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丐道士這個師叔,在清洮心裏,就如同是他的第二個師父。而如老道士這樣的道統失傳之人,清洮這些天,也見了許多個了,在清洮以及周圍熱心道士們的幫助下,大多很快心裏就會安定下來,甚至已經有不少人在醴泉附近入道,進入脫凡境,開啟道途。正在說話間,這時,老道士突然看到那一堆金磚玉瓦夜明珠中,忽地出現了兩個穿得破破爛爛的乞丐。一個乞丐站在珍珠玉髓前麵,眼珠子都不會轉了,嘴巴裏就像是有哈喇子要流出一樣,他忍不住伸出一隻手,探向那一堆金銀財寶,卻被旁邊的乞丐死死攔住。由於距離太遠,老道士聽不見他們在講什麽,隻是看到他們的嘴巴張張合合,最後,那兩個乞丐似乎達成了一致,就這樣在金銀珠寶堆裏逛了起來。那被攔下罪惡之手的乞丐彎著腰,眼裏發著光,像是餓狼看到了骨頭一樣,左看看,右看看,那架勢,仿佛恨不得上前舔幾口,做一隻金錢的舔狗。另一個乞丐則搖搖頭,用手覆臉,一副沒眼看的樣子,然而兩隻眼珠子卻偷偷從手指縫隙中透出來,同樣左看看,右看看……天呐,他老道修了那麽多年的道,還沒看到過這麽多的金銀財寶呢!若是這些東西都散出去,他豈不是要修為大漲?可惜,不問自取謂之偷,而他,則是一個有原則的道士。這眼裏發光的二人,正是乞丐道士和郝發財。不過比起嘴裏都要流口水的郝發財,乞丐道士到底沉穩許多,沒有像郝發財那般豪放,隻是克製地欣賞了一番金錢的美貌而已。於是,和其他談玄論道、仙氣飄飄,視金錢如糞土的各門道士不同,這兩人,頂著不一樣的畫風,就這樣眼冒亮光地在金銀珠寶中開始四處遊逛。“清洮道長,那兩位,也是仙人嗎?”老道士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那是‘散金道’的同門,也是如同我們一樣的修道者。”見到乞丐道士和郝發財兩人,清洮不禁露出一絲微笑,“昔年若非散金道師叔相救,如今也不會有現在的我了。”看到鬼鬼祟祟在財寶堆裏逛來逛去、雙眼發光的兩破落道士,老道士心中的忐忑和畏懼頓時去了不少,又有了些許信心。原來這些仙人,實際上,和他們也沒有什麽區別嘛。其實清洮和乞丐道士、郝發財早就在瓊池相遇了,故人相逢,初見麵時,眾人心中自然欣喜不已,奈何時間久了,乞丐道士就開始受不住了,清洮一板一眼的樣子就像是緊箍咒一樣,看得他渾身不舒坦,他一見到清洮就頭疼,連忙拉著郝發財去其他地方逛了。清洮沒想到又能在這裏看見他們,便笑著帶著“芥舟道”二人一同前去。不料此時,有一個人同樣朝乞丐道士二人組走去,先一步到達了那裏。“呦,我道是誰,這不是赫赫有名的‘乞丐門’嗎?”這是一個笑眯眯的道士,身材微豐,白白胖胖,穿著一身金燦燦的衣服,上麵繡著繁雜精美的雲紋,行走間雲紋湧動,不停變換著顏色,此人腳踏金靴,靴子上還點綴著點點珍珠和金銀碎屑,頭上帶著明珠冠,一顆顆碩大飽滿的明珠鑲嵌其間,腰間還係著滿是華貴玉石的蹀躞帶,佩戴十排玉環……總之,看上去,就一個詞“有錢”。作者有話說:我就知道,反向g是沒有用的……第296章 雍朝乞丐道士一見, 不由得同樣眯起眼睛。“哎呀,老道我還納悶是哪裏來的暴發戶呢,穿金戴銀的, 俗不可耐, 不知道怎麽混進了瓊池,白白拉低了咱們修道之人的檔次……原來是‘聚金道’的道友啊?難怪難怪……”那穿金戴銀的道人眼一眯,拱手笑道:“不敢不敢, 哪裏當得道友這般驚奇?像道友這般破落模樣的, 在這瓊池才是少見呢!我乍一看,還以為是哪裏來討飯的窮酸乞丐, 混入了瓊池,看著我的金銀財寶眼冒綠光,活像幾天沒吃飯的餓狼。我當時還想,看在這兩人模樣如此可憐的份上,倒不如將這些無用之物施舍給他們罷了,反正我等也不缺……不料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散金道’的道友……倒是我多思了,像兩位道友這樣的人,自然看不上這等俗物的……”“原來這些東西都是你的!”聽到“聚金道”道士的話, 郝發財兩眼發光,還沒等乞丐道士開口就急著說道,“看得上!哪裏會看不上?你真願意將這些東西送給啊!疼疼疼!”原來是乞丐道士狠狠地擰了郝發財的胳膊。見狀, 那“聚金道”的胖道士,臉上笑得更歡暢了。乞丐道士咬牙道:“小輩魯莽衝動, 不會說話, 讓道友見笑了。”聲音像是從喉嚨裏狠狠擠出的。胖道士不知從何處拿出一把金燦燦的扇子, 渾身皆由純金製成, 一扇起來簡直要閃瞎人的眼,他慢悠悠地扇道:“小輩心直口快,暢所欲言,直麵內心渴求,又有什麽好見笑的呢?反倒是有些人,一邊囔囔著‘俗物’,一邊看著東西連眼睛都不會眨了,口是心非,虛偽做作,這才是讓人真正的‘見笑’……哈哈,我倒甚是喜歡道友你的徒弟,道友你也不必對小輩如此苛責……”乞丐道士氣極,要是早知道這裏放著的一堆珍寶都是“聚金道”的東西,就算扔到他麵前,求他看,他也看都不會看一下!……不過也是,除了這些天天鑽到錢眼子裏去的“聚金道”道士,也不會有人拿著這些俗氣的金銀珠寶到瓊池來的。乞丐道士和胖道士兩人唇槍舌戰,槍槍紮心,硬生生把兩人的“戰場”渲染出了數十人嘰嘰喳喳的效果,而郝發財隻能委委屈屈地站在一邊,連嘴巴都張不開。原來是乞丐道士怕郝發財胳膊往外拐,又給對方送嘲諷的把柄,索性就施法封了郝發財的口,讓他說不了話。可惡,郝發財心中恨恨,該死的老道士,說不過別人就禁別人的言,一點道理都不講!論吵架,他郝發財怕過誰?可惜,現在郝發財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兩人發揮,而他自己則沒有一點加入的機會。可惡,明明他也會陰陽怪氣的。“聚金道”和“散金道”二道修士,由於修行理念不和,向來互相看不順眼,兩道門人凡是相遇,必要唇槍舌劍一番。故而乞丐道士與這胖道士雖然是第一次見麵,但也天然地繼承了過去長輩們的傳統,自然而然地就開始嘲諷。而這時,清洮帶著剛來到瓊池的“芥舟道”兩人來到了這裏。“二、二位師叔……”如此,上清一脈中少有和金錢相關的,“聚金道”、“散金道”和“錙銖道”門人,終於在此相聚了。當真是可喜可賀。“二位師叔好……”清洮艱難地打斷了他們的互相嘲諷和陰陽怪氣。“咦?”那胖道士眯起眼睛,“這不是吝嗇鬼……啊不,是‘錙銖道’的同道嗎?”“你家長輩未曾來臨嗎?”聞言,清洮有些黯然,拱手道:“家師已經仙去多年了。”胖道士便也不語了。自從上一次天地大變之後,道門式微,許多道統都已衰弱甚至失傳,他“聚金道”還好,借著“聚金”的道義,尚能吸引不少人,苟延殘喘,但其他道統卻沒有這種好運了。看來“錙銖道”,便是那等衰微的道統了。他們三道門人雖然時常吵架,卻也關係緊密,聞得此事,胖道士一時物傷其類,也無心再與乞丐道士爭吵了。一時氣氛沉默起來。“說起來,那位打開瓊池門戶的道友何去了?為何始終沒有見到他?”最後吧,還是胖道士先整理好心情,開口詢問,打斷了這片沉默。“那位道友啊……”清洮組織了一下語言,醞釀著說道,“那位道友因為最先接觸到爆發的瓊池醴泉,被這積壓了數百年的酒氣給衝刷了五感,不勝酒力……”“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星星,看,天上都是星星!”“月亮呢,我的月亮呢!”“嗚我的樹,我的樹怎麽沒有了……”“哈哈哈哈,走!大夥兒一起走!咱們摘星星去!”“快,快攔住他!”隻見一個青衣道士不知道從哪裏跑了出來,頭發散開,衣衫淩亂,臉頰染上紅霞,滿身酒氣,腳上隻穿著一隻鞋子,另一隻被他給扔到了天上,他哈哈大笑,在瓊池外的花草間肆意奔跑,試圖追星逐月,奈何剛飛上天沒撲騰幾下就掉了下來。“快、抓住他!”“千萬別讓他再撒酒瘋了!”一堆道士紛紛上前,撲倒這醉酒道士,扛著他朝靜室走去。“放開我、放開我!我還要摘星星!”那青衣道士不停撲騰,卻毫無作用,被眾道友合力扛到了靜室裏。“這、這……”胖道士和“芥舟道”一老一少看得目瞪口呆。清洮不好意思地向他們介紹道:“那就是打開了瓊池門戶的林道友……”“莫非……這位是‘逍遙道’的道友?”胖道士斟酌著說道。胖道士剛說完這句話,一個滿臉冰霜、渾身散發著寒氣的道士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得胖道士心中發涼。“非也。”清洮尷尬地解釋道,“這位是‘天常道’的道友,隻是因為直麵醴泉爆發、被酒氣侵染了神思,尚未清醒罷了……”“天、天常道!”胖道士被震撼了,失聲叫道,“那個傳聞中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天常道’?”看到胖道士震驚的樣子,乞丐道士嗤笑一聲,嘲笑道:“‘天常道’怎麽了?真沒見過世麵……”被乞丐道士一嘲諷,胖道士的理智頓時恢複了,重新變迴冷靜的樣子:“哼,就你見多識廣?”最後,還是不敢置信地喃喃道:“這可是最冷酷無情的‘天常道’啊?這門下弟子,怎麽如此……不拘小節……”聞言,胖道士又感覺到一股寒氣出現在自己周圍,自己的腳下開始結冰,他往前一看,果然,那冷麵道士又在冷眼看他了。“胖師叔,那位也是‘天常道’的道友,是林道友的師父……”郝發財終於可以說話了,他湊到胖道士身邊小聲說道。聞言,胖道士衝那“天常道”道友訕訕一笑。“等等,什麽‘胖師叔’?我姓旁!”胖道士終於反應過來了。乞丐道士在一旁恍然道:“哦,原來是‘旁門左道’的‘旁’。”“你……”眼見他們又要開始互相嘲諷,清洮連忙打斷了他們的話。“尚未和二位師叔介紹,這兩位,才真正是‘逍遙道’的道友,乃是‘逍遙道’分支,‘芥舟道’門人……”“仙……道、道友好!”老道士緊張地向這兩人問好,話都說不利索了。實在是剛才看到了這兩位的唇槍舌劍,讓老道士見識到了陰陽怪氣的力量,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發怵。而一旁的小道童也乖乖跟著老道士行禮。麵對其他道友,乞丐道士和胖道士道士倒是要溫和許多。胖道士拱手笑道:“原來是‘芥舟道’的道友,傳聞‘芥舟道’門人‘無有不可去之地’,我們兩派祖上向來多有合作,關係親密……”“聚金道”弟子大多是生意人,向來講究和氣生財,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逢人總帶三分笑,他們也隻在遇到同樣屬於“金錢道”,或者說是“多寶道”的“散金”、“錙銖”二道弟子時,才會露出“猙獰”麵孔,開啟冷嘲熱諷模式。而見胖道士作出一副熱絡樣子,看得這一老一少受寵若驚,乞丐道士不由得冷哼一聲,在心裏暗罵道:“虛偽、世故!”這時,胖道士感覺到圍繞在自己周身的冷意消失了,往前一看,果然是那位“天常道”道友離開了,不由鬆了口氣,感歎道:“那位道友,才真正有傳聞中‘天常道’無情無欲、冰冷孤高的風采啊。”這話一落,胖道士便見其餘人臉上突然出現了些許尷尬之色,不禁疑惑道:“怎麽了?”還是郝發財湊過來小聲道:“胖……旁師叔有所不知,其實最開始來到瓊池的,除了林道友以外,便是他的師父,修一師叔了。”“他們最先來到睢山,隻是在進入秘境時失散了,但等林道友誤打誤撞打開瓊池後,修一師叔最先看到了異狀,很快就反應了過來,急速趕來支援林道友……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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