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我在全息遊戲遊曆萬界 作者:小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過去金碧輝煌的皇宮也沒能經受得住戰亂的洗禮, 早已被火燒得烏黑一片, 隻剩下布滿荒草和塵埃的斷壁殘垣。林蘇行走在皇宮之中,突然覺得無力。殺死徐覃的人早就在這四十年裏相繼死去,他竟然連報複, 都找不到報複的對象。隻能無能地看著眼前這衰敗的景色, 什麽也挽迴不了,什麽也發泄不了。人的生命, 在漫長的時光長河中,竟如蜉蝣般渺小,如塵埃般卑微。舞榭歌台,人間繁華,故人的音容笑貌,早被雨打風吹去。林蘇在這京城中漫無目的地遊蕩,恍恍惚惚,迷惘迷茫,不知自己要去何處, 隻能這樣木然地、茫然地,一步一步走著。這裏是他初到京城時借宿的地方,他和明昭曾經拮據地生活在這裏, 而現在,已經成為了野狗的家鄉……這裏是他過去被金龍衛關押的密牢, 他也是在這裏與乞丐道士相識, 開啟了修道的生涯, 而如今早已塌陷, 裏麵的空間早被碎石和泥土占據得密密實實……這裏是書坊、酒樓、客棧、豬肉鋪,那裏是餛飩攤……看著看著,記憶從林蘇的腦海深處湧了上來。書坊的主人很是清高,一副誰也瞧不起的樣子,卻又總是把一些舊書贈予衣服洗得發白的書生;酒樓和客棧的夥計很是好客,恭維話總是一籮筐一籮筐地往外蹦,兩邊的掌櫃似乎是對頭,一見麵就橫眉冷對;豬肉鋪的屠夫長相兇惡,卻出乎意料地是一個喜歡養小兔子的人……餛飩攤的老板是個潑辣的寡婦,卻有一手好廚藝,燒的餛飩讓人口齒留香、迴味無窮,林蘇過去常常買她家的餛飩帶給徐覃當夜宵,一來二去,兩人也熟了起來,老板最大的願望便是供養自己的獨子讀書,將來考科舉,得知林蘇有舉人功名,便對他更熱情了,尤其是在知道他買餛飩是給一位進士吃的之後,總是給他大分量……突然,書坊老板拿著書卷念著“之乎者也”的樣子消失了,酒樓和客棧的夥計在門前笑著招攬客人的身影消失了,豬肉鋪屠夫拎著小兔子送給女兒的場景消失了,那餛飩攤老板絮絮叨叨說著自己對兒子的期待、眼裏閃著光芒的模樣消失了……大街上走走停停、說說笑笑的人們,也一個接一個地消失了。林蘇眼裏繁華的建築,像是褪色的舊照片一樣,開始泛黃,然後轟然倒塌,變成一片斷壁殘垣。林蘇穿過一條條破碎的街道,走過碎瓦片,跨過倒塌的柱梁,避過蜘蛛網,不知不覺,他來到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宅子前。徐府。牌匾上麵的兩個字,早就因為三十多年的無人打理,而變得模糊灰暗。和京城的其他地方相比,徐覃的府邸保存得很好,幾乎沒有遭受太多的毀壞。據說,當初叛軍攻入京城時,也想進徐府搜刮,但一靠近這陰森的府邸,心中就忍不住冒出一股寒意,手腳發抖,再加上徐覃身上的恐怖傳說和他過去的積威,最終,叛軍無人敢進入這個京城赫赫有名的鬼宅,隻能灰溜溜地離開,徐府,也因此得以保存。林蘇是第二次來到徐府門前了。他從現實返迴遊戲,便匆匆來到了這裏,然而卻並沒有在此地發現徐覃的氣息,隻看到了變成廢墟的京城,和空無一人的府邸,或許是因為逃避,或許是因為抱著其他渺小的希冀,林蘇沒有踏入徐府,而是匆匆離去。經過多年的生長,徐府裏麵的柳樹,已經達到了一個驚人的數量,柳條從宅子裏的牆上蔓延出來,幽幽垂下,隨風搖擺,張牙舞爪,碧色幽暗,不見半分青蔥,隱隱給人一種陰森之感,如同黑暗的爪牙。而這滿牆都被柳條包裹住的徐府,則如同那誌怪故事中的魔窟鬼穴,會將所有進入的人吞噬,忽視他們的痛哭和嚎叫,賜予他們最痛苦的死亡。可林蘇站在門外,心態卻與其他人截然不同。隨著雍朝京城成為了一片廢墟,徐府也同樣被世人遺忘,隻在大人們的口中,留下世代相傳的恐怖傳說,變成了嚇唬不聽話小孩子的利器。而此刻,林蘇卻推開了這能讓小兒止泣的鬼窟的大門。塵封了三十多年的徐府,隨著林蘇的動作,終於被緩緩打開。府裏的柳樹們興奮起來,無數隻柳條湧向空中,像是無數根猙獰的魔藤,扭曲而幽暗,它們在空中張牙舞爪,枝條不停地翻滾、扭轉,讓人不禁懷疑,若非它們的根部在地上,無法脫離,它們會不會直接就興奮地飛上天際。黑壓壓的柳條們遮擋了天空,如同群魔亂舞,任何一個人看到這陰森詭異的景象,都會嚇得癱倒在地上,以為末世將至,鬼怪將從地獄來到人間。好在這裏已經沒有人了。但隻有林蘇知道,這些柳樹們,隻是在單純地高興而已。甚至因為太過高興,不少柳條在舞動的過程中,不小心打成了死結,現在怎麽解都解不開,隻能懨懨地垂落下來,覺得羞於見人,便把自己的本體裹成了一個綠色的蛋。林蘇走進了徐府,地上的柳條們紛紛往兩邊退,為林蘇分出了一條行走的道路,像是在歡迎林蘇的到來。幾十年過去,徐府的柳樹們變得更加具有靈性,它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林蘇贈予徐覃的,林蘇就相當於它們的第二個主人。林蘇走過這熟悉又陌生的道路,穿過重重柳影,見到了前方的房屋,卻驚訝地發現,三十多年未有人居住,房屋卻並沒有因無人修繕而倒塌,更沒有被灰塵沾染,反而嶄新如故,像是一直有人在此地居住一樣。林蘇快步奔上前,飛快地打開一扇扇門,卻隻能看到一個個空空蕩蕩的房屋。他在連廊上奔跑。直到來到了最後一個房間。連廊上,一扇扇被打開的門安靜地佇立著,不曾阻擾林蘇的腳步。然而林蘇的腳步卻突然放慢了下來,他小心翼翼地朝這最後一個房間走去,然後來到門前,像是怕驚擾什麽一樣,他很輕很輕地打開了這扇門。陽光從半掩的窗外投過來,照射在幹淨整潔的地板上,明亮寬敞,有少許浮塵在陽光下遊蕩,變成美麗耀眼的光粒。林蘇慢慢走進去,坐在幹幹淨淨的床上。陽光照在他身上,在地下照出一個影子。這也是唯一的影子。這個房間裏,依舊隻有他一個人。原來,這就是形影相吊。林蘇抬頭看向空空蕩蕩的房間,安靜而沉默。柳條們從屋外的窗戶裏穿進來,擦了擦地上的灰,然後湧到林蘇麵前,向他邀功。原來這三十多年來,一直都是它們在維護著房屋的幹淨和整潔。是啊,他早該想到的,畢竟這徐府,早就空無一人了,甚至連隻鬼都沒有。林蘇摸了摸這些柳條。柳條們頓時害羞地蜷縮起來。明明在林蘇麵前舞動得歡快的是它們,可被林蘇一摸後,害羞的也是它們。林蘇來到京城最高的地方,鼓樓依舊矗立在這裏,上端卻已開始歪斜,但即便如此,比起其他倒塌的建築,它仍舊算得上是高聳了。曾幾何時,林蘇曾帶著另一個人來到這裏,共飲佳釀,共賞明月。如今明月依舊,但鼓樓已變得搖搖欲墜,而人亦同樣歸於塵土。隻有明月,亙古不變。林蘇看向已然變為廢墟的京城。目光所視,皆為荒土。他已然在京城遊蕩多時,卻始終沒有找到他想找到的東西。徐覃的……屍骨。曝屍荒野。一想到這個詞,林蘇就覺得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製住了唿吸。然而,林蘇看到了無數密密麻麻、無人收斂的枯骨,卻始終沒有找到他想找到的。林蘇靜默片刻,京城的地麵開始湧動,被火灼燒得烏黑的枯骨被泥土淹沒,陷入了地下深處,在月光的照耀下,五彩又虛幻的煙火之氣在這裏升起,善惡的光輝在此閃耀,縈繞在荒土枯骨之上的怨氣開始湮滅,逐漸消散,陰氣在這裏消失,枯骨徹底進入了沉眠。所有的一切,終將塵歸塵,土歸土。數年之後,會有新的花和草在這裏生長,會有新的水和泉在這裏湧起,生機,會代替這裏的荒蕪和死寂。做完這一切後,林蘇又迴到了徐府。徐覃已然不在,但他種下的柳樹們,卻代替他守護著這裏。這裏已經沒有什麽林蘇可留戀的了,而柳樹們雖然充滿靈性,卻依舊沒有成妖,不能離開自己紮根的土地,隻能繼續留在這座已經荒廢的雍朝都城。柳樹因徐覃的煞氣所生,又見證了京城的廝殺和戰亂,被死去萬民的怨氣滋養多年,若非這些怨氣無法侵蝕徐覃留下的煞氣,恐怕早就化作了毫無理智的妖柳。雖然如此,但柳樹們依舊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柳樹們是一張白紙,尤其是在化妖之前,智商連一歲小兒都不如,混沌無知,卻擁有著超出常人的力量,它們見慣了人類的殺戮和死亡,又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心,一旦開始視人的性命如遊戲,柳條染上了鮮血和罪孽,便再沒有挽迴的餘地。畢竟,說到底,孕育它們而生的煞氣,本身,就不是什麽溫和仁慈的東西。幸好此地早已無人居住,變得荒蕪一片,是人們口中的鬼域,不然柳樹們的靈性,恐怕也不會幹淨如初。百姓的鬼魂已入九幽,但他們死時的怨恨卻永遠留在了這片土地上。林蘇驅散了縈繞在京城周圍死去之人的怨氣,讓死者殘留的意念得到了安息。溫和的靈性化作白煙,滋養著柳樹們,柳樹們伸了伸懶腰,感覺身體舒暢不已,它們身上經年累月沾染的怨氣,在這白煙中漸漸消散,連柳葉,也變得更加有光澤和充滿紋理。林蘇與它們立下不可主動傷害他人的約定,便在柳樹們的依依不舍下,離開了這裏。數日之後,一群鏢師護送著貨物經過了這裏,看到這座前朝都城,他們心中不禁生出訝異。“這座城,好像變了一些……”似乎變得不再那麽陰森,看上去平和寧靜了許多,也不再讓人心中生出寒意和恐懼了。不過這些鏢師也有許多年沒有來到這裏了,上一次經過雍朝都城時,還是五六年前,若非這次因為大雨耽擱了行程,怕超出了約定時間,他們也不會趕近路通過這裏。故而他們雖然感覺此地發現了一些變化,但也說不上來。畢竟五六年,也足以地上的荒草換了五六茬了。上一次來時,礙於這座前朝京城可怖陰森的氛圍,他們沒敢從裏麵走,這一次,看著普普通通的廢墟,鏢師們的膽子就變大了。能不繞遠路,自然還是不繞遠路好。他們在廢棄的街道上行走,此時天色漸暗,眾鏢師便想找個地方休息,很快,他們就發現此地有一座鶴立雞群的古宅。然而不知為何,他們走到這座古宅前時,卻個個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手臂上生出一圈圈雞皮疙瘩。“鏢頭,要不,咱們還是先走吧……”一個鏢師腿有些發抖,他抖抖索索地說。鏢頭心中也有些發顫,不過他也不是什麽作死的人,眼前的古宅一看就很詭異,傻子才會進去,於是他擺了個手勢,很快,眾鏢師就帶著貨物,小心翼翼地離開了。“鏢頭,你、你看,那是什麽!”一個眼尖的鏢師看到了什麽東西,頓時大驚失色,尖叫出來。鏢頭朝他說的方向一望,隻見背後烏泱泱地出現了一堆幽暗的枝條,如同頭發一般從那座可怖的古宅中冒了出來,迅速朝他們蔓延……“鬼啊!”“妖怪啊!”一群漢子們嚇得涕泗橫流,屁滾尿流地離開了這裏,連貨物都不要了。柳樹們好奇地看著這些和主人們一樣的直立行走生物,它們已有許多年沒有看到過這些生物了,隻是,柳樹們雖然有心抓幾個來玩玩,但想起和主人的約定,它們便隻好懨懨地收了柳條。不過,這是什麽?無數根柳條探向了鏢師們留下的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