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言不慚,和我們劍宗底蘊相比,你算什麽汙穢東西!”


    已經招式用老的西門無鋒此刻勃然大怒,對於每一個宗門來說,底蘊皆是其必須扞衛的至高存在,安化侍現如今以自身比擬劍宗底蘊,無形中是對西門無鋒和北戎劍宗的公然大嘲。


    因此西門無鋒眼下很憤怒。


    這種憤怒體現在鋪天蓋地的狂暴攻勢上,隻不過神龜雖壽猶有竟時,他這看似綿延不絕的驚世一劍,此刻也的的確確到了招式最末的尾端。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能看出西門無鋒是言而有信之輩,說好跟安化侍一招定勝負,此刻即便招式用老也不再出第二招,不過這也正中安化侍的下懷!


    安化侍之所以一直被動挨打,為的就是等候其招式用老的這一刻。


    太乙分光劍是剛剛開辟出的域界融合神通,其具體威勢還未經過實戰考驗,安化侍也不清楚它究竟能不能勝過北葵山巨劍道的太昊龍葵,因此選擇先硬抗大半太昊龍葵攻勢再施以反擊最為妥帖。


    畢竟田忌賽馬,畢竟安化侍聰慧絕倫!


    “西門師兄,你意猶未盡我蓄勢待發,我的劍這就來了,你可得給我瞧好了!”


    安化侍用神識傳出一聲清朗少年音,下一刻不再施展任何神行術法,在一條溪水邊驟然化形而出,手中鬼徹單刀直入與劍鋒相對,在一聲天地顫栗的巨大轟鳴聲中與之徹底交鋒!


    轟!


    轟!


    轟!


    安化侍繼續鮮血狂噴,不過此刻的他已經不再被動。


    整方太乙分光域變得氣溫驟升。


    河水煮沸冒泡鼓蕩,山河生煙好似水汽蒸騰。


    域界和安化侍產生細致入微的聯動,此刻的安化侍將自己完全融匯入域界之中。


    一人一域,渾然天成。


    人就是域,域即為人。


    下一刻,安化侍伸出一根手指遙望前方。


    指間逐漸凝成一道金色涓流,看起來柔弱無骨渺小如斯,卻又奪人眼球讓西門無鋒根本無法忽視。


    西門無鋒能感覺到涓流的恐怖威壓,這種威壓不單單來自於安化侍本身,更來自於這方世界。


    修行者的域界神通隻能在域界內施展,雖說這一點稍有詬病,可不得不說在自家域界當中的修行者是最強大的。


    鳩摩和尚能通過小無相世界凝聚無相舍利,祝悟能可以憑借剛鬣奔流界施展豬儒大葬,隻要身處域界之中,隻要不像左天衡那般弱雞,每一位大宗師都能給予對手最淋漓盡致的恐怖感受。


    畢竟此時此刻的西門無鋒並非在麵對安化侍一人,而是在麵對安化侍和對他寵愛至深的、已經亡故的太上恩師公羊子的整個世界!在麵對安化侍和藍阡夙相互交融之後的聯合大世界!


    於是乎,世界醒來了。


    天地唿吸變得極為濃密,好似一位剛剛演武過的莽漢在劇烈喘息。


    雲海,山川,河流,丘陵,沙漠......


    所有的一切都在唿吸,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孕育生命一般不斷鼓動,好似擁有其自然流轉的大道脈搏。


    安化侍手指前那滴金色涓流,此時此刻成了徹底照耀整片世界的唯一明燈,它好似一位資曆深厚的老僧,將整方世界所有律動的存在徹底吸引,下一刻紛紛情不自禁的朝它撲麵而來。


    世界召之即來!


    這種場麵是壯闊中帶有詩意的。


    安化侍雖說不懂詩,卻也能感受到一股乾坤浩瀚的美感。


    無盡天底精粹從山川日月中顯化而出,化為一道道碧綠玄青交雜的涓流細線,淩空編織成一條條狀若臂膀的狹長藤蔓,數量千絲萬縷無邊無盡旖旎招搖,最後匯成鋪天蓋地的涓流繅絲大軍朝西門無鋒狂卷!


    “這......這是劍道?”


    不光是西門無鋒有此詫異,就連此刻的施術者安化侍也有些發懵。


    這還是他第一次嚐試使用太乙分光劍,說白了他也完全不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此刻隻能作為一名特殊的看客靜觀其變,不過照目前的情況來看,西門無鋒應該是兇多吉少!


    畢竟那些涓流大軍實在太過恐怖,這種恐怖不光是對西門無鋒,安化侍此刻也完全感受到了此招的霸道之處。


    他暗暗倒吸了一口涼氣,下一刻粗略測探一番體內剩餘的真氣,發現僅僅隻是施展這一式太乙分光劍,他汪洋如海的真氣就已經近乎枯竭!


    也即是說,就算他想要再施展出第二次,他的真氣儲備也完全不足以讓他做到。


    力不從心!


    照此看來,安化侍更加眼神貪婪。


    他實在是有些迫不及待,畢竟他清楚自己的真氣底蘊有多麽龐大,能夠耗費如此之巨來施展的一招,究竟會恐怖到何等難以言喻的境地?


    也就在這短短刹那間,從整個世界長途跋涉匯聚而來的巨大涓流已經完全匯合,凝聚成堪比數十萬大軍的恐怖藤蔓大陣。


    除了安化侍與西門無鋒所在方位,除了那柄擎天撼地好似重艦一般的石中劍,其餘地域已經不見光景不見山河,完完全全被密密麻麻的涓流枝蔓充斥塞滿!


    安化侍自己都有些感到恐慌了,畢竟眼前的場景簡直是密集恐懼症和幽閉恐懼者的夢魘。


    放眼望去,安化侍感覺自己身處於某種長蟲的腸道內壁,四周全部都是密密麻麻不斷(蠕)動的鼓蕩枝蔓,每一條枝蔓都像極了葡萄藤上攀爬的碧綠毛毛蟲。


    安化侍望著這些藤蔓不斷滾動的表層,雖說知曉內裏全部都是他精純恐怖的真氣,可還是感覺有些惡心作嘔的不適感。


    當然,若說不適感此刻西門無鋒比他更重,因為這些涓流藤蔓襲殺的目標正是西門無鋒,首當其衝便是他那柄碩大無垠的石中劍!


    纏繞!


    安化侍拈指造印全力催發,漫天無盡的涓流藤蔓瞬息爬滿了巨大的石中劍,雖說石中劍的身量恐怖駭人,可麵對充斥整個世界的藤蔓,它根本沒有任何可以逃匿的死角。


    “這是......什麽邪術!”


    被製住法器的西門無鋒徹底慌亂,能看出石中劍對他意義非凡,他所有的淩然霸氣也都來源於石中劍,此刻安化侍驅使域界之力將劍牢牢鎖住,這也同樣鎖住了西門無鋒的至高命門。


    “你到底是什麽怪物,身兼數法竟還有這種儒門限製秘法,這世上怎會有如此觸類旁通的家夥......”


    此刻的西門無鋒一身綠芒暴漲,可無奈四周已經沒有太多活動餘地,他法器被製也隻能嗚唿哀哉。


    這也是劍修和刀修的弊端所在,過度依賴刀劍法器去施展神通,一旦法器掣肘,除非像劍宗宗主那般領悟無劍之道,否則麵對與之相克的大高手,除了飲恨收場外再無更多例外。


    更遑論,眼前西門無鋒正在麵對的不是凡俗,而是安化侍這位世所罕見的修行瘋子,是他口中殺戮無度泯滅情感的血腥人屠!


    “西門師兄,儒門那種低階術法怎可媲美,說白了今日你也算大開眼界,讓我們一同瞧瞧,太乙分光劍究竟是什麽樣的劍招吧!”


    安化侍言罷不再留手,浩蕩滿世界的涓流藤蔓在一瞬間同時爆發。


    轟!


    天地之間一片刺目灼熱,無盡碧綠玄青的毫光瞬間塞滿四隻眼廓,也塞滿了整方太乙分光域。


    西門無鋒根本難以抵禦這種無死角攻殺,石中劍瞬間脫手倒飛而出,下一刻便被汪洋似海的真氣涓流徹底吞噬。


    巨大的石中劍此刻也好似跌落海眼,無數藤蔓將其完全包裹,下一刻不斷收縮收縮再收縮,細細觀之乃是無數道不斷分裂的針形劍氣在刺紮劍體,既有北戎劍道的狠辣決絕,也有南靖道宗的綿延無盡!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安化侍這才瞧明白太乙分光劍的施展原理,他撐開太陰蛇眸仔細觀摩,發現那些涓流藤蔓完全是由無數道璿璣劍氣聚合而成。


    這些劍氣與尋常的北戎劍氣完全不同,互相每每碰撞衝突便會無限分裂,每次分裂所消耗的真氣也會成倍增加,換來的劍氣大陣也成倍堆疊恐怖!


    這絕對是安化侍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細的劍,當然他還沒有跟秦牧雨交過手,不過此刻的太乙分光劍比之春風化雨劍絲毫不落下風,不管怎麽說,也都是此刻西門無鋒完全無法纓鋒的恐怖殺劍。


    消融!


    巨大的石中劍好似被萬千蛀蟲鑽心啃噬般不斷顫栗,劍自有靈發出一陣陣痛徹心扉的咆哮,可一切都顯得那樣無力且無濟於事,在安化侍傾注全部真氣的招式襲殺下,這柄劍已經完全走上了自己的劍塚歸途。


    繼續消融,越來越小!


    “不要——”


    同樣被無盡太乙分光劍氣席卷的西門無鋒此刻情緒崩潰,隻不過還未等安化侍欣賞夠其絕望的麵容,密密麻麻的太乙分光劍氣便爬滿了他的臉孔。


    很快,西門無鋒全身被無盡劍芒徹底吞噬,整張臉也僅僅隻剩下右側眼珠還露在外頭。


    那隻眼睛此刻寫滿了複雜與不解,不過它並未像其身軀那般被徹底淹沒,而是在安化侍的精準掌控下留得了一絲微光。


    勝負已經立判。


    安化侍在最後一刻收束了自己的殺心,以絕大毅力強迫自己止住了最後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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