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這樣一天到來的時候,女子將不再依靠男子生活?於是,當那樣的時代來臨的時候,女子們如男子們一樣,入仕或者勞作,於是,整個社會會因為勞動者增加,以超乎於以前的速度發展。”百裏臻順著阿綾的說法推測道,雖然這樣的社會從未出現在他的眼前,但是,似乎也......


    並非沒有可能。


    阿綾:妙啊!請問您也是現代來的嗎?


    這腦迴路簡直出了奇了!她就隨口一說,這個人已經直接開始計算女性工作促進社會繁榮發展的益處了!這樣的圖景,對於她一個來自現代來說的人,輕而易舉便能想象得到,但對於土生土長的古代土著來說,解放婦女運動可是要顛覆三觀的認知的。


    這是什麽樣的腦子!不愧是被培養來繼承大統的人才。


    “可行嗎?”百裏臻卻是非常認真地反問道。與阿綾腦子裏的想法一樣,百裏臻正在驚歎於她神奇的想法。


    他不住地感歎,那個不大的小腦瓜裏,平日裏都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又一本正經的東西。


    “說得雖然容易,做起來可難於上青天。就比如最大的前提是,要先意識到位,無論男性還是女性都必須清醒認識到女性自身價值,才能繼續深挖真正能創造的價值。除去身體上先天的差距之外,男性與女性的本質是沒有區別的,然而兩者之間現在卻橫亙著看似難以逾越的鴻溝,這主要還是因為你現階段將一切資源都優先分配給了男性,以至於女性長期處在被附屬的地位。讓若女性也被均等地分配到同樣的資源,並委以同樣的信任的話,其結果,並不一定會比男性差,甚至可能會更加好。這個觀念的扭轉,是一切的根本,當社會整體認識和形式,也就是所謂的天時地利人和均為達到某個契合的時刻時,那麽這一切美好的願望,也都不過是空想。”


    阿綾說起這個話題來,就難免有些控製不住了,她的心中,盡是這些日子的所見所聞產生的憋屈。盡管她知道,拿現代的那經過數百年社會革命而自然演進出來的觀念和認識,來放到這個仍然處於封建帝製的社會來,顯然是不客觀的。


    最可怕的是,長期處於底層的人們,因為麻木了而變得逆來順受,放棄抗爭,仿佛一切,理所應當。盡管,在如今的社會模式下和男女天生的生理與心理差異下,這樣的情況並沒有辦法完全避免。可是,她仍是無法忍受那看似好像理所應當的性別歧視和等級差別。


    哀其不幸,卻又,怒其不爭。


    所以,可以說,意識到位非常重要,實際上即使進步如現代的社會,仍有很多認識是不達標的。


    “嗯。”百裏臻似乎兀自沉浸到他的“治國理政新思路”裏去了,完全將原來的話題忘到了天邊。


    阿綾自己其實也忘得差不多了。


    而就在這時,迷之沉默了一會兒的百裏臻忽然反問道:“所以,你這不是相信了嗎?”


    ——分明是您相信了吧!


    阿綾朝他眨了眨眼睛,或者說,朝他翻了個白眼,並表示不願意理他。


    可是,一直被他的目光追著,阿綾又不能完全躲過去,於是,她心裏無奈地歎了口氣,道:“我信人類中的大多數終會達到那麽一天,但,不是現在。當然,這並不是我判斷昶王與王妃感情的依據——我隻想說,這種感情模式有一天會普及。”


    她這話說得有些繞,事實上她就是想把百裏臻繞進去,暈在裏麵。繞了一番之後,她再次迴歸正題:“說迴到昶王與昶王妃身上,我之所以懷疑的原因,恰恰是因為他們的感情太好了。”


    癡情的帝王將相古往今來皆有,不僅存在於小說yy裏,也活在曾經的曆史長河中。他們從一而終的感情或許會驚為天人流傳千古,但阿綾無論如何也絕對不相信,哪個的故事,能留傳成昶王和昶王妃這樣,一冊兩冊七八十來冊正史野史翻來覆去傳頌的。


    越是這樣,阿綾便越是懷疑,這其中有貓膩。


    阿綾說出自己存疑的原因,證明對昶王和昶王妃之間“感情甚篤”的懷疑,並非空穴來風。


    百裏臻對於她提出的,這麽一個與世人認知完全相反的理由,有那麽一瞬間的驚訝,不過隨即,他便了然。


    這種在別人眼中,看起來是言之鑿鑿的東西,在她的眼裏,反而成為了起疑的理由,聽起來似乎有些好笑,然而細品,便又覺得有些諷刺了。


    畢竟,本朝文人墨客吃瓜群眾就算是再閑得沒事兒幹,也不至於茶餘飯後有事兒沒事兒的消遣一下這兩位已經離世多年、都快成神話的皇親國戚。不管怎麽說,雖然隔了好多輩了,這兩位也算是當今聖上祖上的先輩,哪能是讓普通老百姓隨便在街頭巷尾茶館酒樓評頭論足的。這顯然,是上麵授了意的,或者說是默許的。


    更何況,如今都過了幾百年了,昶王與昶王妃之間的愛情故事流傳出的版本眾多,縱觀全文,卻出人意料地沒說過一個字不好的。


    昶王與昶王妃的關係好是好,就是這異口同聲的好,看起來就像是在現代的時候,明星們粉絲們經紀公司們雇水軍刷屏買熱搜的套路一樣,還一刷刷了幾百年霸屏霸了幾百年,好得跟假的似的。深諳現代炒作手段的阿綾,對此看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他們越是這樣,阿綾便越是懷疑,這其中定有貓膩。


    正因為有什麽問題,才會急於去粉飾太平。正因為有什麽問題,才選擇讓所有人異口同聲。


    人們常說,萬馬齊喑的寂靜可怕。是,萬馬齊喑確實可怕,可比萬馬齊喑更加可怕的,卻是異口同聲。當麵前的所有人都齊齊說出一個論調,仿佛被洗了腦魔怔了一般,還有比這更可怕的嗎?


    這絕不是正常的。


    當然,也不排除這二人是真的好到極致羽化登仙的程度。隻不過,根據概率來算,這種情況,可以說是小得可憐了。在這樣的時代,能碰到好男人是不容易的,若是能碰到個如此極品的,真要說昶王妃撞了大運了。


    如若真是如此,阿綾決定要爽快地承認自己是小肚雞腸小心眼兒,以現身說法的形式證明,隨便地毫無根據地,以一個檸檬精的心態懷疑人家堅若磐石的感情,是沒有公德的。並且,她還打算親自跟百裏臻說,求他把他屁股底下那個暖熱的“大漢第一小心眼兒”的位置讓給她。


    ——百裏臻:???


    百裏臻自然是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被阿綾塞在了“大漢第一小心眼兒”這麽個極其emmmmmmmmmm的位置上。不對,他壓根就不認為,心胸寬廣如天如海的自己,會被某個腦子裏整天想東想西想氣死他的小丫頭,認為成是個心眼兒比芝麻尖兒還小的小人。


    太過分了!簡直就是對睿王殿下人格的侮辱!


    如若阿綾非常嘴賤地告訴他的話,身體嬌弱如名品鮮花的睿王殿下,可能會氣得發抖,顫著手指著阿綾,拚盡最後一口氣對他的侍衛們說一句“太史想害本王”,而後便兩眼一翻身體一癱不省人事。


    若真如此,她就真倒大黴了,別的不說,單是睿王殿下身邊的親衛的追殺,就夠她一輩子受的了。更何況,氣死了百裏王朝所剩無幾的繼承人,這個國家就真的該離滅亡不遠了。


    不過,阿綾相信愛笑的自己的運氣不會太差,如果她的直覺和判斷沒錯的話,事情根本不會進行到這麽一步。


    ——這是“愛笑的xx”被侮辱最嚴重的一次!


    百裏臻在阿綾說出這樣的猜測後,便頓住本就不太快的腳步。這會兒他定定地看著阿綾,就在阿綾心想自己改說些什麽打破沉默的時候,百裏臻忽然開口問道:“你覺得,為何無論正史野史,無人不說昶王與昶王妃好?”


    為何?


    當真是因為昶王夫婦很會做人?可能有部分原因,但這絕不是全部的真相。要知道,昶王就算是再權勢滔天,也作不了皇帝的主,畢竟,能左右得了言官們的,也就隻有皇帝了。


    那麽,那位昶王的皇兄,開國皇帝又是為了什麽?當真因為自己這兄弟是個好人,極好的人,千百年難遇的好人,就善心大發地在所有書裏為他留一筆,讓他看起來比自己活得還像是神話,還像是傳奇?


    真若是因為這,那開國的皇帝腦子怕不是有病哦!他能開出一個至今仍流傳下去的百裏王朝,當真是件極其走運的事情了。


    是人都知道,為帝者多心思縝密,哪怕胸懷寬廣之人也不例外,甚至還有些十分多疑猜忌,因一兩句讒言而殺妻滅子的,在曆史上還不少見。昶王作為開國皇帝的親兄弟,在打江山之初,便是他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因連戰連勝早已是在軍中和百姓心中有著很高的威望。身居朝堂之上的帝王,難道就不怕自己年輕有為的兄弟功高震主嗎?


    倘若熟知曆史的人,這會兒馬上就會想起無數鮮活生動的案例了,這些案例裏,要麽是真“震”了主了最終謀朝篡位改天換地,要麽就是因為被猜忌防備而最終無辜丟了性命的。慘死的就不說了,即便是真“震”成功的,也因為自己這番篡位的經曆而終生不踏實,如防賊一般放著自己手下,生怕有哪天自己也重蹈覆轍被捅菊花。


    啊,是說被篡位,這就叫做賊心虛,做一天賊心虛一生。


    這其中,唯獨自請迴家或者貶謫流放一類,還算是下場比較好的了。不管怎麽說,至少還是活著的吧。


    那麽,功很高的昶王,為什麽卻好端端的什麽事都沒有,開國皇帝既沒有收了他的兵權,又沒有對他冷處理,不僅如此,甚至還任他留下好名聲。


    這簡直是不合情理嘛,除非,當初那位皇帝心裏還留著個小九九,算盤打得劈裏啪啦直作響。


    阿綾眼睛眨了眨,便揣測到了百裏臻這句話的意思。


    他是,要她來解釋這種情況。


    或者說,提示她從這種角度來思考。


    “這自然是太祖皇帝有容人雅量了。”阿綾說著,對天拱了拱手。不管怎麽說,他們現在討論的人,是百裏臻幾百年前的老祖宗,當著人家的麵兒,總歸要尊重尊重人家老祖宗不是。


    “說重點。”一看就知道這丫頭是打哈哈的,她素來聰慧,自己講至此了,她不可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顯然,某人自己並沒有尊重自己老祖宗的自覺。


    “啊......啊哈......重點......重點啊......”阿綾訕笑了一下,而後驀地一凜形容,像是終於玩鬧夠了一般,認真道,“重點就是,昶王與昶王妃沒有兒子。”


    阿綾記得,史書上載,昶王與王妃僅有一女,為敏郡主。


    正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現代人說是沒有孩子,而古人對於“無後”一詞,是保有解釋權的,而他們的解釋權則是,隻要沒有男嗣便是無後,至於女兒生了是十個還是一百個,都沒有什麽用處。


    沒有生兒子的男人是不孝的,沒有生兒子的女人是沒用的。


    拿“不孝”和“無用”兩個字壓下去,沒哪個男人和女人是受得了的,多情深的伉儷,都抵不過三大姑七大婆那張絮絮叨叨無比煩人胡攪蠻纏卻又極度“政治正確”的嘴。


    當然,昶王妃的地位,在當年昶王低三下四用盡一切辦法抱得美人歸的時候,就看出來了,更何況昶王妃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堪稱當世女子的楷模,這個王妃之位豈能用一個子嗣撼動得了的。再說,即便是皇宮裏,皇後不育而撫養妃嬪的孩子這種例子簡直比比皆是。


    王妃不能動,那便給昶王身邊塞女人啊。即使當年昶王隻鬆口娶王妃,也沒料想到如今沒有後繼之人的慘淡之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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