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以為,聖女真的是那樣。


    誰知,幾乎是前後腳,老天為他送來了「王姑娘」。


    此時床榻上昏迷的王姑娘唿吸粗重,因為曾經落水而染上傷風,又因傷風未發汗,還不能用散瘀的藥物。


    郎中說的極清楚,被人重擊後背,脾肺受震盪而吐血,並不算大事。服用散瘀之藥,便能傷愈。


    大意不得的是傷風。


    若傷風不好,兼而脾肺被擊,極可能轉成喘症。


    喘症,便有些兇險。


    他坐在床畔,拉著她的手。


    她的手滾燙,幹燥,沒有一絲出汗的跡象。


    她就那般躺著,麵色通紅,微微蹙了眉,顯得像是醉酒,有著虛弱的嬌憨。


    與在墳洞中那個扮演著聖女、威逼驚雷門眾人自戕的狠厲女子,完全沒有相似處。


    他走南闖北這些年,身邊不是沒有過女人。


    加上他公子哥兒貪圖新鮮的性子,他所尋的女人,並非千篇一律的性子。


    各個也都是鮮活的。


    可沒有哪一個,像她一樣。


    生動的像一條奔騰不息的江流,每時每刻,都是新的狀態。


    你以為她是千人一麵,卻又不是。她依然還是她,那千麵中,都保持著她的特性。


    他輕輕嘆口氣,抬手撫上她的麵頰,喃喃自語道:


    「你到底是不是雲嵐?你說你不是,可我覺著,你是。


    我現下明白,這世間,翅膀必定長在身後,而非臉上。


    她的翅膀紋繡在臉上,也隻不過是為了方便旁人看到,蒙蔽世人而已。」


    床榻上的姑娘,給不了他迴答。


    隻有她缺了指甲蓋重新被包紮的手指,微微顫抖。


    由著這指甲,他又看到了其餘指尖上的丹寇。


    盈盈一點,惹人憐惜。


    她說,她是為了他,才染上的丹寇。


    這樣的聖女,讓他意想不到。


    他的心思停駐在她身上良久,又轉去了那假聖女身上。


    如若是「王姑娘」是真聖女,那假聖女利用他,又是為了何事?


    假聖女蒙蔽的人,不僅僅是他一個。包括張老六那些人精,也都受了蒙蔽,去淌了一趟趟不知後果的渾水。


    此女子必然也是鳳翼族之人,知道鳳翼族極多事。


    他立刻起身,站去門邊,同丫頭道:「喚二管家進來。」


    待管家到了門邊,他方低聲叮囑:「現下立刻去府衙,向姑父傳話,密切監視聖女行蹤,所有進入鐵門之人,隻許進不許出。」


    他想到前後三迴從張老六手中接下來的震天雷,以及「王姑娘」在墳洞中提到的「泰王」、「淑妃」,心中一片驚懼。


    一幕要靠震天雷而暴力造反的畫麵,在他心中急速展開。


    他汗如漿出,立刻使人喚了車隊領隊前來:「不計任何代價,去將前兩次運送出去的車隊追迴。已送達之物,尋出藉口暫扣,不得交接。」


    此時床上昏迷的姑娘終於有了些動靜。


    她急咳幾聲,緩緩睜眼,粗重的喘著氣。


    他立刻上前著急道:「你何處難受?可是後背疼?可想出汗?」


    他揚聲喊道:「再喚郎中!」


    年輕的姑娘躺在床上,微微蹙眉望著他,仿佛一時半刻認不出她來。


    她鼻翼幾番翕動,卻聞不出任何味道,隻昏昏沉沉望了他半晌,方聲如蚊蚋道:「我夢到了……狗兒。你不可……牽旁人的手……」


    緊緊握著他手,重新暈了過去。


    ……


    蕭定曄心中懷著一片甜蜜,徑直翻進王家內宅,避過護院,偷偷摸摸到了貓兒所居的客房近處時,瞧見的便是燈火通明的房裏,進進出出的丫頭,以及撲鼻的湯藥味。


    等他一步闖進房裏,又瞧見守在貓兒床畔、並且同她十指緊扣的王三,他的肝腸和腦袋,便齊齊抽痛。


    作為一個走南闖北卻不會武的商人,王三吃了大虧。


    他再一次被人甩出了窗外。


    這一迴沒有被點穴,疼痛來的清清楚楚。


    等他當機立斷爬起身,從門裏幾步竄進,蕭定曄已將貓兒半摟在懷中,手中一把軟劍直直指向他:「她,怎地了?」


    王三立刻想起來,聖女是沒有親人的。


    她沒有親人,自然不該有外甥。


    他第一次正視這位伴在「王姑娘」身畔的「王公子」。


    雖穿著粗布衣裳,髮髻也有些許雜亂,卻器宇軒昂,不落下風。


    手中軟劍指向他時,殺機陡現,仿似殺神上身,不可見的威嚴重重籠罩整個屋子。


    常年行商之人的敏感,讓他收住了往前衝去的腳步。


    蕭定曄軟劍再一伸,已到了他頸子邊。


    「她怎地了?」蕭定曄幾乎是最後一次問他,仿佛他慢上一息,那軟劍便要取了他的性命。


    護院們早已聞訊趕來,手拿大刀圍了門。


    王三竭力穩了穩心神,向已抖成一團的丫頭們道:「你等去外麵候著。」


    此時方望著蕭定曄,低聲道:「她……落水傷風,又後背受傷……現下,等她發汗。」


    蕭定曄垂眸瞧見貓兒閉眼昏睡,唿吸粗重,明顯肺部有了異樣。


    可滿臉通紅,肉眼可見的高熱,卻無一滴汗。


    他心中焦急,顧不上去追究王三的責任,利索將他丟出房外,一把掩了門窗,解開貓兒外裳,將所有內功聚集在掌心,為貓兒逼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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