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桌上的紅漆盤裏空空如也,並無什麽衣裳。


    她倏地警醒,眼前的太監已起了身,緩緩抬頭望向她。


    外間的陽光穿過窗欞,對方琥珀色的雙眸目光炯炯,額上的大痦子帶著五分的熟悉,令她不由後退一步,怔怔道:「是你?」


    那太監目光如劍般瞧了過來:「聽聞聖女此前失憶,現下我卻覺著,傳言似有不準。聖女既然認出了我,便知下一步該做什麽。」


    她緩緩抬眼盯向他,卻倏地一笑,轉去坐到椅上,將衣襟前的褶皺拉平,抬頭道:「不知。」


    痦子男一愣:「不知?」


    他一步逼近:「你莫忘了你進宮的使命!」


    她冷冷望著他,並不多言。


    腦中的一個聲音道:「莫慌張,和他胡扯,套他話。」


    另一個聲音卻有不同的主張:「什麽都不要說,以不變應萬變,逼得他自己主動說出來。」


    她一時決斷不下究竟該如何,眼前忽的出現一個人。


    那個人她眼熟,是她日日在銅鏡中看見的臉。


    是那位真正的胡貓兒。


    真胡貓兒站在痦子男對麵,眼中湧出了淚:「百年的仇恨,為何要用我來獻祭?都是你們逼迫,我不願!我寧願撞柱而死,也不願被你們利用!」


    貓兒深吸一口氣,同那太監道:「當初之事便是你們逼迫,現下皇上已深愛上我,有了人護我,你當我還能被逼迫?」


    痦子男倏地近前,一把捏住她頸子:「你莫忘記,你是鳳翼族的聖女,莫忘記百年前,蕭家是如何迫害我族?莫忘記,全族這些年是如何躲躲藏藏,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貓兒立時喘不上氣,她用力扒著他手,斷斷續續道:「有仇,便該光明正大打一場,利用我,卻算什麽英雄好漢?」


    他一巴掌扇在她麵上,她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響,腦中的聲音著急的提醒她:「莫急著暈,快問他想讓你做什麽?你還要留著小命出宮啊。」


    貓兒一口咬在舌尖上,口中多了甜腥味,靈台恢復清明。


    她將手摩挲進袖袋中,手中多了一截斷刃,頃刻間往前一揚。


    痦子男半邊臉立刻被鮮血染紅。


    他吃痛下收迴捏著貓兒頸子的手,下一刻便要再伸手。


    貓兒已將刀刃貼在自己頸邊,冷冷道:「若你們一直暗中關注著我,便該知道,數月前我已撞柱死過一迴,我不介意再死一迴。若壞了你們大事,隻能怪你逼迫太狠!」


    他身子一頓,貓兒已趁機厲聲喝道:「退後!」


    他的目光緊緊盯著貓兒,半晌方道:「原來你真不記得。」


    她手中斷刃立刻往頸子上一按,刀刃鋒利,雪白頸子上瞬間現了血痕。


    他立時退後兩步,看著她神色堅定仿佛真不畏死,方有些頹然,喃喃道:


    「若不是族人無立錐之地,我們又豈會逼迫你。百年前,若蕭家不滅族,若我鳳翼族得了江山,現如今,你也是位公主,錦衣玉食,怎會走上這一步。」


    貓兒見他神色漸緩,方抓緊時間問道:「要我做何事,說罷。」


    那人方道:「今日夜間,二更時分,你帶蕭定曄前往山中,會有人上前接應你。」


    她大驚:「為何要帶他?與他何幹?」


    痦子男麵上方浮現嘲諷之色:「你一邊勾搭著皇帝,一邊卻與蕭定曄眉來眼去。此計劃裏,皇帝自然很好,然而如若是他最中意的皇子,卻更好。」


    貓兒斷然拒絕:「不成,我與他……沒有半分幹係!」


    他冷冷一笑:「有沒有幹係,不是你說無便無。你若不遵從,你自然知道後果。」


    他取了房中巾帕抹去麵上血跡,正要出去,貓兒忙忙追問:「泰王,他可會現身?」


    痦子男冷冷道:「他有另外的打算。」


    房中寂靜,貓兒久久坐在椅上,直到外麵傳來腳步聲,房門被推開,飯香味撲麵而來。


    明珠嘰嘰喳喳道:「主子悄悄叮囑膳房做了烏魚湯呢,姑姑快用,可不能被旁人看見。」


    她打了水,將將要侍候貓兒淨手,瞧見巾帕上的血跡,唬了一跳,忙忙看向貓兒麵上。又見她眼圈通紅,急切問道:「可是眼睛?可是眼睛出血?」


    貓兒忙忙掩飾道:「鼻中流血而已。」


    明珠略略放下心,重新取了幹淨帕子,替她淨過手,方悄聲道:「姑姑一大早出去,可收到了什麽信?」


    貓兒看著她,心中一片茫然。


    眼前的少女不過比她大兩三歲,卻因為她,隨時準備著麵臨死亡。


    她低聲問道:「你家的仇人,後來是如何死的?」


    明珠神色有些黯然,雙手緊握成拳:「他殺了我滿門,我原本也要殺他滿門。然而動手那日,我趴在牆頭上,看見他家妻妾和睦,孩童無憂無慮在院中玩耍。我家人已死,便是殺他滿門,也活不過來。後來殿下隻抓了那一人,我連砍了十七刀,算是為我家十七條人命報了仇。」


    貓兒聽罷,不知是在同自己說,還是在同明珠說,隻喃喃道:「不該牽扯不相幹的人,對不對?」


    用過飯,她並不要明珠陪同,隻往外而去。


    不知行到了何處,遠處傳來踴躍不止的叫好聲,站在石階上遠遠瞧去,裏三層外三層站滿了人。


    她不由被吸引過去,待走近,方發現那是一處跑馬場。此時,全天下名聲最臭的皇子和他的側妃穆貞姑娘便雙雙騎在馬上,穿梭在馬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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