?我瞧著談師兄方才往這邊看了一眼……”他這麽說著,像是不好意思一樣低了頭,“約莫是在看我。”這話驚得那師兄都忘了推拒的動作,瞪大了眼睛細細打量著說話的人。平心而論,少年的相貌並不差,甚至稱得上清俊了,隻是眉宇間的輕浮破壞了原本的模樣,再加上他這會兒故意做出一副小女兒的嬌羞姿態,那就隻能稱得上辣眼睛。被搭話外門弟子:“……”談師兄若是真能看上這樣的人,那他說不定也能拜入鎮清尊上門下。這外門弟子冷著臉把丹藥塞迴去,特別冷酷無情地說了句“你看錯了”,緊接著就一副公事公辦地模樣道:“師弟若無他事,便隨接引仙鶴去往三問峰歇息罷。”就在這油滑少年身後,賀還之強自繃住了表情,右手卻忍不住按到自己的左臂之上。他在入門試煉的時候受了傷,那傷勢好得極快,可是長出來的卻並非人類的皮肉,而是一層類似堅甲的東西。賀還之隱約知道那是什麽。母親每每見到都難掩驚恐戒懼,看過來的目光也會變得全然陌生,好像他不是她的兒子,而是什麽可怕的怪物。他也曾經試圖把那些非人的地方挖掉,但是很快就會長出更新更大片的同質的東西,要許久才會被人類的肌膚取代。賀還之翻閱過典籍,知道許多魔會偽裝成人類的樣子騙取信任,他的母親就是那麽被騙的。而在他自己身上,他甚至不確定自己的皮肉是不是堅甲外的一層偽裝。若是如此,那他到底是什麽東西?但母親逝世前,死死拉住了他的手,“還之,你是人,是我生的孩子。”她像是執念一般,直到最後都在來來迴迴地重複著那一句話:你是人。可如果真的相信,又何必那麽一遍又一遍的重複呢?簡直就像在自欺欺人。但最終,賀還之還是握住了那隻已經漸漸冰涼的手,宛若承諾地複述,“我是人。”他會做個“人”。也是因為這緣故,即便知道以自己的情況,倘若被仙門發現,必定得被“斬妖除魔”,但他還是來了,來了天下仙門之首的昆侖虛。這並非他的一時意氣,而是認真考慮後的行動。昆侖虛的弟子眾多,但是一多半都是終身不得寸進的練氣期外門弟子:這些人若是認了命,便在年限到了自請下山;若是不認,那便在外門某個差事,負責些宗門俗物總歸人還在修界之中,萬一有機緣呢?賀還之不求機緣,隻是求一些基礎的靈力運行法門。按照他本來的打算,自己藏身在這些人之中,修習靈力壓製魔血,就像無數外門弟子中一個,本不該引起宗門大人物的注意才對。隻是他未曾想,自己才入門第一天就被注意到了。那個人……他發現了嗎?賀還之垂下眼掩住眼底的神情,隻是抓著自己的手臂的手卻忍不住收緊。為什麽這麽難呢?他隻是想活下去作為一個人,活下去而已。*談自非是從彈幕上知道自己看過去的那一眼被主角注意到了。再看看賀還之的反應,談自非不得不承認係統把他調開是相當正確的選擇。賀還之的性格並不是常規認知中的那種積極樂觀、帶來希望的“救世主”,談自非看完劇情之後,總覺得這小子的人設,被拿來當反派也相當時髦。和在正常秩序社會裏麵長大、雖然沒有父母但是也有親人有朋友的穆冬悠不一樣,賀還之的成長環境相當複雜。他母親被魔族欺騙、未婚先孕才有了他,雖說孕育魔胎之後能活下來已經萬幸,但是這個世界的凡塵界尚處在封建王朝的時期,未婚先孕已經足夠逼死一個女子了,因著賀還之的母親是一朝公主,母子倆才能安安穩穩活下去。但是作為皇室醜聞中的孽子,賀還之是不可能交到什麽朋友的。他也不敢交朋友。穆冬悠心大到活了十八年都沒有發現自己真正的異能,但是賀還之卻不一樣,他在很小的時候就意識到了自己和常人的不同之處,並在母親禁不住露出的恐懼中意識到,這種“不同”是令人厭惡、不被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