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搭理她,隻將手中碎銀和粉底翻來覆去瞧過,方乜斜著她:「你方才在楊臨身上,搞了什麽鬼?」


    她一愣,不知如何露出了破綻。可現下他手上粉底已如同稀泥,原本印於粉底中的字跡全然不見。罪證消失的徹徹底底。


    她心中爽快,隻學著他的模樣冷冷道:「給楊公公塞了銀子,讓他以後有什麽好事記著我。」


    他麵露狐疑,居高臨下看著她,換了話題:「你前兩日被擄,遭遇了何事?」


    這迴輪到她狐疑。她劃著名水遊近他,微眯了眼睛,反問道:「你……你怎知我被人擄?我那竟然是被擄?擄去了何處?」


    他隻斜眼瞥她一眼,手往身後一探,再拿出來時,手中卻多了個小盆。那盆裏發出噗嗤噗嗤之聲,不知是何活物。


    她驚的迅速往後一遊。


    他十分滿意她的慌張,手往盆裏撈去,再一提,手中便多了一條活蹦亂跳不停掙紮的黃鱔。


    秋風徐徐中,他半蹲在橋墩下,麵上再沒有平日裝出的紈絝不羈。他緩緩道:「可知黃鱔是何習性?」


    第43章 騙太監


    日頭漸已傾斜,河水又涼了一分。


    貓兒泡在水中不停歇的發抖,立刻放棄了堅持,顧不上問候他全家,急急道:「見過閻王爺、高僧、郎中……還有,還有人尋貓。」


    接近河麵的黃鱔卷了上去,他追問道:「說詳細些。」


    她正要開口一次性倒完,岸邊傳來人語聲,一群浣衣局的宮女正端著衣裳,要往各宮殿送去。


    貓兒看的清清,走在中間的一位宮娥正正是秋蘭。


    她倏地開口:「救命,五……」


    水裏撲通一聲,蕭定曄頃刻間活撲向她,帶著她往水下沉去。


    河水不停歇的湧進她鼻中和口中。


    她的腹腔憋悶,手腳並用開始最大幅度的掙紮。


    她不停歇的踢動腿腳,他想要製住她,卻全然抓不住她。


    隻爭鬥間,橋洞下的動靜終於引來岸上人的關注。


    有人「噓」了一聲,問道:「聽,什麽聲音?」


    貓兒頸子一揚,做出要喊叫的架勢。


    他顧不上許多,立刻壓製住她。


    她被他箍的動彈不得,立時張嘴:「救……」


    她隻發出一個字,他立刻傾身,毫不猶豫的壓住她嘴,將她餘下的叫喊盡數堵住。


    水中的嘩啦聲驟然停止,隨即又起了更大的漣漪。


    岸上的宮娥提起頸子瞧了半晌,嘆道:「這河裏的魚真大,不知何時才捕撈……」


    有旁的宮女卻道:「便是撈了也不能吃,這河裏……」她壓低聲音:「不知死了多少人……」


    橋墩木盆裏黃鱔鬧騰,打的盆子在橋墩上放不穩,一忽而間便滑進水中。黃鱔們得了自由,立時分頭鑽去,河麵瞬間水紋波動。


    貓兒驚的魂飛魄散,腦袋持續擺動掙紮,一隻手臂從他手中掙脫開來,毫不猶豫的砸向他被板子打傷處。


    嘭嘭嘭……他痛的鑽心,身子一顫。忍……


    嘭嘭嘭……他後背迅速出了一層汗。再忍……


    岸邊的人語聲和腳步聲終於遠去,他再也忍不得,鬆開她,麵色慘白靠去了橋墩上。


    「呸呸呸……」


    「呸呸呸……」


    貓兒吐口水的聲音不停歇,仿似雨後蛙鳴,如若無人阻止,能喊叫一整夜。


    他的麵色由白轉黑,又由黑轉綠,直到她「呸」完,又在水中不停歇吐泡泡漱口時,他終於忍不住低叱:「夠了!」


    「噁心,臭嘴,卑鄙無恥!」貓兒迴罵。


    他怒目而視,險些將袖中軟劍掏出來將她噗呲一迴。


    他捏緊拳頭忍下衝動,接續上上個話題:「你瞧見的閻羅王、高僧和郎中,都是何模樣?他們分別和你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貓兒一口水柱噴向他,冷笑一聲:「現下黃鱔都沒了,你當我還怕你?」


    她往上做個緩衝,一個猛子便要紮進水裏,他的聲音已然傳來:「方才解你外裳的是女人,現下水下藏著的全是男人。他們都沒娶媳婦兒……」


    吐血,險些要吐血。貓兒默念佛號,許久方麵無表情道:「老娘隻說這一次,你聽好了。若再逼問我,我一頭在橋墩上撞死。做鬼也不放過你。」


    他抬抬眉:「願聞其詳。」


    她再長喘一口氣,將當日被迷暈後的所見所聞陳述完畢,冷著臉問:「我能走了嗎?」


    他一抬眼皮:「請便。」


    她立刻往河畔遊去,待一隻手搭上了岸,再罵了一聲娘。


    喵的她現下這副模樣,怎麽上岸。


    此時岸邊響起腳步聲,她立刻將腦袋藏進水麵。憋悶半晌抬起頭時,廢物皇子蕭老五不知在何處已換了一身幹衣,此時正蹲在她麵前。


    她看看他穿的整整齊齊,強壓下不忿,換上些許笑臉:「殿下的濕外袍放在何處,奴婢勉強穿著迴廢殿,也是可以的。」


    他歪歪嘴角:「姐兒身段不賴,下迴還點你。」


    貓兒:「……」


    夜色侵襲,河水嘩嘩。


    貓兒為河水貢獻了兩碗眼淚後,終於在河底淤泥裏扯出兩片未爛完的荷葉,將身子前後一包,趁著夜色掩護,鑽迴了廢殿。


    漫漫長夜,她在牆上掛著的閻羅王畫像前點燃白蠟,咒罵了蕭定曄一千遍。等到身子燙的神誌不清,方睡倒在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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