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動作便僵在半空。


    是要起來,還是要跪下?


    吳公公最近曾對她進行過「奴才自覺性」的主題教育。


    其中有一條叫做「禮多人不怪」。


    禮是禮節的禮,奴才最常見的禮節便是下跪。


    她剛穿過來的那些骨氣早就被磨了去,這些日子已經對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


    古有越王勾踐臥薪嚐膽,現有刺頭胡貓兒忍辱負重。


    不過就是忍氣吞聲當三年奴隸,向主子下跪海闊天空,口稱奴婢風平浪靜。


    忍夠三年,等得了自由身出了宮,再像越王一般破吳歸,仰天長嘯姑奶奶還是一條好漢。


    她自想透這一點,心裏立時敞亮,再不去糾結「烈女膝下有黃金」,在各種主子麵前跪的都利落幹脆,十分配的上她四品女官的身份。


    此時蕭定曄一聲厲喝「夠了」,她隻在半空裏僵了一僵,便自然代入到「禮多人不怪」的思維,啪的跪了下去。


    手臂一緊,繼而她整個人被他一把提起,往墊上一甩,她便踉蹌著倒下去。


    她心下大驚,支起身子扭頭看向他,立刻現了原形:「你吃錯……」


    吳公公的教誨瞬間在她耳邊迴蕩:「主子就是能打你、罵你、殺你的人,你要有奴才的自覺。」


    她果斷將餘下的話吞進腹中。


    這位皇子無論吃沒吃錯藥,他都是主子。


    忍,勾踐不是好當的。


    她若連被他當成小雞子一般推搡都忍不下,她憑什麽發下豪言要當「女勾踐」?


    她重新跪在地墊上,再不敢多發一言。


    心中卻想著,幸虧早已和蕭定曄斷了情,否則他這喜怒無常的皇子性子,她可不願意伺候。


    等她日後出了宮,發財、置業、招婿,一定得招個脾氣好的。


    膽敢向她尥蹶子,反手就是一鞭子。


    打完鞭子就休夫,再找下一個。


    才不慣著臭男人的臭毛病。


    蕭定曄看著她古水無波的麵容,心下惱怒更甚。


    他覺著他就像在對一塊豆腐出招。


    在出招前他已經想過她的反應。


    比如方才,他那般甩開她,按她的性子,定是要上前來撲打,或是撕吆。


    她的牙口極好,前兒夜裏把他當壞人,便給了他肩頭結實一嘴,到現下還是疼的。


    她若真的來撲打、撕吆,他心裏反而好受些。


    然而她又跪了下去,再沒有後招。


    他的心火一瞬間燒旺。


    他不知他內心煩躁什麽。


    他一敲廂壁,馬車極快停下。


    他向簾子一指:「下去。」


    ------題外話------


    先更兩更,等白天再加兩更。


    第217章 如此上頭(二更)


    初夏的京城已經極熱。


    午時又是一日中最熱的時候。


    貓兒和王五按照隨喜留下的地址,一路徒步疾行趕到一間酒樓時,已經被曬出滿臉油汗。


    此間酒樓不是一般的酒樓。


    裏間養著姐兒。


    此處的姐兒要矜持一些,並不當街攬客,隻守株待兔,陪伴著上門的客人吃吃喝喝。


    這樣的場所,進出自然都是非富即貴。


    有身著便服的侍衛已經等在樓下,見貓兒和王五露了頭,便帶著兩人從酒樓後門而入,順著獨立階梯盤旋而上,徑直到了最頂一層。


    走廊裏十分安靜,連推杯換盞的聲音和人語聲都沒有。


    待行到一扇門邊,王五自覺守在了門外。


    侍衛幫著貓兒推開房門,酒香、胭脂香立刻迎麵而來。


    貓兒的目光,十分自然的落到了上首的那位皇子。


    蕭定曄的目光隻在她麵上停了一息,便轉了腦袋。


    他身畔有一位姐兒正巧端了白玉酒杯送到他唇邊。


    他飲的十分自然。


    貓兒的目光登時垂下去。


    一旁隨喜上前,拿出專業架勢,裝出同她相熟的模樣,滿臉笑容高聲道:「各位大人,便是她,宮裏的胡姑姑。上迴大家見的正是她,不是旁人。」


    她這才看清,這屋裏十幾二十人,都是京官,且近半是熟麵孔。她在禦書房當值時,曾三天兩頭碰麵。


    有人「咦」了一聲,從座上起身,到她麵前一瞧,不由笑道:「原來真是你,那日在王大人家,本宮透過窗戶瞧著極眼熟,未曾想竟是你這妮子女扮男裝。」


    說話的這位正是禮部尚書戴大人。


    戴大人話畢,立刻甩開兩袖,鄭重道:「胡姑娘於國民、於社稷有功,請受在下一禮。」


    話畢,立刻向她抱拳一拜。隨之同她低聲道:「跟我來。」


    她明白,戴大人隻怕早已和蕭定曄通了氣,知道有今日這一遭,是要充當一迴「託兒」。


    她從善如流跟著他上前,他立刻將她引薦給諸位官員,口中仿似飲醉了一般吵吵嚷嚷:「自己人、自己人,我等莫再有顧慮。」


    不知誰向她手中塞了一杯酒,戴大人已帶著她混進了人堆裏,不管是不是熟麵孔,都向她鄭重做一番引薦,再不動聲色的抬一抬她手中杯盞。


    她便順其自然將酒杯上舉,同眼前的官員道:「誤會誤會,全都是誤會。」一仰腦袋,酒杯已現了底。


    她顯得這般會來事,旁的官員自然放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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