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癟嘴道:「不成,你誑我,你當我沒念過書?狡兔三窟的道理我懂!你家財萬貫,整個大晏何處沒有容身之處?你隻要周遊列國一圈,我就已經人老珠黃!」


    王三拿她無法,立刻揚聲道:「來人哪,將她帶進去!」


    一唿百應。


    王家下人齊刷刷來了一堆,紛紛向她伸出了無情的雙手。


    「啊……」


    「啊……啊……」


    「啊……我的手……手……」


    車輪滾滾,馬蹄噠噠。


    王三滿臉的生無可戀,望著坐在他對麵那個姑娘。


    姑娘哭的生無可戀,第一百零一次將左手血淋淋的食指豎在他麵前:「你造的孽!」


    他一百零二次的嘆一口氣,道:「我先幫你包紮。」


    她哽咽半晌,吐槽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他不由苦笑道:「是誰硬要賴在馬車上,是誰給誰拜年?」


    她聞言,隻得閉了嘴,沉默半晌方道:


    「你看,我上個親事,夫家定了親卻不要我。同你的這碼情,雖說還未談定,可若再失之交臂,我還怎麽活?


    你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才貌雙全、風采卓然,若錯過你,你說我哪裏再去找這般謫仙一般的人兒?」


    她被自己的厚臉皮膈應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王三不由一笑:「在下原本不覺著自己有多好,經你這一說,倒多了些自信。」


    他嘆口氣道:「今日我要去的這場合,原本你真不該出現……」


    她立刻扒拉著車廂內壁,詛咒發誓道:「打死我也不下車!」


    他無奈搖一搖頭,低聲道:「你記住,等會到了那般場合,你一句話都不能說,隻裝扮成我的小廝跟在我身側。」


    她心下籲了一口氣,狗腿子的上前,坐在他身畔:「我們要去何處?」


    該不會是去衙門吧?若和蕭定曄撞上,兩個「王三」大眼瞪小眼,隻怕要出人命。


    他道:「去何處,你等會便知道了。」


    馬車一路前行,拐一個彎,又拐一個彎。


    貓兒提心弔膽中,眼見著前行方向與去衙門的道路相去甚遠,不由緩緩鬆了口氣。


    馬車半途先停在一處成衣鋪子前,將貓兒從頭到腳裝扮成一個白淨的小廝模樣。


    又在鋪子近處的醫館為她重新包紮了傷著的手指。


    手匍一伸出,她便後悔,昨夜為何要同那假聖女較勁,染什麽丹寇。


    現下倒好,一身小廝裝扮,卻是一手的紅指甲……立刻腦補出一場變裝小廝與高冷東家的愛恨情仇來。


    她唯恐王三不帶她去,自己掏出了一錢銀子同郎中道:「十根手指全包上,免得旁的指甲被蹭走。」


    轉頭同王三訕訕一笑:「小的這是……身殘誌堅。雖雙手受傷,卻依然堅守在本職崗位上,為公子鞍前馬後,死後而已。」


    王三望著她的笑顏,內心又無奈,又擔心,又有些好笑,還有些歡喜。


    同那位一心隻想著成大事的「聖女」未婚妻相比,他倒從這位姑娘身上,第一迴 體驗出一絲相守的趣味來。


    兩情若是久長時,真的要朝朝暮暮嗎?


    ……


    馬車重新上路,從繁華處一路駛向偏僻,再出了城門,繼續前行。


    開始外間還偶有人語,到了最後,鳥叫聲也成了稀罕事。


    她心下有些緊張,不由防備的看著王三:「你……該不會嫌我煩,要將我拉到荒郊野外紅刀子進白刀子出?」


    她想著如果他真的敢動她,她少不得要亮出她「倉那雲嵐」的身份,先將她的小命救下再說。


    王三麵上的神情已顯得冷峻,隻交代道:「下了馬車後,千萬不能行差踏錯一步。否則,下場隻怕比死還慘。」


    貓兒立刻一吆唇,神情十分自然的顯出了躊躇。


    他嘆口氣道:


    「你家中雖家道中落,銀錢上吃了些苦,可你家人一定將你護的極好。


    你年已二十,還不知世間兇險,便是此前被山賊搶過一迴,也未吸取經驗教訓。


    你今日既然執意要跟來,我隻有竭力護著你,讓你見一見人間真相,說不得是件好事。你是個聰明的,要知道見機行事。」


    貓兒不知此行究竟要遇到何事,但毋庸置疑,一定是王三替那假聖女經辦的重要事。


    她腿肚子開始發顫,隻深吸一口氣,向王三擠出個難看的笑臉:「有……有你在,我……我不怕……」


    王三搖搖頭,嘆氣道:「成年的母牛,不該不怕虎……」


    ……


    馬車停在一片荒草漫天的亂葬崗上。


    午時的日頭慘白慘白,照的黃皮子藏不住,在不知名的墳頭上不停亂竄。


    兩人下了車廂,馬車駛遠。


    王三壓低聲音,最後一次同貓兒交代:「任何事情看我的眼色行事。」


    貓兒立刻進入角色:「遵命,公子。」


    他給她讚賞的一眼,往前行上兩步,抬手「啪啪」拍了兩聲。


    清脆的擊掌聲在亂葬崗上盪開,不過一息,原本歲月靜好的亂葬崗裏有了動靜。


    一處凸起的墳頭忽的塌陷下去,須臾間多了一個大洞。


    洞中不停歇的傳出窸窸窣窣之聲,仿佛有無數的黃皮子在刨著棺材。


    過了不多時,洞中冒出一隻手,向兩人擺了兩擺,繼而一個光頭漢子探出腦袋,嘴裏一邊嚼著什麽,一邊甕聲甕氣道:「怎地現在才來?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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