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戀戀不舍地看著那朵絹花,忍痛跟仙人做了交換:“謝謝仙人!”“不用謝,”道士笑道,“這隻是一場交易,你不過是用了一樣珍貴的東西,換來另一樣珍貴的東西。”道士摸了摸女孩的頭,衝她眨了眨眼:“我可是錙銖必較的。”作者有話說:“法度者,正之至也”出自《黃帝四經經法君正》“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出自《孟子》第323章 遊戲一百年過去了, 人類的世界經曆了從統一到分裂、又從分裂到統一,但妖怪們的生活卻發現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淩山虎們依舊是過去的模樣,絞盡腦汁地學習人類的知識, 隻是法家的崛起帶給了他們新一輪的困惑和煩惱, 不少小老虎看著自己家裏堆成山的儒家典籍,嚎啕大哭,等長輩們送來能堆成另一座小山的法家經典時, 他們不禁哭得更厲害了。正太/祖即位後, 將徐覃在南北朝時期被廢棄的變法之策重新從曆史中翻了出來,推行徐覃的施政理念, 崇法抑儒,科舉考試範圍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上行下效,除了少數儒生,整個正朝都推崇法家學說,人人以學法為榮。而這一重法風氣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小老虎們花了幾百年時間才啃下的儒家經典都白啃了,為了近距離了解人類,他們又要從重頭開始學起法家理念。無外乎好長一段時間,淩山省人都能聽到山上傳來此起彼伏的幼虎嗷叫聲, 個個嗷得撕心裂肺,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實在是讓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嗷嗚……嗚……故當今之時, 能去私曲就公法者……嗚嗚……民安而國治,嗚……能去私行行公法者, 則兵強而敵弱……嗷嗚、嗚……”淩山深處, 王家小課堂重新開課, 除了小老虎們要繼續在這裏培訓法家知識外, 其餘大老虎們也被老祖宗王公給抓了迴來,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都要乖乖坐到位子上,跟著小老虎們一起學習法家經典、推陳出新。虎老祖王公,向來都是一隻緊跟時事的大老虎。不過實際上,當初林蘇在淩山上課時,老虎們就已經認識到了,人類的文明是一個璀璨而多樣的文明,每種思想理念都有它的珍貴之處,並無上下高低之分,這百年裏,雖然因為人類書籍太複雜,大多數頭腦簡單的淩山虎都懶得去接觸其他百家思想,一直頑固地死磕儒家學說,但也有一些特立獨行的老虎拋棄了枯燥的儒家經義,轉而投向了實戰性比較強的農家、墨家等等。故而對於這些已經成年的大老虎們,王公並沒有要求他們全部轉為法家,隻是王公認為,既然如今人類世界法家盛行,那作為要向人類看齊的有誌之虎,他們可以不認同法家的思想,但一定要了解,因此大老虎們才被抓來緊急培訓。至於小老虎們,王公也會身行力踐地告訴他們,過去背過的儒家經義不會白背的,他已經決定,要雙管齊下,儒家法家兩開花,將這兩門學說都納入他們淩山虎家族的幼虎學習課程中,進行多樣化教育。他們淩山虎,一定會成為妖族中最有文化的老虎!得知王公的遠大誌向後,林蘇被其對學習的熱愛和堅持所感動,便友情提供了一些法家思想的學習書目,列出了整整十張宣紙,供淩山虎們參考。而王公得到法家學習書目後如獲至寶,再三感謝林蘇,並送了林蘇許多淩山特產,邀請林蘇來王府講學,這一人一虎談天說地、其樂融融,卻是苦了其他老虎們,眾虎看著手裏這十張大紙,差點都沒喘過氣來。這法家的參考書怎麽也那麽多!總而言之,這一百年的時光對於淩山虎們而言,不過彈指之間,山依舊是那座山,水依舊是那湖水,一切都沒有發生絲毫變化,平靜寡淡。妖族壽命悠久,修煉緩慢,飛升尤為不易,對於相當於人類脫凡境巔峰的王公來說,距離他飛升渡劫,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人類則截然不同。作為萬物之靈長,他們雖生命短暫,卻擁有更多的可能性,修煉速度更是遠超妖族。辟穀之後,人類修士最多壽三百,林蘇一百年前結識的同道,或早已飛升而去,或隕落於破虛之劫,隻有少數,還在這個世界上活動。而作為開了掛的玩家,李璧鈺毫無例外地成為了妖族中的特例,百年飛升,轟動妖界!那在雷劫中昂首挺胸的傲然身姿和肥重雙翅,震撼了無數妖族後輩,硬生生扭曲了羽族下一代的審美。如今羽族皆以壯碩為美,纖細瘦弱者反而要被多加鄙夷。沙淩珍也在成為大周王朝武林祖師後,成功渡劫,破碎虛空而去,變成了武林新一代的神話。而另外兩位玩家卻沒有這麽幸運了,也許是在這個世界待久了,忍不住向遊戲中的人投入了越來越多的感情,他們最後並沒有選擇修仙,而是決定待在朝陽小世界,像一個普通的凡人一樣,體會生老病死。“破碗一隻:我大概要退遊了……”“破碗一隻:原來眼睜睜看著大家一個一個老去是這種感受……想我一個風華正茂的大好青年,結果硬是在這裏體會了老年人艱辛的心理曆程……”“破碗一隻:老了,累了,感覺不會再愛了……現在我迴到現實,看誰都是一副慈祥眼神,差點沒被我媽送去精神病院……”“遠離帥哥:理解,我可能也要離開了,不過不會退遊,應該會休息一段時間,再重新開個賬號吧。”“破碗一隻:累了。”“遠離帥哥:累了。”“珍愛生命:累了。”“生活好難:累了。”“我愛學習:累了。”也許人類的本質,就是複讀機。……“破碗一隻:下次我再投入感情,我就是個傻子!”“生活好難:你不是說要退遊嗎?”“破碗一隻:惱羞成怒.jpg。”……遊戲界麵上的玩家對話最後停留在了三十年前,從此沉寂。雖然每個人都有三次複活機會,但“破碗一隻”和“遠離帥哥”的頭像卻始終沒有亮起來,大概是因為不想迴憶起遊戲中的往事、看到故人死去後的墳墓,他們並沒有選擇複活,而是刪號離開了這個小世界。人與人之間的緣分總是如此淺薄,好像風一吹就會散。“披荊斬棘”還在醫院接受治療,“生活好難”和“珍愛生命”都已經飛升,如今還留在朝陽小世界的,就隻剩下林蘇一個人了。和淩山虎們道別之後,林蘇又再次沿著過去的道路,去尋找海市。隻是這一次,沒有等待他迴來的人了。沙樓省在南北朝時從中原獨立,據說他們的國王,是一位雍朝官員和異族女子的後裔。雖然統治者發生了變化,但沙樓省百姓給林蘇建的姻緣廟卻始終興盛,林蘇作為姻緣神,成功百年來榮登廣大婦女群眾最受歡迎神靈榜首。海市依舊如百年前一般瑰麗夢幻,裏麵的居民也是和過去一個模樣,宿良平雖然飛升,但他那些來自未來的奇思妙想卻深刻改變了海市居民的生活,林蘇在船上,甚至見到了幾個科幻風十分嚴重的迷你傀儡機器人,畫風相當錯亂。龍宮金碧輝煌,宮殿晶瑩剔透,可這滿眼的財寶卻再也驚動不了林蘇的心,他隻是安靜地走在這水晶鑄成的宮殿裏,看著人妖鬼怪們不停地從袋子裏掏著貝殼,或欣喜若狂,或捶地哭嚎,臉上是如出一轍的瘋狂。此刻的林蘇,對這一場景似乎有了更多的明悟,它告誡了他欲望的可怕。財帛動人心。海市似乎是一個不停在循環的圓,林蘇來到了千湖沙漠,這裏依舊美好如畫,隻是沙漠中的“黑色巨獸”更多了,它們馱著滿滿的貨物和人,在火辣的太陽下行走。這是宿良平帶給這裏的改變,自從百年前他們三人來到這裏後,沙漠裏就開始流傳著他們的傳說,甚至因為經曆了漫長的時光,這些傳說變得越發古怪離奇,成為了人們耳熟能詳的神話故事。生產力的發展讓他們擺脫了過去落後的生活方式,部落成為曆史,一個個國家和城市在這裏興起。而每一個國家和城市都會築建他們三人的神廟,祭拜他們的神像。而林蘇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在這裏變成了主管繁衍、土地、愛情和婚姻的神靈,神像還是一個女神……離開了千湖沙漠,泗國的變化更讓他驚訝。當初應承平建立泗國之後,由於年輕時曾被梨花妖給吸取了精氣,後來又要耗費心神處理國事,登基沒過幾年就去世了。彼時皇子年幼,匆匆登位,太後垂簾聽政,泗國政治由此被外戚把控。應承平手下戰功赫赫的將士們自然不服,朝中由此開啟了武將和外戚數十年的爭鬥和內戰。等過了幾十年,好不容易出了個中興之主,解決了外戚和武將,把身子一攤,準備坐在龍椅上好好享受一下生活時,突然,海的那邊入侵了。當初阿莫塔的兒子伽馬逃難到海的另一邊,而當他長大成人後,便實現了自己兒時的諾言,帶著千湖沙漠的軍隊和母親的骨灰迴到了這片大陸。由於宿良平留下的先進煉鐵技術,伽馬的武器和軍隊幾乎無人可擋,很快就占領了泗國。東邊是伽馬的大本營,人們隻能紛紛朝西方逃去,逃入那座傳說中冰封萬裏、無人生還的雪山。與此同時,因為數十年前雪山神女如預言般的降臨,如今的雪山冰雪消融、鳥語花香,宛若人間仙境,曾經被冰雪覆蓋、從來沒有耕種過的土地豐饒得嚇人,人們都過著幸福滿足的生活。從泗國逃來的人驚異於這片土地的富饒,貪婪染紅了他們的眼睛,但雪山神女的力量卻讓他們恐懼,最後,一位擅長花言巧語的泗國人欺騙了單純的神女,神女離開了雪山,來到了那片被敵人侵略的土地。她殺死了敵方的首領。當敵方首領的鮮血浸染了腳下的土地,當對方的容顏從厚實的頭盔下顯現,神女突然意識道,她殺死的,是一個與她血脈相連的人。絕望的神女迴到雪山,看到的,卻是滿地熟悉的屍體,和拿著屠刀笑容滿麵的泗國人。血脈的力量失控了。等一切平息之後,雪山神女抱著自己兄長的屍體和母親的骨灰,在雪山中陷入了沉睡。同樣睡在雪山中的,還有他們的父親。他在許久之前,就在這裏沉寂。隻是如今的雪山已經不能再叫雪山了,或許該叫它火焰山,所有踏入那裏的人,都會被高溫燒為灰燼。伽馬死後,他的軍隊退迴到了千湖沙漠,那裏有他建立的國度,但這些先進的技術卻保留了下來,極大地促進了此地的科技發展。泗國的皇帝重新占領了這裏,但這次他可不敢再有躺平享受的想法了,兢兢業業工作,直到過勞死,重複了他祖輩的命運。如今的泗國,生產力進入了快速發展階段,林蘇甚至還看出來資本主義萌芽的影子。穿過泗國,林蘇來到雪山,不,是火焰山。這裏睡著阿莫塔的一家四口。林蘇沒有打擾沉眠中的故人,靜靜地離開了這裏。林蘇化身為風,化身為雲,化身為大地和河流,在這個世界不停穿梭和飄蕩。大地依舊厚重,高山依舊雄偉,川流依舊奔騰,大海依舊廣闊。但依靠著大山大海、土地川流的渺小人類,卻已經換了一代又一代。路過昔年“破碗一隻”、“遠離帥哥”的所在國度時,林蘇還在這裏短暫停留,在他們的墓前吊唁。最後,林蘇又迴到了潭縣,他最開始降臨的地方。清水巷中,有一個衣著破破爛爛的乞丐,正毫無形象地盤腿坐在門口等他,嘴裏,還叼著一根草。作者有話說:“故當今之時,能去私曲就公法者,民安而國治;能去私行行公法者,則兵強而敵弱。”出自《韓非子》第324章 遊戲“我就知道你會迴來這裏!”那乞丐如此懶洋洋說道。這乞丐不是別人, 正是昔年林蘇入京趕考時,在密牢裏結識的郝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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