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快要到了,明月也越發圓滿。安源城中,人人都在為團圓的中秋做準備,但林蘇卻離開了安源,去往潭縣那是他最初降臨的地方。第462章 朝陽小世界“徐公餅, 香噴噴的徐公餅!”“仙人酒!十年陳的仙人酒!”……和過去比起來,如今的潭縣,繁華得超出林蘇的想象。原本矮小狹隘的城門變得寬闊無比, 高大而巍峨。曾經隻能勉強容納一兩輛馬車的街巷, 如今都可以讓四輛馬車並行而不顯狹窄。城門口更是人來人往,有走南闖北的客商,亦有聞名而來的學子。車水馬龍, 絡繹不絕。這樣熱鬧的潭縣, 幾乎很難讓人想象,幾百年前, 這裏還隻是一個平靜而不起眼的小縣城。其如今的規模和繁華程度,早已可以和府城媲美。連源江府的府城都打起了“徐公”的招牌,開始搞名人效應,那麽作為徐覃故鄉的潭縣,自然也不會落下,所以林蘇走在府城街上,到處都能看到賣“徐公餅”的小攤,每走三步,便能見到滿樹蔥蘢的柳木。和其他地方的柳樹不一樣, 徐覃當年種下的柳樹,和它們的子株,生命力極其頑強, 壽命悠久不說,而且常青不敗, 哪怕如今已是秋季, 卻依然綠意盎然。不過說起故鄉, 隔壁的縣仗著自己是徐公的出生地, 時常與潭縣搶這個故鄉的名頭,與潭縣吵得不可開交。但是潭縣仗著自己是徐覃文章中實名認證的故鄉,又用縣當年把徐覃趕出縣的事情打擊縣,這才使得縣理虧,維持住了自己的正統地位,名正言順地搞起了名人效應。而與府城不同的是,潭縣這邊,居然還流傳著林蘇的傳說。沒錯,就是林蘇的傳說。傳聞在雍朝末期,此地有一位林姓學子,性情狂狷,放蕩不羈,人稱“狂生”,後來入京趕考,遭遇奸臣陷害,仕途受阻,一怒之下,棄儒從道而去,數十年未有音信,人皆以為其亡,親友涕淚不止,為其立衣冠塚。後來王朝崩塌,戰亂頻發,直至若幹年後,南朝建立,與北朝隔岸相望,此地百姓,方有喘息之機。數年之後,此地終於從戰亂中恢複了過來,一日,忽有道人入潭縣,尋親訪友而來,然其所問之人姓名,滿城皆不知,茫然之中,忽有人想起,這道人所問之人,竟皆是數十年前,雍朝時人。幾十年已過,其所尋親友,自在黃泉之下。人皆驚異,卻見道人愴然道:“山中無甲子,大夢三十年。”言罷,歎息一聲,悵然而去。這時,人群中忽有老媼恍然道:“此非五十年前,林家子乎?”此言一出,滿城皆訝然。五十年已過,昔年鄰家女娃已成老媼,而這林氏狂生,竟麵容不改,風華正茂,一如當年。原來這王朝變換、生死交替,數十年的歲月流轉,對其而言,也不過隻是一場夢的瞬息。時人驚異,疑其為仙,便為其立下仙人廟。如今這仙人廟的香火雖不如徐公廟來得鼎盛,卻同樣是潭縣的招牌,打著其名號的“仙人酒”、“仙人糕”、“仙人糖”等物同樣名聲在外,逢人過節也時常有人來燒香祭拜,已然成為了潭縣的風俗文化之一。除此之外,傳聞徐覃徐公同樣有一位林姓好友,同樣也是棄儒從道而去,同樣也是消失數年,所以時常有人懷疑,這二人或許同為一人。然而徐公文中,他那位林姓好友溫文爾雅、禮賢下士、篤誌好學、遜誌時敏、手不釋卷、不驕不躁、謙虛敬慎、恢廓大度、襟懷磊落、懷真抱素、純真自然、赤子之心、清和平允、溫潤而澤、陽煦山立……以下忽略洋溢之詞若幹。實乃昆山片玉、瓊枝玉樹、冰壺秋水、丹桂芝蘭、金陽暖霞……以下再次忽略洋溢之詞若幹。由於徐公文中的“遜誌時敏、謙虛敬慎、清和平允、溫潤而澤……”與傳聞中的“性情狂狷、放蕩不羈”差別甚大,所以後世之人雖然有所懷疑,但依舊不敢肯定此二者為一人。林蘇:……總而言之,林蘇一個人,在潭縣擁有了兩份傳說,也是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啊。……卻說中秋臨近,家家戶戶都折了桂枝,至於月餅潭酒,自然亦是早早準備好,就等著中秋團聚,與家人一同賞月了。潭縣裏滿是節日的氣息,街巷市集中也越發熱鬧。月牙兒被哥哥帶著來逛集市,誰料哥哥看到前麵有雜耍,頓時就興奮地跑了過去,月牙兒連忙跟在哥哥的身後,可是她很少出門來玩,對周圍毫不熟悉,不過一個轉頭,哥哥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她的麵前。月牙兒舉目四望,到處都是陌生的人和場景。“哥哥、哥哥!”月牙兒生性怯弱膽小,見怎麽找都找不到哥哥,她眼淚頓時就落了下來,像是連串的珠子一樣,怎麽流都流不盡:“嗚哇……哥哥……”“哥哥……”“哇……哥哥……”“別哭了。”月牙兒站在街道上“嗚哇嗚哇”地哭,突然發現自己麵前出現了一個青衣道士,長得跟神仙一樣,神仙似的道長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別哭了。”“我帶你去找哥哥。”說來也是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見麵的陌生人,但見到這神仙似的道士,月牙兒卻從心裏生出一股親近感,情不自禁地跟著他走了。才拐過一個街道,果然,月牙兒就聽到了哥哥焦急的聲音:“月牙兒、月牙兒!”“月牙兒,你在哪裏!”月牙兒滿驚喜地喊道:“哥哥,我在這裏!”聽到月牙兒的聲音,一個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連忙跑了過來,見到月牙兒,焦急的神情頓時就化為喜色:“月牙兒!”少年跑到月牙兒麵前猛地抱住了她,臉上全是後悔和愧疚之色:“對不起,月牙兒,我不該去看雜耍把你給忘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麽幹了。”想到才六歲的妹妹差點就走失了,少年心中頓時就充滿了後怕。“哥哥……”月牙兒乖乖待在哥哥懷裏,突然她想起了什麽,連忙說道,“哥哥,是一個神仙哥哥把我帶過來找你的……”少年聞言一愣,疑惑道:“神仙哥哥?什麽神仙哥哥?”“就是……”月牙兒一轉頭,突然發現,那個帶她過來的道士不知何時,已然消失不見了。而那少年還在疑惑地說道:“我來的時候,這裏就隻有你一個人啊?”……經曆妹妹差點走失的事情,少年也不敢帶著月牙兒在外逗留了,連忙拉著月牙兒迴了家,到家之後,父母得知了此事,心中自然也是後怕不已,隨即對少年便是一頓教訓,少年自知理虧,隻好硬生生挨了一頓打。至於月牙兒口中的神仙哥哥,父母隻以為是哪個路過的做好事不留名的道長,不過對於月牙兒隨便跟別人走這種沒有警戒心的行為,父母同樣也教訓了她一頓,幸好這個道士是好人,如果對方是壞人呢?月牙兒也乖乖點頭,不過心裏卻道,她知道神仙哥哥是好人才跟他走的。林蘇一路護送這對兄妹迴家,直到他們到了家,這才停下。少年的屁股被打得紅腫,趴在凳子上不停哭嚎,滿巷子都聽得到,而林蘇卻一直看著月牙兒乖巧的模樣,心中卻歎了口氣。這麽多年過去了,林姑姑的魂靈早已轉世了不知道多少迴,容貌和性情,更是找不到絲毫過去的痕跡。她是轉世之人,卻已非過去之人。林蘇能看到月牙兒的命運。父母愛護,兄長雖然頑劣,但經過此事之後,也再不敢疏忽,未來更是有良人等候,兒女成群,子孫滿堂,無憂一世……知道林姑姑的轉世會過得好之後,林蘇也放下了心,隻是這樣的放心之中,卻依然有一絲悵然。是故人耶?非故人耶?離開街巷,林蘇走到一家書院前。這是當年李夫子建造的書院,到了如今,依舊傳承了下來,已然成為了源江府遠近聞名的大書院,曆史悠久,聲名遠揚,不知道出了多少舉子進士,竟比一些家族,都傳承得更久。如今書院的山長並非李夫子的後人,卻同樣是當世大儒,不過隨著正朝的科舉變化,書院裏同樣有法家和道家的夫人。此時已是黃昏,正是書院放學的時候。一群十二三歲的少年打打鬧鬧地從書院走了出來。他們說說笑笑,其中隻有一個少年垂頭喪氣、愁眉苦臉,手掌心通紅,顯然是被戒尺給罰了。見狀,其餘少年不禁調笑道:“李玉然,怎麽,上課答不出來,又被夫子給罰了吧?”李玉然氣唿唿道:“什麽‘之乎者也’,我本來就不是來學儒學的,是來學道的,背不出來儒家經典不是很正常嗎!”“可惡,為什麽書院要求學子儒道法都要掌握啊!”“那可沒辦法,”其他少年們嬉笑道,“誰讓我們書院可是源江府乃至曲海省赫赫有名的大書院,對學生的要求當然高了!”“好啦好啦,迴去多背背,我不喜歡法和道,不也是在苦背嗎?”見到李玉然氣唿唿的樣子,林蘇啞然失笑。若是當初的李夫子,一定不會想到,自己的轉世未來會進入自己建辦的書院中,並對背誦儒學經典深惡痛絕吧?李玉然垂頭喪氣地與同學們告別,摸了摸自己的手掌心,頓時就“嘶”了一聲,倒吸一口涼氣。想到今天晚上迴家,自己還要熬夜苦讀,背誦那些“之乎者也”,李玉然就頓感絕望,苦著一張臉,走在迴家的路上。誰料低著頭沒看前麵,突然撞到了一個人。“你……”李玉然抬頭一看,卻見是一個青衣道士,神骨秀異,軒然霞舉,超凡脫俗,渾身無瑕,塵世罕見。那青衣道士見李玉然抬頭看來,便對他粲然一笑:“小書生,我看你骨骼清奇,不似凡俗。”“我這裏有一些師門秘傳,舉世少見,乃我師嘔心瀝血之作,既然你我今日相撞,也是有緣,不如轉贈給你,如何?”李玉然心頭砰砰直跳,見這道士如此出塵,絕非凡俗,心道,莫非自己是撞了大運,這就是那等話本中記載的奇遇?他本就崇道,又見這道士欲傳師門典籍,自然是喜不自禁,卻見這道士翻手從袖子中掏出一堆書來話說這袖子雖然大,但是裝那麽多書,這道士不感覺沉嗎?這疑惑先不提,李玉然渾身的心思已經被這道士拿出來的書籍所吸引了,隻見他手上的書籍是《禮記正義大儒十年嘔心瀝血之作》、《李氏春秋集解三代人的殫精竭慮》、《五十年模擬、三十年科舉,儒學之道的源遠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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