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抖一抖手上粥桶,重重強調:「三餐皆不管!」


    有旁的牢犯出聲支援貓兒:「餿飯爛菜,不如沒有。」


    貓兒嘆了口氣,重新癱坐迴牆根,又偏頭同隔牆那一頭的人道:


    「我不信,刑部怎會將好好的飯菜放餿才給人吃?這不是浪費?宮裏的太後娘娘可一力求儉。」


    隔牆另一頭的漢子道:「閣下不聞京城酒樓響應朝廷動員,將客人口中剩餘積攢在桶裏,每日送來刑部?朝廷不花銀子的。」


    貓兒吃驚道:「這……吃人口餘,豈不是同叫花子一般?」


    那人嘆了口氣:「還不如叫花子,叫花子可滿世界哪都能溜達。」


    一晃漸近午時。


    衙役送飯時,果然又無她的那口飯。


    她原本失了胃口,這些日子就沒再胖起來。然而沒有胃口,並不代表不知道餓。


    她腹中饑渴難耐,不由向衙役催促道:


    「怎地還不審我?我認罪,一審就認,絕不讓官老爺為難。最好判我三年零一個月,打壓我的氣焰,以儆效尤。」


    衙役「嘿」的笑道:「饑荒年裏見過想吃牢飯的,這十來年倒少見。可你縱然再想吃牢飯,我們大人也得一個一個的審。」


    貓兒忙道:「刑部尚書薛大人,我同他相熟。你將他喚來,我一五一十都招認。」


    衙役「呸」了一聲,叱道:「你當我們大人是什麽人?隨你唿之即來揮之即去?安心等著吧。」


    貓兒「哎哎哎」連叫幾聲,也未引來衙役的半個迴眸。


    一時周遭皆是糙漢子們毫不遮掩的吧嗒嘴的用飯聲。


    貓兒腹中咕咕直叫,連嘆倒黴。


    昨兒午後失火,眾人忙著救火,她就沒用上晚膳。


    到現在,已經誤了三餐。


    她為了節省體力,將將枕臂躺在地上,柵欄最邊上便探進一隻手,那隻手上捧著個碗,碗裏盛著半碗飯菜。


    一牆之隔傳來漢子的低語聲:「吃吧,有總比沒有強。」


    貓兒看著那碗中狼藉,一時難以突破心理障礙。


    她訕訕道:「我……還沒審訊,不能用飯。這常例還是別破吧。」


    柵欄邊上的手和飯碗便縮了迴去,那漢子續道:「你方才說你同刑部尚書薛大人相熟?可是真話?」


    貓兒打了個哈欠,道:「上迴我進來,還是薛大人親自帶的路。這迴,他倒是不把我放在眼裏。以後有事還敢求我辦,我大耳刮子抽他!」


    那漢子聽聞,靜默半晌,再無動靜。


    用過午膳,有監牢門接二連三被打開,牢犯接二連三被帶走,等再送迴來時,便是接二連三的唿痛呻吟。


    貓兒又餓又累,眼皮幹澀卻一點兒睡不著,看著那些犯人被折騰的奄奄一息,不由喃喃道:


    「吐口吧,什麽樣的逼供我沒見過?要不打的你爹媽不認識,要不嚇的你直叫姥姥,到最後依然要招供。不如早早吐口,還能免一頓打。」


    有才被放迴來的犯人哀嚎道:「吐的都不能再吐,現下已是屈打成招了哇!」


    過了未時,四周漸漸迴歸安靜。


    貓兒正耷拉著眼皮,想方設法把自己哄睡,通道裏又起了腳步聲。


    繼而衙役的聲音不遠不近響起:「就那處,第二個單間牢房。快著點,上官若怪罪,小的可承擔不起。」


    旋即一陣急切腳步聲重重而來。


    一個丫頭往貓兒身畔一撲騰,大喊道:「東家!」


    貓兒一個激靈,支起身子,瞧見來著卻是李巾眉的貼身丫頭狼牙棒,隻冷冷瞟了一眼,重又躺下。


    狼牙棒看著黑漆漆的貓兒,卻有些怔忪,一時不敢確認。


    貓兒再睜眼,沒好氣道:「你沒看錯,也沒眼瞎,正是本……小爺。」


    狼牙棒哭笑不得,將手中飯屜放在地上,先取了巾帕從柵欄裏探進手,一邊為她擦去麵上黑灰,一邊低聲道:「好好的姑娘家,怎地被熏成了這樣?他們對你動用了煙刑?」


    貓兒冷冷道:「你既然能尋來,自是該知道我的事情,又來裝什麽『懵懂無知』?」


    她的眼風往外間飯屜一掃,立刻探出手,掀開飯屜蓋子,將裏間碗碗碟碟好菜好肉全都端進來,一邊抓起一根雞腿,一邊揮手:「去吧,旁的沒你事了。」


    狼牙棒訕訕一笑:「我家小姐不好出來,她擔心你的很。」


    貓兒冷笑一聲,停了嘴,伸手往自己腦門一指:「她親手送了我這個大禮,時隔三日,現在來說擔心我?她人呢?上吊早早去了?」


    狼牙棒看胡貓兒嘴上不饒人,卻知道自家小姐理虧,不好意思辯駁,隻抬出了自家未來姑爺:「奴婢今兒能進來,可是託了喬公子的臉麵。」


    貓兒指一指自己:「我今兒能進來,也是託了蕭公子的臉麵。」


    「哎喲,」她歪嘴一笑,「真巧,兩位公子都是你家小姐的夫婿呢。」


    她吃盡一根雞腿,往地上一瞧,再探手出去,將飯屜層層都查探一遍,蹙眉道:「怎地沒酒?」


    狼牙棒怔忪道:「五福沒提酒的事啊。」


    原來今兒狼牙棒能來看她一迴,卻是因為五福。


    自貓兒半夜被隨喜送進刑部大牢,秋蘭忍到第二日五更,便去掖庭,拍開了吳公公的門。


    吳公公此人,此生最後悔的事便是當初為了鑽營前程,給過貓兒幾天好臉色,導致這個不貓不狗、不人不鬼的自此粘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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