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睛明口中的錯誤究竟是什麽,溫白書和林奕根本不得而知,不過自打他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這方世界貌似產生了諸般詭異莫測的變化。


    西南方向升起一抹妖異紫炎,直衝高天撼動蒼穹,進而鋪天蓋地照亮了整方人間大世,令蒼穹之下的普羅萬象都為之一震身形趔趄!


    四大王朝億萬萬生靈皆震悚驚愕,這來去迅疾的短短一瞬令人難以反應,卻在每一位生靈的心中根種下一抹揮之不去的紫色惶惶。


    舊水老祖之怒!


    溫白書和林奕瞬間便識得這紫炎的由來,畢竟他們想不出當世還有第二位存在能做到此事,能夠僅憑個人好惡撼動整方大世,將個人悲喜轉化為無盡恐怖,送入一顆顆毫不知情的脆弱心髒之中!


    一人之力,驚擾天下!


    麵對舊水老祖的勃然大怒,令狐睛明此刻依舊靜默如鍾。


    他還是秉持一以貫之的慈悲佛相,望向西南方繼續開口。


    “舊水,毫無用處的憤怒不會解決任何事情,你不修佛宗不曉得如何解脫離苦,在這點上貧僧的確比你看得更遠更高,照此看來這世上本不該有對你的無窮信仰,畢竟這信仰的源頭便是錯的,無辜的世人隻會越陷越深難以解脫得樂。”


    令狐睛明言罷不再雙手合十,而是將兩隻煞白無血色的手掌紛紛並指。


    一手指天。


    一手指地。


    “遙想當年亙古,佛祖於菩提樹下頓悟成佛破碎虛空,以無上佛法成就真仙大道離苦得樂,便是用此降魔手印昭告人間,今日貧僧於佛法之上加諸魔宗真諦,以我心照佛心,以佛心照見真魔,為這方大世修正錯誤重塑真果。”


    一語言罷,令狐睛明渾身劇烈一顫,好似有某種力量像涓流般透體而出,隨即其麵色便鬆散下來,詭譎妖異的麵容也在瞬間顯得索然無味。


    “天上地下唯我獨尊,這是昔年佛祖所言。”


    “貧僧從未有過獨尊之念,惟願大世眾生皆能及時行樂,在正確的道路上得見陌路繁花,隻不過這花不可為蠱惑之物,應皆為貧僧親手所種佛音妙果。”


    說完此話,令狐睛明靜靜閉上雙眸,聆聽著山河郡某些地方的崩塌之音。


    這些聲音相距較遠,互相分布沒什麽太大的講究,不過還是被神識敏銳的溫白書和林奕捕捉到了。


    林奕不曉得這究竟在做什麽,反倒是一旁的溫白書此刻麵色驟然無血,好似窺探到了某些極度可怕的事情。


    “溫樓主?”


    林奕小心翼翼地碰了他一下。


    溫白書恍惚著晃晃腦袋,隨即磕磕巴巴地開口說了一嘴。


    “老祖廟......是老祖廟......山河郡分布的各處舊水老祖廟全部崩塌了!”


    “這有什麽的,咱們魔主降世,當然容不得別人在此設下信仰道場。”


    “不對,不僅僅是山河郡這麽簡單......”


    溫白書神色慌張地看向林奕,林奕此刻也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下一刻亦是難以置信的迴應他一張驚愕麵龐。


    “你的意思是說......”


    “不錯,這世上蒼穹之下的所有舊水老祖廟,在剛剛都被貧僧清洗一空了。”


    漂浮在不遠處的令狐睛明緩緩迴身,收起了指向天地的兩根手指,卻完全無法將麵前二人的震驚與恐懼收迴腹中。


    “魔......魔祖神威蓋世,舉世無雙!”


    “魔祖......魔祖理當如此!”


    二人於倉惶中淩空下拜,兩顆心髒伴隨著劇烈紊亂的喘息難以自持。


    畢竟這事情怎麽想都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根本就不應該在這塵世中發生,二人也算是見多識廣,可這完完全全超脫了他們對神通大法的理解範疇。


    這片大陸究竟有多麽廣袤根本無法揣測,四大王朝廣袤無垠的疆域亦難以清晰說明,每個王朝每座城池鄉野中皆有分布不均的舊水老祖廟,傳承至今亦不曉得有多麽恐怖的數量留存。


    可就在剛剛那一瞬之間,僅憑令狐睛明的寥寥數語和兩根手指,就能將魔威覆蓋整片大陸剿滅一切廟宇,這真的是人類修士能做到的事情嗎?


    精準定位每一座老祖廟,這需要多麽恐怖至極的廣袤神識?


    同一時間催婚所有廟宇,這需要多麽汪洋無盡的真氣支撐?


    摧毀廟宇同時不傷他處,這需要多麽精準把控的神通駕馭?


    一念之間遍及五湖四海,心之所向魔氣縱橫屠戮四方,不費吹灰之力閑庭信步逍遙恣意,談笑間平大世傾覆於指掌之間......


    恐怖......實在恐怖到令人發指!


    二人此刻完全對令狐睛明的話不加懷疑,畢竟他們清楚自己根本沒有懷疑的資格,令狐睛明也完全沒有欺騙他們的必要。


    到達偽天境老祖級別,一身神通之廣大根本無法用常理度之,發生什麽不可理解的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接受所有理解不了的所見,便是對老祖級至尊最好的尊重與效忠。


    令狐睛明對二人的表現很滿意,當即示意二人平身說話。


    “從此世間隻會有我魔宗的祖廟存在,我花開罷百花殺,其餘繁花沒必要肆意開放,隻留我魔宗黑蓮於寂靜中寸寸潔白便好。”


    令狐睛明言罷淩空踏足,腳下果真生出朵朵黑色蓮台,每一朵都漆黑如墨融於夜色黑暗,又隨其腳踏而迸濺出片片雪白蓮瓣,看起來既墮落沉淪又聖潔高傲,著實是玄奧莫測令人隻有瞻仰的份兒。


    他一邊走一邊望向西南,望著已經彌散的紫炎繼續喃喃自語。


    “舊水,今日我做出此事乃機緣注定,這世道已經賜予你萬載機緣,奈何你的所作所為並不能擔此重任,看來這方人間下一位仙人定然不屬於你,如若你心有不快,我可以親赴瀧地洞與你辯難。”


    言罷,令狐睛明於空中靜靜聆聽方外妙音,半晌後好似是得到了某種迴應,他微微一笑顯得和煦慈祥。


    “如此一來倒也是好的,太長或太短都於你我不利,畢竟數百年前出了那麽多事,再做一番輪迴倒也不是不可。”


    說完這句稀奇古怪的話後,令狐睛明轉過身子看向林奕二人。


    “二徒聽旨。”


    林奕二人立刻抖擻精神恭敬有加,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我種在你們體內的魔種印記無需擔憂,隻要你們一心向魔忠心耿耿,它隻會對你們接下來的修行之路大有裨益。等貧僧再次歸來之時,你二人務必抵達巨擘境界,如若不成則按照背棄魔宗罪責論處!”


    “謹遵魔祖法旨!”


    “謹遵魔祖法旨!”


    溫白書二人騎虎難下隻得恭敬領命,溫白書緩緩抬起眉梢看向令狐睛明,用最關切溫和的語氣試探發問。


    “魔祖,您可是要離開東陳王朝?”


    “不錯,我即將趕赴世間某處不可知之地,與舊水老祖進行為期五百年的修行辯難,五百年後如若我辯難功成歸來,世間將再無除貧僧外的其它信仰,爾等也將親眼見證十三萬年前的魔行天下盛況!”


    五百年!


    林奕二人聞言驚訝不已,他們不清楚老祖級別修士的辯難是何意思,也不清楚令狐睛明此去尋找舊水老祖究竟會發生何事,他們能做的唯有絕對的服從法旨,這便是他們能夠活到現在的主要原因。


    “貧僧走後無需參與目前的天下紛爭,待天下大勢平息後亦無需參與修行界諸般瑣事,任其餘門派波瀾翻湧皆不用管束,爾等隻需用功修行提升境界,等貧僧迴返東土再圖謀大業即可。”


    令狐睛明說完便準備離開,忽然好似又想起來一件事情,令他原本慈悲滿溢的恐怖麵頰瞬間緊蹙起來。


    “對了,還有一事,你們可以幫貧僧去辦。”


    “魔祖盡管吩咐,我等必盡心盡力!”


    “幫貧僧去尋一個人,找到他後暫且護他周全,待貧僧迴來再決定其未來運數,這期間其安危命數不容有失。”


    “敢問魔祖,您口中所言究竟是何人?”


    林奕和溫白書此刻滿溢好奇,根據他們這些年來對令狐睛明的了解,他們從沒見過他對除他之外的第二個人如此上心過。


    令狐睛明此刻竟長歎一嘴,表情也變得極度微妙難以揣測。


    “說起來此僚與舊水大有淵源,奈何舊水道友自身迷惑重重,更不曉得該如何去做正確的事情,我曾想殺了此人,也想過收服此人,後來覺得一切機緣似乎早已如草蛇灰線,還是度化此人最為妥帖恰當。”


    “那他是......”


    溫白書和林奕從令狐睛明口中聽出來一絲端倪,不知為何心中隱隱間都有了同一個影子。


    一個令他們倆深深厭惡並想要除之而後快的影子!


    果不其然,令狐睛明的嘴角嗡動,說出了那個令他們深惡痛絕的家夥名姓。


    “此小友名諱安化侍,說起來於你們也大有淵源。”


    “魔祖,為何要我等庇護他,想當初他......”


    溫白書即便再畏懼令狐睛明,此刻也實在是百般不得其解,畢竟想當初是安化侍親手在蒼梧嶺置他於死地,一旁的林奕此刻也忿忿不平,畢竟他的親哥哥林昇也死在安化侍手中。


    換言之,安化侍和此二人之間,除了梁子外根本沒有半點交情。


    當然,這些事情對令狐睛明來說根本不算事情,令狐睛明也完全不在乎麵前二人的諸般想法。


    “貧僧做事自有貧僧的道理,你們隻需記住安化侍不得有事,自今日起他不單單是貧僧最為看重之人,亦是五百年後淩駕於你二人之上的魔宗第一高徒,貧僧於紅塵大世中收取的唯一一位關門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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