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忽的被推開,蕭定曄立刻彈起,同另外一位黑衣人並排站在當地。


    一人站在門口道:「主子來了,快過去。」


    蕭定曄跟在兩人身後,沉默中往那窖室方向而去。


    窖室門口背風處,站著位同樣戴著麵具的黑衣人。


    中等身高,不言不語。


    蕭定曄卻清楚知道,站在他眼前的,便是他親愛的三哥。


    人前將他當兄弟一般的關心,人後從未放過他,毒害、刺殺……過去五六年,因著「中宮所出」四個字,即便他偽裝成了廢物皇子,卻依然沒有被放過。


    牢門打開,燈燭重新點亮。


    窖室裏,滿身血跡的胡貓兒綁在柱子上,她腳下還趴伏著一位老嫗,不知死活。


    他竭力穩著氣息,垂首而立,不發出任何聲響。


    泰王站在門口,冷冷道:「水。」


    眾人皆向蕭定曄看來。


    他隻一愣,瞧見地上水桶,立刻明白要做什麽。


    外間就擺著水缸,他打滿一桶水,提著進了牢房,站在貓兒麵前。


    逼供之事他並未少做。


    他知道,裝扮成下頭人,不會有人從他手上接去水桶,替他去做後麵的事。


    他當機立斷,水桶一揚,貓兒立時全身濕透,一聲大喘氣,清醒了過來。


    泰王站在她麵前,冷冷看著她,問道:「可想明白了?」


    她緩緩抬頭,看著眼前幾人。


    鼻端縈繞著極輕微的鐵鏽味,這樣的鐵鏽味和將她綁在木柱上鐵鏈的氣息並不一樣。隻有擅長調製胭脂的、嗅覺靈敏的人才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


    她立時覺著撐不下去,眼淚不停歇的滑落,緩緩開口,斷斷續續道:「不該欺瞞……不該自作主張……不該耍小聰明……」


    「哦?」泰王道:「就隻悟到這些?」


    她想起腳下的嬤嬤此前喊過的話,繼續強撐著道:「要多想想家人……想想族人……想想仇恨……」


    蕭定曄立時豎起耳朵。


    然而她再沒有透露新的信息,隻來來迴迴道:「不該欺瞞……要多想想族人……」


    泰王冷冷道:「在伴駕祭祀皇陵途中,你還有最後一次活命的機會,切莫耍小聰明。」


    他往邊上努努下巴,一旁黑衣人上前提起昏倒的嬤嬤,撂到蕭定曄身上,取出一把匕首等在一旁。


    泰王一把扯住她的散亂髮髻:「我知道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你是如何連累的親人,你看仔細了。」


    話音剛落,黑衣人手起刀落,卻並未幹脆下手,反而如廚子切生肉一般,拉鋸刀刃。


    嬤嬤身子連番抽搐,鮮血一瞬間噴射向四周。


    貓兒連番驚叫的停不下來,泰王卻將她的腦袋更近的壓向眼前罪惡。


    蕭定曄眼睜睜看著她即將奔潰卻不能出手,他緊咬牙關,手下暗中用力,給了嬤嬤一個痛快。


    風雪漸息。


    泰王看著蕭定曄和另外一位麵具黑衣人,沉聲道:「你等將她送迴宮,先給她換上幹淨衣裳,再丟去偏僻處,做成醉酒昏睡的模樣。」


    兩人忙哈腰頷首。


    泰王要轉身離去,又悄聲問:「那個廢物白日可有動靜?」


    另有人迴道:「白日陪著阿爾汗大人家的長女跑馬,夜裏參加完定親宴便迴了重曄宮,暫時未迴大營。」


    泰王點點頭,叮囑道:「大營和宮裏多盯著些,如若他去尋胡貓兒……」


    他倏地冷笑:「若時間多些,本王倒想看一看,父皇同他最鍾愛的廢物皇子因一介女子反目成仇是何模樣……算了,時間來不及,就讓父皇與五弟父慈子孝吧。」


    他一揮手,蕭定曄連忙背起胡貓兒,同另一個黑衣人竄出窖室,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


    五更時分,宮裏各處宮門齊齊大開,宣告著新一日的開始。


    蕭定曄坐在漆黑的書房裏,手中摩挲著一枚雕琢了長角飛鳳的玉佩,並沒有要歇息的意圖。


    待天邊隱現魚肚白,周遭諸物已迷濛可見,隨喜進了書房,低聲稟告道:


    「貴妃殿外已布上了暗衛,隨時監視動向。」


    「新發現的暗道圖紙已畫了出來,正在與舊路線圖合併。」


    「胡貓兒沒有大礙,皮外傷加驚嚇過度,再加上連番遭受冰水,勢必要傷風。有肖郎中在,不會出問題。」


    蕭定曄倏地籲了口氣,道:「多開補藥,不計代價,讓她盡快康復。」


    又想到方才背她迴來時她骨瘦如柴的身子,沉聲道:「去帳上支銀子,讓明珠侍候好她用飯。」


    外間天色越加亮起來,他坐在椅上,身上沾了血跡的夜行衣還未換下來。


    他探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冊。


    書冊裏夾著一張紙,紙上寫著他未來一正四側五位妃子的姓氏與家世。


    其中一位側妃,其「楚」姓被一筆劃去,旁邊多了個「胡」字。


    他看著那「胡」字多時,想著她此迴的遭遇。


    現下他明白,她為何私自策劃了假侍寢之事。


    自他對她表露了心跡,她便斷了同他的合作,自此單獨行事。


    他缺的不是女人。


    他不需要一個死了的神婆。


    他抬手持筆,筆尖在「胡」字上高懸良久,決然而下。


    濃濃黑墨,將一個簡單的「胡」字,遮的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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