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言一臉不忍直視,春杏和秋桃驚恐萬分,其餘圍觀侍衛自行蹲牆角。


    可以預見的會發生什麽的這些人,又是擔心不斷往前倒下去卻無知無覺的阿綾,因而眼睛都一錯不錯地看著,又是害怕可能發生的場麵,而恨不得再多兩隻手來捂住眼睛。


    他們家殿下那什麽狗脾氣,他們這群屬下是最清楚不過的,討厭人接近,生人接近身邊兒一米臉色就開始不對了,接近到半米的時候渾身就要冒冷氣了,要是挨到了身上......他會先把對方給進行粉碎消滅,而後瘋狂地去洗澡,同時,還要臭著臉好長一段時間,而他們這些做下屬的,人人都得被遷怒。


    不,他們不想被遷怒,好好活在這個美好的世界上不好嗎?


    完了,全完了......


    卻隻見,方才還一臉不樂意的某人,站在原地,動都沒動,就任由朝他栽過來的那一小隻,穩穩落在了他的懷裏。


    無言嚇得一下子閉上眼睛,在沒聽到任何動靜之後,又悄悄把眼皮掀開一點點小縫縫。


    沒有出現預期中任何血腥可怕的場麵,隻不過......


    這場麵,似曾相識啊。


    好像之前在王府的亭子裏,也是這麽一出。他家殿下,也是這麽把人給接著了呢。


    平心而論,好歹之前相處得不錯,無言是不希望阿綾出什麽事的。隻不過,事情出在百裏臻身上,那就真不是他能控製得了的。他家殿下做事兒,向來沒有章法,全憑心情。


    如今看到此情此景,無言知道,他家殿下不會把人就這麽給扔地上的。


    隻不過,他還沒剛舒了口氣,就見新劇情在他眼前急速展開了——


    隻見落在百裏臻懷裏的阿綾,絲毫沒有半分危機意識地伸出她的兩隻爪子,抱住百裏臻,像個樹袋熊似的掛著,而後,嘴裏喃喃自語了兩句什麽之後,腦袋一歪,酣然入睡。


    ......睡了?


    居然睡著了?!


    百裏臻:......


    無言:(?`?Д?′)!!


    春杏&秋桃:┏┛墓┗┓...(((m-__-)m


    周圍一眾侍衛:今天天真好,太陽又圓又亮,就像是月亮一樣。


    這什麽見鬼的展開哦,其中一個當事人居然原地入睡了可還行......這讓另一個人想發怒都沒地方發好吧!


    無言看了眼整個人都僵硬了的他家殿下,和掛在他家殿下身上如樹袋熊一樣動物化的太史,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心疼誰了。


    簡直就像是天才遇上了智障,有理也說不清了!


    瞧阿綾那倆丫鬟都跟嚇傻了似的,無言咬了咬牙,努力掙紮了一番,還是不動聲色地從百裏臻身後朝旁邊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平移,力圖趕在他家殿下反應過來把人一甩手扔掉之前,搶個全屍。


    這個過程是十分漫長的,足足過了一分鍾,百裏臻終於動了一下。


    無言剛想伸手,就見麵前的白衣男子,如同風一般從他眼前消失不見了。


    “誒,剛剛的是睿王表兄嗎?”另一邊,剛才房間裏出來的隋清逸,眨了眨眼睛,他一出門,就瞧見一道白影從眼前晃過,等反應過來,就隻見這邊走廊裏,站了一堆人。


    “唔,應該是。”與他差不多時間出來的楚子尋模棱兩可地說道,他似乎見百裏臻還揣了個什麽東西的樣子,隻不過,他速度實在是太快了,根本看不清,以至於楚子尋都不確定,自己方才看到的景象,是不是自己眼花腦補出來的。


    所以說,到底揣了個什麽東西......呢?


    被二人一提醒,無言這才反應過來,他忙低頭一看,隻見百裏臻方才站立的地方,什麽都沒留下。


    咦,太史呢?該不會是被風化了吧......


    這也......太慘烈了吧。


    他感覺自己迴去沒法給貞陽公主府那位主子好好交代了。


    總不能說,公主殿下,您新上任的那位駙馬被我們殿下,也就是您的同胞兄弟給風化了吧。


    無言覺得他好難,難難難,難上加難。


    +++++


    與此同時,醉仙樓門外,百裏臻的馬車上。


    “揣了個什麽東西”的睿王殿下,剛剛將一切都安置好,落了座。


    他看了眼窩在自己懷裏的小人兒,目光不自由柔和了些。


    他向來不喜歡人觸碰,在她撲過來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出於防備的本能,他想要把人扯開扔掉的。


    可是,下一瞬,一想到這個人是阿綾之後,他就生生地接受了她這麽一撲。


    感覺,並不差。


    看她一頭栽在他的懷裏,看她像是個樹袋熊一樣掛著,然後聽她如同夢囈一般輕輕柔柔地喚他:


    “臻臻。”


    好聽極了,一下子,便甜到了心坎兒裏。


    老實說,便是他的父皇母後,也未曾用這麽愚蠢的名字叫過他。而他自己曾經也以為,如果有誰敢對他如此大不敬的話,他絕對會讓他後悔到生不如死。


    第一次聽人這樣叫組合他的名字,還是昨日他們倆在街上關於稱謂問題展開討論的時候,那時,她微仰著頭,眼神狡黠,唇角勾起,似有故意。


    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惡趣味,可是意外的,自己的心底,湧起的那情愫,竟是歡喜。


    百裏臻,百裏臻,百裏臻,一個臻字,兩字疊音,竟然如此清脆悅耳。就好像,兩顆甜蜜的糖果,甜得心都化了。


    那麽,她平日在心裏,是不是也是是這麽喚他的嗎?所以睡著了,便無意識地這樣叫著他。


    這個發現,更是讓百裏臻覺得驚喜。


    他起初還當她是把自己搞得生了病,卻不想,這人壓根是沒睡醒。


    沒了往日那股子聰明勁兒,整個人都變得蠢蠢笨笨的。


    原來,她沒睡醒的時候,是這麽可愛呀。


    百裏臻忽然從心中生出一種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這一麵的執拗,腦子還沒想明白這是怎麽迴事,身體就下意識地抱著她跑到了馬車上。


    落下簾子,整個世界,仿佛隻有他們二人。


    俗世紛擾,這一刻起,與他們無關。


    百裏臻再度垂眸,看著自己懷裏的小姑娘,她整個人蜷縮在一起,把自己包裹起來,碎發遮住了她的臉頰,隻能依稀可見她的輪廓。他想了想,伸出的手,最終還是落在了她的麵頰上,而後,輕輕將撫在臉上的頭發,撩到而後。


    那隱藏在三千墨發之後的霽月風光,便這樣毫無遮攔地呈現在他的眼前。


    白膚,紅唇,睫毛濃密纖長,若不是鼻翼間些微小小的翕動,他幾乎要將眼前的人兒,認作是一尊漂亮的小人偶了。


    可是,她才不是人偶呢,她是那麽得富有生機和活力,她那雙輕闔的眼中藏有浩瀚星辰,她那微閉的雙唇裏是脫口即成的錦繡文章。不僅如此,她還會和他頂嘴瞪眼,會對他虛偽以蛇,會衝他,笑。這笑,有的虛假,有的真誠,有的蠢笨,有的狡黠,但無論是那種笑容,都是那麽得燦爛。


    然而,當她雙眸一閉,沉沉入睡的時候,卻能將世間的喧囂,歸為沉寂。


    時間,就這樣在二人的身邊,靜止。


    靜止......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隻緊緊將他的衣服攥著的小手,動了動。隨後,方才還閉著的雙眸,一點點睜開。


    滿天星光碎在霧蒙蒙的柔波裏,就仿佛黎明之前的那一線。


    霧氣一點點散去,天光一點點明亮。


    世界,醒了。


    +++++


    半夢半醒,混沌初開。


    在睡過去與醒來的邊緣,阿綾反複試探,就仿佛一個在濃霧彌漫的山頭迷失的人一般,掙紮了許久,終於待到滿腦袋的瞌睡蟲終於趕跑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應該起來了。


    這個時候,因為腦子裏已經有了意識,所以她不再像剛被人叫起時那樣蠻不講理,也多少有了些發現問題、分析問題的智商。


    就比如,阿綾睜開眼睛的時候,覺得自己的世界是顛倒的。


    不,世界顛倒了並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顛倒的世界的頂端,是百裏臻。


    那個時刻立於雲端的雲上之人,正如同往時一覽眾生一般,低著頭,看著他,眼波醉人如三月春風,唇角含笑如萬樹花開。


    ......啥?


    百裏臻笑?


    百裏臻衝她笑?


    不不不您眼花看錯了吧!


    那個男人可是百裏臻啊,是天家的殿下,是謫仙,清冷卓絕,遺世獨立他怎麽會笑呢?更何況是對著她這個一般人類笑!這種事情,別說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就是在哪輩子都不可能發生的啦!


    大概,也就在夢裏能看見吧,而且,就算是在夢裏,也是難得的偶發事件。


    阿綾想,這段日子,估計是和百裏臻一直接觸,以至於自己在夢裏做了個自己夢見他的夢。


    不愧是和小仙男有關的夢,見他一麵可真難,這個夢的邏輯關係也真夠複雜的......


    不過,問題不大!反正,他笑起來真好看,嘿嘿。


    現實中迫於種種原因不敢與他湊得太近,可是在她的夢裏,她就是大爺,她想怎麽樣她做主!


    大抵是因為知道這是在夢裏,所以阿綾不顧形象傻傻笑了起來。雖然麵前沒有鏡子,但阿綾知道自己笑得一定特別特別那啥,完全對不起這副尊容的那種微妙。


    但是,你能在夢裏接近你心中的小仙男嗎?反正她能,所以,值了!


    阿綾是個還算樂觀的人,她的精神勝利法一向運用得爐火純青,極為老道,甚至......


    強詞奪理。


    就比如,現在,她正用這種堪比vr的體驗,來說服可憐的兩輩子還沒和男性生物有過過近接觸過的自己。


    瞧這夢做得,真是繪聲繪色,不僅人物形象,還能感知冷熱和味道.......


    ......這感覺也太真實了吧。


    等等,該不會真的......


    這種真實感如同一盆冷水從天而降,迎頭向阿綾潑來,將她一下子驚醒,隨後,她瞬間整個人如同鹹魚一樣挺屍,整個人情不自禁地打了個抖,心裏止不住地發慌。


    她試圖找堵牆去撞醒自己,卻不想入目的便是那無邊的白,那白色上有著複雜華美的花紋......


    行了,好了,不用描述了。


    她選擇死亡,行了吧。


    而另一邊,進行自我譴責的並不是隻有阿綾一個人而已。


    百裏臻實在沒想到,後麵居然還有這種展開。


    在察覺到那隻樹袋熊有了動靜之後,百裏臻仿佛被人看到了一般,緊張地整個人都炸了毛,他一時腦子卡殼,既不知道該如何在這種情況下麵對阿綾,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何表情。


    可誰知道,這個睜開眼睛的小人,在坐起來之後,居然對著他傻笑了起來。又憨又傻,就像是盛夏的晴空一般,明媚得讓人睜不開眼睛。


    雖然是傻了些,但,卻特別好看。


    傻得真誠,傻得燦爛,傻得隨心所欲,讓百裏臻不由得心生歡喜。


    傻笑了一會兒之後,她又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忽得眼睛一亮,表情奸詐了起來。


    百裏臻活了這麽多年,何曾遇到過這種事情。他哪裏會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遇到這樣光怪陸離的事情,偏偏,麵對此情此景,他根本毫無反抗、自保的能力,隻能任由某人,以近乎寵溺的包容之心,允許她接近自己。


    是了,清心寡欲、修身養性這麽多年,百裏臻自詡自己還是定力過人的。可是,他這泰山崩於頂而不改形色的定力,在阿綾麵前,卻是在瞬間便潰不成軍。


    看著她那張臉,他就根本狠不下心說出什麽阻止的話。他可還清清楚楚記得,上次揮手擋了她一次,沒控製好力道,就被這個既膽大又膽小的小人兒記著了,躲了他許久。這廂好不容易和她關係近了些,可不能再迴到原點了。


    要,保護好她,這次,絕對不能再像上一世一樣,辜負她了啊!


    阿綾的靠近是過去的他所不允許的事情,可是,放在此時此刻,對他而言,卻並不排斥。


    這個答案出現在他心底的那一刹那,他被自己大膽的想法給驚住了,可是轉而一想,卻又覺得,這樣的想法,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似乎,他合該做出這樣大膽的決斷。


    於是,他能做的,並不是像對待過往的那些人一樣,將她果斷甚至無情地扔開,而是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將懷裏的小人兒抱緊一些、再抱緊一些。生怕這個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一不小心睡得太死了不留神,就給翻下去磕著碰著了。


    甚至,在這一刻,他的心底,隱隱期待起了美好而錦繡的未來生活......


    一陣冷風拂開馬車的窗簾,直直地拍在百裏臻的臉上。


    不,他怎麽可以這麽想!


    在一瞬之間,理智戰勝衝動,百裏臻眸間驀地清明,從並不存在的未來生活圖景中清醒。似乎方才所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荒誕無比的夢。


    隻有百裏臻知道,這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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