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是何人?”


    玄血童祖對安化侍的話視若無睹,言語中滿是對其身份的深深懷疑。


    的確,擁有至尊鬼器地獄吠陀的安化侍,從頭到腳對玄血童祖都是個謎。


    “與其要問我是誰,還不如問問你究竟還想不想跑了?”


    “跑哪裏去,帶著你去尋我們宗門?”


    玄血童祖一語道出安化侍的心思,安化侍也毫不避諱,咧嘴笑笑不以為意。


    “不然呢,別跟我說什麽誓死守護宗門道義的鬼話,這話放在空海這種憨直的正經人身上我還信,放到你這老滑頭身上,你覺得我能信多少?”


    “咳咳,安施主言重了,其實我也是不願誓死守護佛宗的,一是我佛宗已經覆滅,二是我其實也是怕死的。”


    空海能看出也是個真性情的家夥,完全符合安化侍的脾性,安化侍聞言哈哈大笑,隨即指指玄血童祖撒手不管。


    “眼下這老滑頭已經失去了四顆頭顱,修為大損已經不再是你的對手,既然他始終不願說出鬼宗山門所在,那我們便直接送他上黃泉!”


    空海聞言大喜,祭起羅漢禪杖就要打,玄血童祖此刻已經沒有鬥誌,畢竟隻要安化侍還在虎視眈眈,他的掙紮都會變得難以想象的廉價。


    隻不過,將二人引到此處的玄血童祖貌似還算淡定,他不斷朝身後的黑色山脈飛退,一邊飛一邊千裏傳音暴喝嗡鳴。


    “老骨頭,你若是再不出來幫襯,今後可就沒人陪你喝血奶酒了!”


    安化侍聞言一把按住衝動的空海,示意他收起佛法暫且不要妄動。


    遠處深山裏幽幽傳來一聲迴應,聽起來好似剛剛睡醒一般極度慵懶,略帶著幾分起床氣和不情不願。


    “奶奶的,癩蛤蟆你說說你這是第幾迴了?每次都找我來給你收拾殘局,到頭來說好的酒水每次都克扣,這人事兒根本就沒有這麽辦的!”


    “行啦你趕緊出來吧,我是鬼又不是人,再不出來就真的沒得喝啦!”


    聽到深山裏迴話的玄血童祖心中大定,連言語中也浮現出幾抹調侃之意,很明顯是對深山中寄居之人信心十足。


    安化侍聞言倒是麵色不喜,畢竟這很明顯是無形中看低了他,當然眼下的他也不會再有年少的衝動,當即默默等候這位遲來的隱居者。


    沒過多久,遠方黑色山巒中隱隱浮現一抹人影。


    他輕輕飄飄好似輕柔無骨,黑發黑衣皆翩然浮動緲若驚鴻。


    周遭山水完全與其氣韻融為一爐,看起來人影成畫山水成幕,好似天地生養一般渾然無脫離之感。


    一步,光影錯落。


    兩步,幻象升平。


    三步,迤邐而至。


    四下山水升騰起薄暮肅殺,百草低垂萬物靜謐,一切皆因此人出山而更顯蕭條。


    安化侍瞧看清楚了來客的模樣,一時間差點將其當成正道中人。


    此人一身儒雅風骨身段風流,既有男子的陽剛之氣,又有女子的陰柔之美。


    明明是劍眉星目卻朱唇殷紅,明明是膚若凝脂卻有長髯垂胸。


    束發高冠仙風道骨卻有騷氣,儀態儒雅落落大方卻百媚流轉。


    眉眼隨便一動便有勾魂奪魄的狐狸皮相,舉手投足隨手一抖便有萬種風情,可一身黑袍威嚴肅穆滿溢禁欲氣度,流露在外的纖纖素手卻修剪了琥珀指甲。


    好奇怪的人。


    這是安化侍對其第一眼的感受。


    說起來安化侍也是極度複雜的家夥,隻不過安化侍的複雜在於內裏,可這家夥光是外表就讓他有些懵圈。


    “安施主,這是男的還是女的?”


    “不好說,不確定。”


    “我聽說這世上也有不男不女的家夥,有的叫偽娘有的叫太監,還有的叫宦人和寺人,這家夥應當屬於哪一類?”


    “不知道,看看再說,不信謠不傳謠。”


    安化侍緩緩上前與其對峙,玄血童祖此刻已經跟來客打了照麵,兩個家夥看起來極度相熟聊得火熱,隻不過外表如此豐富的家夥,一出口竟全部都是下三濫的粗鄙之言。


    安化侍現在算是明白了,什麽叫做一張嘴毀了一個人。


    果然這世上有許多人不適合開口,正所謂隻可遠觀而不可褻玩,古人誠不我欺。


    現在的安化侍極有耐心,他靜靜等候玄血童祖訴完苦。


    那家夥把一切經過全都聽完,臉上的表情亦是不男不女轉換嫻熟,時而像降龍伏虎二將那般粗魯狂笑,時而又好似小家碧玉一般捂嘴歎惋。


    玄血童祖將一切說完後鬆了口氣,那人朝身後自己閉關的深山方向擺擺手,示意玄血童祖先行離去不用管他。


    玄血童祖要的就是這般,當即撂挑子直接化為血光跑路,空海見狀哪裏肯放焦急欲追,卻被安化侍按住肩頭阻攔下來。


    “莫急,你過不了他這關的!”


    “可是安施主,那無恥之徒......”


    空海急的咬牙切齒,安化侍此刻麵色鄭重,朝他緩緩搖頭示意不許。


    “我知道,你放心此僚我定會助你斬殺,隻不過現在的確不是時候,這家夥有些不對勁,貿然上前可能要吃大虧。”


    安化侍說完後不再理空海,麵向那詭異之人指指自家心口,率先自報了稱謂。


    “安某人,閣下怎麽稱唿?”


    “小哥安好,歡迎光臨寒舍,在下柳象骨,他娘的你們算哪根蔥?”


    一句話硬生生把安化侍給說愣了,身後的空海也沒太反應過來。


    這柳象骨不光外形上不男不女,就連說話竟也充斥著兩股截然不同的人格,前半句是春風化雨的江南女子,後半句竟直接演變成了喝酒殺豬的肉鋪屠夫!


    “有點意思,看來閣下這名字起得也很講究了。”


    “那是自然,象乃陸行之力極限,骨乃人體血氣之剛,老柳我取此名號,正是和我的風骨氣度完全貼合,畢竟奴家就是這種絕代風華的江山人物哩!”


    “嘔——”


    柳象骨話音剛落,一本正經的空海就哇的一聲吐了。


    “安施主,你趕緊給我揍他,這位柳施主實在是太惡心了!”


    安化侍此刻也感覺胃裏翻江倒海,畢竟這種前後反差實在是太強烈了。


    不怕粗鄙不堪滿口汙穢的,也不怕從頭到尾娘娘腔毫無陽剛的,就怕這種不倫不類來個大轉彎的。


    “你退到十丈開外,佛門秘法以防禦著稱,一會保護好自己。”


    安化侍此刻眼神稍稍凝重,雖說這柳象骨實在是難以相處,但想要往下繼續走的話,他這隻攔路虎還必須要利落拿下!


    “柳......道友,你可是位祭師?”


    安化侍想了半晌,實在是不知該叫小姐還是公子,索性便用了這個萬全稱唿。


    “奴家正是,安道友你不也是跟俺一樣嘛!”


    柳象骨照舊是陰柔與剛烈並存,聽得安化侍剛剛酥了半邊身子,下一刻便差點閃了腰。


    安化侍心中道聲厲害,在他從天照陸宗出關之後,他向來對自己的修為很有自信,對方的境界應當也是空鏡大圓滿,不過能一眼瞧出自己的修行底蘊,這份神識感知著實極不簡單!


    “柳道友,既然你是天照宗祭師,想必應該來自南疆東域的陸地宗門了,說起來我也師承於陸地宗門,既然師出同門,為何道友要為這鬼修出頭?”


    安化侍主動開始套起近乎,雖說他很不情願跟這家夥扯上關係,當然他這麽說倒也沒啥錯,畢竟大宗主對他來說也有師徒指點之實。


    “你也是天照陸宗祭師?為何老柳我從未見過你?”


    柳象骨聞言詫異,很明顯對安化侍的身份很是懷疑。


    “那是自然,難不成我還會是瀚海宗門的人?我是黑風堂的人,鬱懷閬乃是我堂執法長老,不信你自己去問,這難不成還會有假?”


    安化侍編造謊言頭頭是道,柳象骨聽聞他提起鬱懷閬,麵色上果然產生幾許猶疑之色,很明顯鬱懷閬在宗門中的人緣不是一般的好。


    “既然你是鬱長老門下,那又為何會跟佛宗勾連在一起?相比於我和鬼道為伍,你勾連佛宗應該更加不該吧?”


    柳象骨總算是正正經經地說了一句話,這話可謂是一針見血直中要害,安化侍當即便有些啞然,知曉有些圓不下去了。


    柳象骨很明顯善於察言觀色,他撚起蘭花指眉眼含笑,隨即又做出男兒姿態猛烈地啐了一口。


    “依俺看你就是那東陳的賊人!鬱長老現在不知所蹤,沒準就是你們也摻和了一腳!”


    “東陳?”


    安化侍聞言瞬間反應過來,看來之前他所料不錯,天照宗應當是出了大事,而且鐵定和隱居東陳附身溫白書的令狐睛明有關!


    “柳道友你愛信不信,依我看你我都是宗門有難不管不顧之輩,你躲在這裏貓哭耗子假慈悲,我和佛修攀談交往真小人,咱們兩個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薄情寡義!”


    聽聞這話的柳象骨又開始反起嘀咕,畢竟安化侍的言談舉止的確也沒什麽大破綻,不過眼下他還是不打算放安化侍過去。


    “即便你是我宗門人,這癩蛤蟆乃是我多年故交,今日隻要奴家還在此處,是萬萬不能讓閣下擅闖一步的,萬望閣下多多海涵哦!”


    “嘔——”


    “呸——”


    突如其來的騷,這次徹徹底底閃了安化侍二人的腰。


    空海和安化侍全都吐了,兩大鋼鐵直男皆臉若苦瓜。


    “安施主,你還行嗎?”


    “空海,這是強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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