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殺不了他。”


    遠方傳來一聲淡淡地否定言語,話音未落染血幡子下便出現了另一抹紅。


    那是一抹骨架清麗的紅油紙傘,執傘的手臂白皙修長,身形嫋娜卻能看出是位男子。


    張北魚見狀坐得更莊重了些,一股令他不大自在的別扭感受由心而發。


    這令他微微有些心緒激蕩,畢竟他活到現在都但隨心意,能讓他有此般感受的家夥著實不多。


    執傘男子在胡同盡頭狀若鬼魅,上一刻說話吐出的唿吸還未降溫,下一刻便已然坐到了張北魚身前收起傘骨。


    比張北魚還要詭譎數倍的速度!


    張北魚若說不驚愕是萬萬不可能的。


    之前他出劍殺人僅僅隻動用了右手,雖可做到快劍無影,卻難免在劍穗的柳條上留下點滴痕跡。可眼前這位不請自來者於唿吸間穿街過巷,他根本沒有看清任何移動的軌跡,甚至連天地間的氣流唿吸都沒有紊亂半分!


    收起傘骨的家夥露出身形。


    丹鳳眼皮斜飛入鬢,鼻梁高挺鼻翼比常人略窄。


    整副五官麵相都和翹起的輕薄嘴角一般微微上挑,看起來媚而不妖別有一番風味。


    若是安化侍在此定然會一眼認出,此人便是來曆神秘的大妖漆吳山禦前氏。


    禦前太初!


    “小哥哥,你為何說我殺不得他?”


    張北魚瞪著自己的大眼珠表情稚嫩,伸手好似懵懂一般指了指身後老丈。


    他天性如此並非是裝模作樣,可能當真是自小和張太京在道觀裏待太久了,前十八年根本沒和人情世故打過交道,因而所思所想皆和常人有些許偏離。


    “因為有我在,所以你殺不了。”


    禦前太初這話說得跟張北魚一樣有禮貌,也一樣有著遠超於他的自信篤定。


    張北魚對此話毫不懷疑,他能看出禦前太初修為高深,當即咧嘴笑得燦爛。


    “小哥哥你說得對,我覺得你應該比我厲害一些。”


    這話令禦前太初哭笑不得,原本不苟言笑的精致麵龐也不禁表情豐富起來。


    明明是一位活了不知多麽久遠的大妖怪,在張北魚口中卻成了親昵攀附的大哥哥。明明是一位修為難以估量的大人物,卻被一個二十郎當的少年郎說成相差不多。


    “看來你也是個喜好美食的家夥,隻不過這世間的美食大多不在這種繁華鼎盛的都城之中,往往都在窮鄉僻壤亦或是山野大澤之間,我逛遍了京城中幾乎所有酒家攤鋪,到現在也隻找到了兩樣還算不錯的地道吃食。”


    禦前太初並未跟張北魚挑明太多,畢竟根本沒這個必要。


    他也沒有倚老賣老故作老腔,畢竟他生就一副勾魂奪魄的玉麵郎君模樣,若是真像耄耋老人那般去生活,也的確會顯得不倫不類。


    “哪兩處?”


    張北魚一聽這話便來了精神。


    禦前太初指了指他身後的老丈,又指了指西南角的另一處方位。


    “一處便是這裏的桂花糕,老丈的兒子是大修行者,為人孝順忠厚老實,不厭其煩地為老丈送來新鮮的桂花食材。還有一處便是西南巷口裏有一間茶攤,那裏的酥油茶亦是京城一絕,我每天都要去喝一碗,風雨無阻。”


    “那是自然,大哥哥你有傘嘛!”


    張北魚指了指那把紅油紙傘,隻不過這腦迴路著實和他的根骨一般清奇。


    禦前太初似乎不打算跟他說閑話了,當即看著他俊秀的眉眼說起正經事。


    “你這次來,是要參加龍虎山之弈,對吧?”


    “大哥哥,你到底是誰?”


    張北魚聞言立刻機警起來,手掌亦不自覺得握緊了身後的木劍劍柄。


    能讓他這般謹慎的家夥還真沒幾個,因此這種戒備式的握劍姿勢他並不常做,能看出他的動作有些生疏,可禦前太初卻朝他輕輕擺了擺手。


    “你不用緊張,我若想殺你比殺他容易,再說你我本就無冤無仇。”


    禦前太初指了指角落裏那具被斬首的幹屍。


    這話讓張北魚不大高興,畢竟在他從小到大的人生裏,根本沒有人敢對他這麽說話,也從來沒有人有資格說這種話,即便他墮境到大宗師的師父張太京想要殺他,估計也絕不可能在一瞬間令他人頭落地。


    因此,張北魚的小臉蛋兒變得更倔強了。


    “大哥哥,我覺得你在吹牛。”


    禦前太初聞言笑笑,他緩緩抬起自己的左手,食指中指並起朝張北魚額頭上按了過來。


    沒有任何花裏胡哨。


    沒有任何神通顯化。


    甚至沒有任何真氣波動。


    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好似長輩要幫晚輩撥弄額前幾縷碎發一般地伸了過來。


    張北魚見狀下意識地想往後躲,卻發現自己渾身僵直已然無法動彈!


    他隱隱間有種異常古怪的感受,貌似渾身上下被許多條柔軟巨大的觸手緊緊箍起一般,身上的白衣被勒出一道道凹陷痕跡,背後的木劍劍鞘也硬生生嵌入了後背肌膚。


    出鞘!


    木劍悄無聲息。


    神通!


    全身真氣盡皆無法運轉。


    張北魚真的有些慌了。


    他很想打開自己的雲戒,貌似想從中取出某些東西,可根本掌控不了雲戒分毫!


    從未有過的束縛感令他感到無力,甚至隱隱間有種難以言喻的絕望和委屈。他忍住不在禦前太初麵前出醜丟臉,但很明顯二人之間的差距已不僅僅是鴻溝天鑒那麽簡單!


    張北魚現在深切體會到了二者的差距,那緩緩推進的手指如蔥白般纖細溫潤,卻真的在瞬間便將自己徹底繳械完全降服。


    他現在根本掌控不了自己的五官表情,甚至連一句話都無法順利說出。


    然後,在一次唿吸的末尾。


    禦前太初的手指輕輕按在了張北魚的額頭。


    “噗!”


    他宛若蜻蜓點水般在張北魚額頭正中央碰了一下,張北魚順身上下好似過電一般發起劇烈痙攣,隻不過這種感受僅僅隻有一瞬,下一刻便消散無形一身輕鬆,連施加在身上的禁製也都一並消除了。


    張北魚瞬間和他拉開距離,手握木劍輕撫雲戒全神戒備。


    “大哥哥,你剛剛對我做了什麽?”


    (晚上六點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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