唿吸。


    毫無邏輯的濃烈唿吸。


    嗓子裏滿是濃稠的血痰,安化侍卻連吞咽都不敢做。


    心髒咚咚狂跳令人作嘔,安化侍盯著麵前的黑暗無邊,腦海裏映出一隻不可一窺全貌的巨大蛇頭。


    他能聽到大蛇粗重的唿吸,每次噴吐都甩他滿身冰寒的鼻涕,每次抽氣又帶走殘存不多的體溫。


    良久。


    良久。


    安化侍嚐試著往後蹭了一步,將刀鋒緩緩離開碰觸的大蛇軀體。


    沒有事情發生。


    安化侍絲毫不敢喘大氣,他凝神戒備又往後退了一步,誰知這次燭九太陰卻不安分了,一張血口宛若天地開一線般緩緩張開,安化侍能清晰感受到它口腔裏的濃烈腥氣!


    舉刀,鼻眼,坦然求死。


    誰知,半晌後預想的死亡並未到來,反而聽到了一聲人類的言語!


    “刀......”


    這聲音轟隆作響,宛若天際悶沉的滾雷。


    刀?


    安化侍頓覺詫異,看了看自己的鬼徹,不明白聲響來源何處,也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意思。


    “西梁......刀......老朽的刀......”


    安化侍靜靜聆聽,心中卻升騰起滔天駭浪!


    西梁的刀?


    “前......前輩,你在哪裏?”


    安化侍顫巍巍地問了一嘴,眼下索性生機滅絕,他也豁出去了直接發問。


    “我......就在你麵前!”


    又是短短一句話,聽起來老邁深沉,卻把僅存的兩個活人嚇得外焦裏嫩!


    燭九太陰!


    燭九太陰在說話?


    安化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雖說溫白書告訴過他大妖早可化形,可見到一隻亙古歲月前的洪荒異種朝自己說話,總有一種全家都詐屍的驚訝詫異!


    “老豬.......不是不是.....老燭前輩,晚輩安化侍這廂有禮了。”


    麵前的燭九太陰沒有說話。


    安化侍以為自己惹它生氣了,立刻改口重新作揖。


    “老太太......不是不是......太陰前輩,您說的可是西梁十三刀?”


    安化侍現學現賣,他現在心中也滿是疑惑,畢竟無論怎麽想,燭九太陰和西梁刀修貌似都扯不上關係。


    “一刀流......北辰......你是西梁子弟?”


    過了許久,燭九太陰總算又說話了。


    安化侍聞言猛然驚醒,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刀招,才發覺在方才的生死之際,他下意識地用出了林奕的刀招!


    之前在斬殺清剿度陰童子時,安化侍不斷習練悟刀。他之前從未真正學習過刀法,因而在危急時刻能想到的招式,也隻有觀摩林奕得來的招數。


    不過,安化侍不打算偽裝身份,畢竟他向來都是不愛說謊的執拗家夥。


    “前輩,我不是西梁人士,而是南靖朝原舒家人士,我隻是平日裏喜好用刀。”


    此話一出口,麵前的燭九太陰竟躁動起來,霎時間又是一陣飛沙走石狂風唿嘯,貌似情緒上受了極大的波動!


    “你是舒家人士?不可能......舒家怎可能還會有舊人!”


    安化侍此刻的感受頗為詭異,聽著洪荒異獸說這種南靖朝的前塵往事,怎麽聽都感覺有些不倫不類。不過他自然不敢忤逆燭九太陰的意思,還是老老實實的自報家門。


    “前輩,我是舒家唯一還活著的人,爺爺為躲避仇家和我一同改名換姓,前不久我爺爺溫......不對......是舒白鶴剛剛去世,被葉家走狗北境稽查使李墨白所殺。”


    燭九太陰聞言更加激動,他又問了很多細節之處,安化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越說這頭大蛇越情緒劇烈。


    安化侍搞得更加摸不著頭腦,實在不清楚這大蛇為何會這般感性。


    “舒家......當真隻剩你一人?”


    “這個......當初還剩下一批人,一同進了蒼梧嶺深處,就在前麵那片地域,全都被您殺了......現在您碾壓過來,估計早已屍骨無存。”


    當著殺人兇手的麵說這番話,安化侍著實是不管不顧,可他偏偏就是這樣的直率性格。


    畢竟牽扯到自己的舒家英魂,安化侍不想讓他們死得不明不白,也不想編造謊話讓自己良心難安。以往他還未開辟源爐時每每遇到惡戰,他也都是這般不卑不亢一身肝膽,他也覺得這才是他應有的正確活法兒。


    眼下,他已經做好了惹惱燭九太陰的準備,誰知過了許久都沒有等來雷霆震怒,反倒是聽到一聲滿溢悲壯的歎息。


    “燭九太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老夫若是不這麽做......舒家英魂便真的百死不得超生!”


    “什麽?”


    安化侍聽出了話裏有話,當即麵色大變再也不能淡定。誰知燭九太陰話鋒一轉,竟朝著地獄吠咜喊起話來。


    “你應該是陸簡雍吧?”


    棺材內的陸某人聞言打開棺材,顫巍巍地從中掙紮鑽出,雖麵色蠟黃腳步虛浮,卻麵目驚恐滿臉難以置信。


    “您......您該不會是舒華黎舒老前輩?”


    一語言罷,安化侍徹底懵逼!


    怎麽迴事?


    麵前這條大長蟲......是自己那位耍青龍偃月刀的太祖爺爺?


    燭九太陰似乎也頗為感慨,咆哮半晌後緩緩吐納迴複。


    “說起來,我也就比你虛長兩百歲,我們算是同輩人......當初你在天山五十裏外看我對決滕萬山,那時候還是個藏境小輩,現在也成為大宗師了。”


    陸某人聞言尷尬笑笑,不過雙眼已恢複了往日的無賴神采。安化侍上前攙著他看向蛇眸,燭九太陰口中再次傳出舒華黎的聲音。


    “孩子,還能見到你活著,說明天佑我們舒家,老朽也可以徹底瞑目了。”


    “......太祖爺爺,這究竟是怎麽迴事,您為何會在這大蛇體內?”


    安化侍第一次喚這種稱謂,著實是不大適應滿溢別扭,畢竟當初他和溫叔牙相處時也從不用敬語。


    “不光我一個......我們舒家死在此地的八千子弟魂魄......此刻都在這燭九太陰的腦顱神宮之中!”


    安化侍二人聞言瞠目結舌,安化侍不懂個中講究,隻得將目光投向鬼道人。


    陸某人畢恭畢敬地朝上作揖:


    “前輩,難道說這燭九太陰已不是實體,而是一具怨念不散的鬱結鬼魄?”


    天上傳來一聲應和,舒華黎的聲音也開始出現情緒起伏。


    “不錯,燭九太陰早已死亡,我等眼下是鳩占鵲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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