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德二年(758年)六月份,身在幽州的孫秀榮終於再次迎來了李泌的身影。


    “門下:朕獲承天序,欽若前訓,用建藩輔,以明親賢,斯古先哲王之令典也。孫氏秀榮,表親之後,孝友寬厚,溫文肅敬,行有枝葉,道無緇磷。踐君子之中庸,究賢人之義理,情惟樂善,誌不近名。慕間平之令德,希曾閔之至行,宜分建茅土,衛我邦家,葉於展親,永固疆域。是用舉其成命,錫以徽章。可封秦王,永為藩籬,更兼安西、北庭、碎葉、昭武四大都護府都護,宜令有司擇日,備禮冊命,主者施行”


    (表親,指李淵的母親與楊廣的母親是親姐妹,他們是姨表兄弟)


    孫秀榮從李泌手裏接過了大唐專門用來冊封王公大臣的詔書——一卷古意盎然的竹簡,以及隨同竹簡詔書到來的登記親王家眷的黃冊一卷,金印一枚,銀印一枚,玉印一枚,銅印一枚,金質令牌兩麵,銀質令牌四麵,銅製令牌八麵。


    還有王旗一麵,大都護旗四麵,大將軍旗四麵,各式令旗三十二麵。


    對於這一切,孫秀榮卻是了然。


    “如果隻頒旨,冊封親王,那麽我就可以自行雕刻製作印信,那樣的話大唐對於我就如同一個羈縻汗國一樣,若即若離,但如果辦足全套物件兒,則可以用它們來控製秦王府的規製和傳承”


    “也罷,反正我還有一枚桃花石,上麵也是寫著‘博格達汗之印’,幹脆按照大唐秦王的規製再製作一整套物件兒,一套人馬,四塊牌子,嗯,將毗伽可汗、墨爾根汗的一套東西也備上”


    見孫秀榮恭恭敬敬接過了這套屬於秦王的東西,李泌的臉上也浮現出笑意,他說道:“王爺......”


    孫秀榮趕緊擺擺手,“你還是稱唿我為大郎好了”


    李泌倒也沒有推辭,“也好,大郎,你可知道為了你這個王名,朝廷上下可是結結實實爭吵了幾個月?”


    孫秀榮點點頭,“想想也是,秦王,何其尊貴,又有太宗皇帝智珠在前,自然不可輕授,不過想必你將我的話帶給他們了”


    “自然是的,我同他們說道,‘孫秀榮索要的秦王並非你等所想的那樣,按照他的說法,在此時的西域、波斯、羅馬一帶,稱唿中原王朝的土語還是大秦,傳來傳去,便成了桃花石,大秦帝國就是桃花石帝國’


    “‘你討要這個名頭,一是申明永世心向中土的意願,二是提醒西域、大食、羅馬等勢力,在你的身後還有更加強大的大唐’”


    “但此話一出,並無一人相信,他們甚至不顧忌諱,大肆談論起舊太子李建成與秦王之爭,故此耽擱了好幾日”


    “前不久,或許是你的人在瓜州大破吐蕃,讓吐蕃人的興趣又從河西轉到了劍南、南詔,原本靠近劍南的地方是白蘭羌的領地,在尚結讚敗於瓜州之後,吐蕃大論尚悉結痛定思痛,破天荒地讓出身白蘭羌女子嫁給讚普作為王妃之一”


    (白蘭羌,青海湖以南的羌人部落總稱,後世那裏的藏人、彝人、羌人祖先)


    “於是,原本在蘇毗國的影響下也有些不安分的白蘭羌全部安定了,那名女子的弟弟也被尚結讚封為小論,許其在白蘭羌征募一千桂軍騎兵,五千嗢末軍,之後在其大將達紮路恭的帶領下,以白蘭羌軍為主,輔以少量吐蕃軍,擊破劍南唐軍,前鋒直抵雅州”


    “而在南詔,原本夫蒙靈察守得好好的,不過在吐蕃人的襄助下,以前的南詔人死灰複燃,彼等從邛域南下,緊逼姚州,夫蒙靈察一時不察,受了他誘敵深入之計,追到袖州,不幸遇伏,此戰過後,劍南軍損失一半,已無力鎮守姚州了,最後逃到袖州避難的前南詔王閣邏鳳在吐蕃人的協助下複位”


    (邛域,大唐對後世麗江以及以北山地的稱唿,其統治中心在袖州,就是後世的麗江市)


    “閣邏鳳娶了吐蕃讚普的姐姐,眼下已經占據了整個姚州”


    (姚州,後世以大理、昆明為中心的地帶)


    “達紮路恭占據雅州後,讓白蘭羌鎮守那裏,接著迴師蘭州,一舉攻下了那裏,蘭州,北接靈州,東連關中要地,蘭州失陷後,大唐就徹底失去對河西、隴右的控製了”


    孫秀榮卻不為所動,達紮路恭攻下雅州、蘭州,自然是因為他們已經得知正在瓜州、伊州的荔非守瑜他啃不動,算是碎葉軍掀起的蝴蝶效應,至於南詔,夫蒙靈察以區區萬餘唐軍,能夠在閣邏鳳最強大的時候出其不意打敗他已經是驚天之功了,想要徹底經營那裏談何容易?


    有唐一代,朝廷也沒有真正統治那裏,閣邏鳳重新上台也隻是時間問題。


    當然了,如果是碎葉軍控製雲南,那自然是另一番光景。


    “涼州、甘州等地還在大唐手裏吧”,孫秀榮很快就明白,如果不是吐蕃人趁著大唐實力大減趁火打劫,自己這秦王是不可能得到的。


    “還在,不過那裏每座城池隻有一兩千人駐守,若是吐蕃人全力進攻,也很快要......”


    孫秀榮看著他,“我的承諾依然不變,既然聖天子封我為秦王兼安西大都護,那為大唐擊敗河西、隴右的吐蕃軍將在所不辭,不過我不解的是,既然朝廷已經收複長安、洛陽二京,大河以南之地又安然無恙,又有郭子儀、李光弼一幹忠臣良將,怎會不敵吐蕃人?”


    一想到這裏,他猛地醒悟了。


    “如果南麵盤踞鄴城的史朝義、盤踞相州的安慶緒誠心歸附大唐,那唐軍自然可以全部抽調到隴右與吐蕃人作戰,但由於我的碎葉軍還在幽州,而史朝義、安慶緒又情形不明,至少李光弼的唐軍是不敢堂而皇之調走的”


    “眼下的唐軍,數量自然還是很多,但真正的精銳也就是朔方軍、河東軍了,朔方軍中,在上次的懷朔鎮之戰、中受降城之戰後折損的厲害,就算有郭子儀親領,估計也力有未逮,而河東李光弼的大軍可不敢輕動啊”


    “朝廷名義上是要我為其收複河西,實際上還是在暗示我趕緊離開幽州啊,不過子民二十萬戶的離開無論是聖天子還是袞袞諸公可不敢堂而皇之寫在詔書上的”


    就在孫秀榮像慣常那樣作天外之遊時,李泌輕咳了一聲,“秦王聽旨!”


    說著他拿出了一卷黃紙。


    在此時的大唐,用來冊封王公大臣用的是竹簡,叫“詔書”,下令用的才是“敕旨”,是用絹黃紙寫就的。


    “敕:近聞秦王以北庭大都護之姿,銳意進取,拓土無數,新設碎葉、昭武兩大都護府,讓大唐聲威遠播異域,朕心甚慰,又聞碎葉、昭武胡人遍地,漢人寥寥,特許幽州、莫州、瀛州三州二十萬戶隨同秦王遷到上述諸州”


    “另,吐蕃,我婿國也,不尊親長,蠻野不馴,占我河西,特令安西大都護出兵征伐,由新任河西節度使李嗣業助之”


    孫秀榮接過了敕旨後卻不發一言,李泌趕緊問道:“大郎還有何疑問?”


    孫秀榮說道:“朝廷接管長安後,聽說對那裏的祆教徒大肆屠戮?”


    李泌臉色一赧。


    這是幾個月以前的事情了,以長安西市大薩寶石寄奴為首的祆教徒商隊護衛由於在安祿山進城前後提供了大量的協助,讓收複了長安的李唐君臣十分不滿,當時他們並不知曉石寄奴等與碎葉軍的關係,自然大肆報複,石寄奴也被他們投入大牢。


    孫秀榮得知後趕緊差人委托李泌營救,石寄奴這才逃過一劫,但那時死在長安的商隊護衛沒有一萬也有好幾千,西市也被唐軍縱兵搶劫一空。


    “咳咳”,李泌說道,“原來並不知道大郎與祆教勾連如此之深,不過其人在逆賊占據長安時提供協助確有此事,我得知後趕緊連夜進宮,拿了敕旨後阻止了事態的進一步擴大,不過遺憾的是這些商戶的東西都被搶空了”


    “大郎的意思是......”


    “失去的東西就算了,不過要將所有的人都放迴,讓其在石寄奴的統領之下往隴右方向走,我會在秋收之後離開幽州,屆時一部分軍力會進入隴右、河西,讓石寄奴等與我匯合就是了”


    “那史思明?”


    孫秀榮暗道:“見真章了”


    便說道:“等我一走,自然要將其放迴,我已經答應史朝義,讓其兩個月以後在廣陽城迎接”


    李泌有此一問,是因為在眼下的叛軍裏,雖然名義上都投降了大唐,實際上在經過半年時間的修養後,無論是哪史朝義還是安慶緒都恢複了力量,因為沒了曆史上的鄴城之戰,河北道靠近黃河諸州依舊是整個河北道人口最多,田地最多的地方,叛軍恢複起來還是很快的。


    何況,自從地盤大大縮小後,無論是史朝義還是安慶緒都在幕僚的勸說下減少了對民間的襲擾,在以前史思明部、李歸仁部的肆虐下戰戰兢兢的小民們但凡得到一丁點好處就感恩的不得了,於是他們的恢複就更快了。


    眼下,史朝義、安慶緒部都有步騎三萬人,每一部的數量都與河東節度使李光弼的軍力差不多,若是加上恆州的張忠誌,實力將更為強大。


    故此,雖然這三部都或明或暗投降了大唐,但大唐顯然也是防著一手的。


    孫秀榮說道:“單以史朝義的力量,顯然是鬥不過安慶緒的,因為當時跟著安祿山反叛的臣僚大將大部分歸屬了安慶緒,史朝義的部隊若是由史思明統領則不同,完全可以與安慶緒抗衡,眼下與史朝義爭奪大位的史朝清已死,其與史思明之間便沒了齟齬”


    “朝廷坐等兩虎相爭不是最好,非要將史思明弄到長安又有何用?”


    李泌歎道:“誰說不是呢?但袞袞諸公就是不同意,他們認為有史思明在中央就能壓服安慶緒和史朝義、張忠誌”


    “這我不管了,反正我已經答應史朝義了,至於史思明到了鄴城會不會聽朝廷的敕令那就由不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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