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雖然哭得慘兮兮的,但後麵跟一“監工”,二人手上動作也不由地加快。好在百裏臻隻是坐在外麵看著,內室外室間隔了一珠簾,在確認這麽拉開簾子不會有辱她們家姑娘閨譽之後,二人分兩邊將窗簾挑開,掛在鉤子上。


    話說,她們姑娘有閨譽這玩意兒嗎?


    床上,有一隻被子裹著的球。


    “少爺。”


    二人一咬牙,一邊大聲喚著,一邊伸手去拽被子。


    下一瞬,便有一個不明物體從那個球裏飛了出來。


    早有經驗的春杏和秋桃各自玩左右一晃,閃了過去。


    而門簾外“不該進的人”,就沒有這麽幸運了。


    “砰——”


    熱衷於實踐出真知的睿王殿下,經過反複確認,肯定了阿綾不待見晉穆寒的事實。不僅如此,為了躲避這個男人,她是什麽法子都用上了,甚至還開始巴結起他來了。


    能讓她不待見成這樣,某種意義上來說,晉穆寒也是很有本事了。不過這種本事,睿王殿下並不需要。


    若在以往,雲端之人睿王殿下定然對這種拙劣的恭維,俗稱拍馬屁行為嗤之以鼻,並著令將這胡言亂語的人舌頭割了,以免繼續汙染視聽。但眼下,他卻聽得很起勁兒的樣子,雖然他臉上的表情還是那麽高冷不耐,但,聽他們倆互相叫著“寒哥”、“子長”一晌憋出的不悅,這會兒都兀自煙消雲散了。


    睿王殿下的心情不禁美麗了起來,他一高興,就又想法子把那個滿腦袋都是新奇想法的小姑娘,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人類觀察了一晚上。


    觀察的方式是,背誦北境大軍花名冊上午沒背完的剩餘部分。


    這次,伶牙俐齒的阿綾突然變得笨嘴拙舌了一般,沒有耍嘴皮子便二話不說接著上午的繼續背了起來。大抵她是知道,無論怎麽耍,胳膊拗不過大腿,她是無法改變百裏臻的態度的。於是,索性便乖覺了起來了,省點力氣也省點口舌,免得自己等下背過氣去。


    ——真·背過氣。


    隻是,阿綾不會知道,繼續背花名冊,隻是百裏臻順嘴說說罷了,他本意是想和她說說進北翟前的安排,亦或是她之前挺感興趣的棺材事件的後續情況。


    棺材那件事兒,昨天中午在聽了阿綾的一些想法之後,無言還真抓出些什麽。最後在朔方縣內,所有的箭頭繞來繞去,最終指向了那位阿綾在街上聽人們提起的“龜孫子小舅爺”的身上。這人之所以得了這稱唿,是因為他是朔方郡郡守的小舅子,但是說白了他這個小舅子的身份名不副實——他姐姐不過是郡守的寵妾。因為這寵妾剛剛為郡守添了個小子,因此他更是風頭盛得不行,為人平素又混賬,算是朔方郡裏的一惡霸了。


    無言查到他之後,果不其然在其院子的地下,尋到了數量可觀的屍體,而那個時候,他正在屋裏和屍體進行奇怪的y,差點沒把無言和跟過去的幾個侍衛給惡心是。


    ——求無言和同行侍衛小哥哥的心理陰影麵積。


    “這‘龜孫子小舅爺’果真玩得可獵奇,看樣子他有對屍體的那啥癖好。”無言是在當天晚上,也就是昨天的晚上帶迴來消息的,當時,阿綾聽了之後,居然摩挲著下巴,點了點頭。


    隻是點了點頭......?


    他們中有個兄弟現在可還在幹嘔呢!


    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無言不禁覺得,阿綾才是更獵奇的那個。明明看上去白白淨淨文文弱弱一人,怎麽對這種事情都不惡心呢?


    聯想到這件事一開始最敏銳關注到的就是阿綾本人,無言仿佛發現了什麽不得了的大秘密。


    “不過,他們還真以為一個戀屍癖就能把事情給圓過去啊。”說到這兒,阿綾這才有了點情緒的波動,是有些不屑的表情,“殿下不是一開始就說是運到北翟去的嗎?這裏麵肯定有陰謀!”


    無言更想翻白眼了,他家殿下又睜眼說瞎話了,無論是他們這些侍衛還是千機門,幾時說了是運到北翟去的?是他當初故意想吊太史的胃口才這麽說的吧,他們不過是工具人配合演戲一下而已。瞧瞧,現在人家都把這當論據了。


    ......不過,也不無道理。


    鑒於自家殿下往日常常信口胡謅出真理,無言會繼續按這個思路查下去。隻要,別讓他再看到和屍體幹那事兒的變態就成了。


    要是實在躲不過去的話,就找無風去,也惡心惡心他,這才算平衡。


    這一日,無言果然又查到了些阿綾感興趣的東西。比如,那位“小·龜孫子·舅·怪癖·爺”正是昨日當街縱馬衝撞了阿綾的人,而他縱馬前後的時間,正是無言發現不對去細查的時候。


    他這麽反常的舉動,肯定是有目的的。而百裏臻,原是打算和阿綾分享一下這個新發現,他很感興趣,想看看她那顆奇妙的小腦袋裏都想了些什麽。


    隻不過她忽然認命地背了起來,而且背得那麽認真,連百裏臻都難得發了善心,不由覺得,自己若是開口製止她,是件很殘忍很過分的事情。


    ......阿綾不會知道,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並自行在坑底躺平了。當然,百裏臻永遠也不會讓她知道的。


    背誦整個軍隊的花名冊,那可是個大工程。經過一上午的“探索”,阿綾找到了既可以節省體力又能調整唿吸的背法,如同播音員播報一般,語速自然是不能快的。百裏臻估計,照著她這種速度,想要全背完,至少還要兩三個白天加晚上。


    而且,即便是慢悠悠地背,阿綾還是到了力氣快用光的時候。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繼母和兩個繼姐虐待幹活不讓她出門找阿拉丁神燈的醜小鴨一樣,無限禁製慘。


    聽了一晚上背書的睿王殿下適時摁下了阿綾的暫停鍵,隨後用自己睿智的腦袋和已經腦缺氧翻白眼的阿綾打了個賭。


    他倒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早上剛睡醒時極度不老實,賭注自然就是還沒背完的花名冊。


    “明日一早要巡營,本王也是督促你早起。”


    說得,還挺義正言辭,根本不會讓人懷疑他其實居心不良。


    阿綾這會兒正腦缺氧,聽說能把還沒背完的花名冊免了的賭,也不疑有他,更何況,她就算再覺得百裏臻黑心腸,也沒想到他的惡趣味點在這裏。


    是以,第二日一早,睡醒之後神清氣爽的睿王殿下便踱步來收人頭了。


    哦,不是,是來“見證奇跡”。


    百裏臻所住的,算是是西院中的主院,阿綾則住他側後方的偏院。從他的居室到阿綾這裏,要繞過一個小院子再走上不遠不近的一段路程。


    信步走在廊上,隔老遠,百裏臻便見阿綾那倆丫鬟在門前探頭探腦的了。見狀,他心下便有了定論,阿綾這是還沒起呢。


    這小丫頭是難得的聰明,可她的丫鬟卻跟缺腦子似的,總將他當賊似的防著。百裏臻也不與她們計較,隨口解釋了一下自己的來意,便催她們去喊阿綾起來了。


    跟著倆丫鬟進門,在她們壓根還沒注意到自己沒關門的時候坐了下來,而後等著她們將“帷幕”一般的床簾拉開,這場“大戲”就算開始了。


    感覺就像是等在台下看戲似的。


    不多時,二人便拉開了床簾,雖隔著一層珠玉簾子,但百裏臻還是清楚地瞧見了“台上”的情況——床上哪見什麽人,隻見了一個由被子裹成的小圓球。


    倘若不是肯定床上睡著的就是阿綾的話,他甚至要懷疑是這丫頭為著昨晚的賭注,故意給他整蠱呢。


    他怕是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奇怪的睡姿。


    一瞬之間,諸多思緒從腦中閃過,而其中最讓他不解的就是,她這般睡著,不會將自己悶死嗎?


    ——不會。


    正這麽想著,她那兩個看起來像是缺腦子的丫鬟,便伸手去拽被子了。大抵是為了讓自己的主子贏了這場無聊的賭注,她們倆喊人的聲音洪亮,手下的勁頭也不小。按著平日裏阿綾那副身子骨和力氣,這麽一拽便要從她龜縮的殼裏出來了。


    百裏臻正想現場直擊她被從被子裏抖出來的瞬間,就被一個不明物體“砰”得襲擊了。


    正中腦門,分毫不差。


    春杏、秋桃都躲得過的東西,百裏臻自然是沒問題的。隻不過,他方才壓根就沒將心思放在這上麵,於是,便生生被這個不明物體正麵糊了一臉。


    從小到大,這還是百裏臻第一次被打。這第一次,還正照著他的臉打。


    那不明物體襲擊了睿王殿下那張舉世無雙的臉之後,就羞愧地滾落在了他的腿上。


    百裏臻垂眸看去,這才發現這是個枕頭。


    聯想到方才某人快如閃電的舉動,百裏臻已然知道這是怎麽迴事了。


    他的眼神,又從腿上的枕頭抬起,一點點落到了內室的那張床上。


    那眼睛,黑白分明,浩渺無邊,隻消一眼,便能凍結一切。


    盡管之間隔了那麽一大段距離,中間還掛了個珠玉簾子,春杏、秋桃還是覺得仿佛被壓在了斷頭台上一樣,由著那冷漠的目光,將她們凍死。


    要死要死要死要死......


    她們家姑娘也真是的,好死不死的,怎麽總在睿王殿下眼皮子底下發瘋!昨天抱著人家就算了,今天居然變本加厲打人了。別說他是怪脾氣的謫仙,就是她們這種凡人被這麽對待了,也要發怒的。


    這不,立時就怒了!


    春杏和秋桃兩股戰戰地看著一手拿著枕頭,一步一步走進內室的白衣男子,用她們倆的智商權衡了一下,各自往左右兩邊站開了去。


    床上團成一團的人,正為暴力鎮壓了兩個聒噪的聲音,而終於安心繼續睡著的時候,就忽然間被一個力道連人帶被子的拎了起來。


    “看你幹的好事!”


    看著一身寒氣冰霜的白衣男子,春杏、秋桃各自很有眼色地往左右兩邊讓開了路。


    這並非是她們倆不夠義氣、賣主求生,實在是因為這會兒她們倆即便在原地當門神一樣地擋著,也毫無意義。不僅如此,這種逆反的舉動,甚至會激怒本就不愉的百裏臻,既然這樣,還不如順著他的脾氣來。


    再說,這位殿下若真是怒極,這會子衝過來的就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侍衛們了。如今,他並沒有轉身出去喊人進來,而是直接本人走過來,本身就說明這事情,如今還有迴轉的餘地。


    ......吧。


    二人扒在床欄上,迴頭看了眼又縮成球狀的阿綾,一時之間,心裏更是慌得一比了。


    這都什麽時候了,這位祖宗居然還在睡,別到時候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就她這打了人還能心安理得睡成一坨的樣子,有個毛線的迴轉餘地!


    這死孩子真是的,看著就生氣!!!


    大抵是平日裏叫人起床積攢的怒氣太多,春杏和秋桃想著想著,脾氣一瞬間就起來了。她們倆瞪著眼睛,如同暴躁老姐一樣看著她們倆不作不死的主子,仿佛已經和迎麵走來的百裏臻,站在了同一方了。


    不過,百裏臻卻沒工夫管那倆“瞬間叛變”的人,他的眼前,唯有那張床,和床上與被子相親相愛團成一團的人。


    倒是睡得還挺死的,壓根沒有自己幹了壞事的意識嗎?


    如果不是方才被枕頭砸了個正著,百裏臻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個看上去安安靜靜的被子團子底下,睡著個隨時會發瘋的小瘋子。


    瞧著她那會兒氣勢洶洶的“無影手”,抄起東西伸手就朝外麵扔的架勢,顯然這種事情是沒少幹的。隻不過,就她那兩條精細瘦弱的小胳膊,居然能掄起枕頭,直接扔到距離她床邊這麽遠的外室,倒是刷新了百裏臻對阿綾的認知。


    當然,這個時候還能冷靜分析她的小胳膊有力沒力,百裏臻對自己也有了新的認知。


    若在以往......


    壓根沒有這個“若在以往”,他哪會允許這種事情在自己身上發生?


    根本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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