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繼勳如何能相信,他說道:“到了這個地步,喻節度為何還不開誠布公?”


    乞伏安國說道:“你不也是一樣?一個絕大多數人都是西域胡人的摩尼衛中,其首領竟然是一個漢人,安祿山、史思明都沒有絲毫懷疑,就憑這一點,他們就成不了氣候!”


    李繼勳點點頭,“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何況長安西市本來就有幾萬家胡商,也有幾萬胡人護衛,但其中也不乏漢人,胡、漢長期通婚,出現幾個像漢人的也並不奇怪,安、史失察也情有可原,喻節度,我想知道的是,你何時加入碎葉軍的?”


    乞伏安國卻搖搖頭,“孫秀榮自然是一個人才,遠在我之上,不過這並不能讓我心甘情願為他做事,他到霫部時我已經是檀州刺史兼威武軍軍使了,下一步就是節度副使、節度使了,論起前程,並不比他差”


    “不過這廝在離開霫部之前,曾差人跟我說過兩句話,就是這兩句話,讓我留了下來,你可知曉是什麽話嗎?”


    李繼勳畢竟是文武進士出身,自身資質本不差,暗忖:“能夠讓喻文景這樣的人留下來,肯定是驚天動地的大事了,放眼這幽州,有甚能比安祿山反叛之事更大?但是,我之前認為安祿山反叛的事就是他傳過去的,顯然就不是此事了,那究竟是何事?”


    便搖搖頭,肅然道:“願聞其詳”


    乞伏安國說道:“他當時給我留了一個字條,上麵寫著兩件事,都隻有年份,沒有日月,一件事就是安祿山起兵造反的事,另外一件則是馬嵬坡的事,每件事都是言簡意賅,還用了隱喻,我當時不知所謂,不過在參透後也是驚駭無比,當即將紙條燒了”


    “這兩件事實在太過驚駭,亙古未有,若是其他人我是不會理會的,沒準還會向朝廷舉報,但此事發生在大郎身上就不得不略信幾分,於是我就留了下來”


    “估計你也知道北麵的高麗營鎮,眼下卻是一個以羌人為主的地方,遷到此地的羌人部落明麵上以烏氏為主,夫蒙氏、乞伏氏次之,不過這三姓中,乞伏氏卻是真正的大姓,以前,乞伏國仁建立西秦國,就是在羌人的地盤上,乞伏國仁是鮮卑人,而控製的地方卻以羌人為主,自然就以羌人自居”


    “就如同黨項羌的拓跋氏一樣,任誰都知道,拓跋氏是北魏的共主,當黨項羌的拓跋氏卻將自己當成羌人”


    “因為這一點,乞伏氏雖然丁口單薄,卻依然受到烏氏、夫蒙氏尊重”


    李繼勳一聽大驚,“難道在雜市伏擊史朝清的那人就是你.......”


    乞伏安國點點頭,“沒想到吧,算了,此事容後再說,沒錯,我就是喻文景,喻氏,河西大族,地頭上除了漢人,最多的卻是羌人,還是乞伏氏,我的母親就來自乞伏氏,小時候,除了喻文景這個名字,我也有乞伏安國這個名字,故此,我自稱這個名字也並不過分”


    “自從大郎紙條上的事情一一應驗後,我就徹底服了,便留下來按照他的吩咐做事”


    李繼勳疑惑的是,“從雜市到這裏起碼有五六裏遠,喻文景是如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形下突然從那裏迴到此地的?還有,既然烏承德也是羌人,他為何連帶著將他也殺了?還有.......”


    喻文景的麵色也嚴肅起來。


    “若不是你舉止失措,就要與高鞠仁火並,讓大都護苦心安排的一支人馬眼看就要付諸東流,我隻能出此下策”


    說著,他從懷裏掏出一物,竟然是望遠鏡。


    見了此物,李繼勳心裏所有的懷疑蕩然無存,他單膝跪下道:“是在下魯莽,差點壞了大都護的大事,若不是您那驚天一刀,此時摩尼衛恐怕不複存在了”


    喻文景將他扶起來,說道:“罷了,既然你這麽說了,我也不再隱瞞了,我就是大都護布置在此地的三處暗樁之一......”


    “三處?”


    “是的,除了你我,應該還有一股力量,不過我隻知曉你,並不知曉此人,大郎啊大郎,你始終留了一手,從不將所有的雞蛋放到一個籃子了,算了,不說這些了,今日,是馬市白夫人的生辰,又是史朝清出巡的日子,我就知道事情要遭,就趕緊做了布置”


    “幸好那時我就在雜市望樓上,否則也救不了你”


    李繼勳問道:“這裏有地道與雜市相通?”


    喻文景點點頭,“自然,不但如此,還有地道直接通到城裏!這一點也是大郎告訴我的,得知此事後,我趕緊從張彭老那裏得到了這個職位......”


    “張彭老也是羌人?”


    “是的,不過我並沒有與他直接打交道,而是通過烏氏一族得到的,張彭老原本姓夫蒙,並不知曉我是喻文景,而是一個武藝高強的乞伏安國!”


    “那我等......”,一想到此人以前還是孫秀榮的上司,又早就知曉自己的底細,而自己卻不知曉他,就知道此人在碎葉軍的地位還在自己之上,頓時長舒了一口氣,便靜等他的吩咐。


    隻見喻文景沒有說話,而是站了起來,他將桌子搬開,搗鼓一陣後,地上就出現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喻文景當先一步走了下去,李繼勳隻得跟著。


    沒多久,也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開闊起來!


    一個類似於祆寺地下室的結構出現了。


    與李繼勳在長安見到了那處楊國忠舊宅一樣,裏麵藏滿了東西!除了金銀珠寶,還有大量的軍械、糧草。


    此時喻文景正端著一盞油燈站在當中,悠悠地說道:“說實話,我也沒有料到這裏有一處隱秘之地,自從羌人代表烏氏兄弟死後,張彭老便一躍而成整個羌人的代表,他眼下是安忠誌的先鋒使、牙將,在恆州的地位僅次於安忠誌”


    (張彭老:後來安忠誌,也就是首任成德節度使李寶臣,為了扶持自己的兒子李惟嶽上任,將包括張彭老在內的一眾大將全殺了)


    “本身由於羌人的緣故,也被大燕封了公爵,與康孝忠是兒女親家,康孝忠是安祿山的大舅子,是他帶領大軍南下後留在幽州城最信任的人,這個地方顯然不是安祿山新修的,多半是以前不知是大隋還是大唐進攻高麗時留下的,當時大隋屢次攻打高麗都大敗虧輸,顯然也防著高麗人反攻到幽州的”


    “當然了,此地以前是燕王羅藝的地盤,他在貞觀年間反叛,自然也有可能留了一手,先不管這麽多了,這裏的形製是安祿山留下來的就是了,康孝忠最為清楚,康孝忠與張彭老是兒女親家,讓我這個羌人在此駐守也是應有之意”


    李繼勳點點頭,“這麽說,如果安祿山沒有病死,若是在河南不利,退迴到幽州後還能有狡兔三窟之利?不過有這些甲仗沒有人也不行啊,馬市雖有三百騎兵,能管甚大用?”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難道高麗營鎮有密道直通這裏?”


    喻文景點點頭,“這條密道是安祿山新修的,這才是直屬於安祿山、康孝忠兩人的秘密,連史思明也不知曉,羌人三部有近三千戶,這便是三千騎兵,若是拿到這裏的軍械糧草、財物,完全可以接應城裏的某人從容離去”


    李繼勳說道:“如此重要的地方,康孝忠為何不安排自己的人駐守?”


    喻文景說道:“這就是李郎所不知曉的了,康孝忠有一個女婿就是我乞伏部的,可惜前些日子病死了,然後部落就將我推了出來”


    “可是那周摯?”


    “是的,羌人部落名義上掌握在周摯手裏,實際上在烏氏兄弟死後,便隻聽張彭老的,而由於張彭老長期在恆州,實際上隻聽我的......對了,估計你還有疑惑,是的,我並沒有以喻文景的麵目出現在這裏,而是以我的舅舅,也就是乞伏氏族長的義子身份出現在這裏”


    “當時我偷偷留了下來,我舅舅自然也大力發對,不過我將大郎紙條上的事說給他聽時,由於事情太過驚駭,他老人家勉強信了我,當那兩件事應驗後,他自然為我徹底保守秘密了”


    李繼勳插道:“周摯帶著銀鞍衛北上鎮壓高麗人,估計也波及到羌人吧”


    此話一出,喻文景眼裏也顯現了淚花,半晌才說道:“是的,當時舅舅正在李正已家做客,被當做叛逆斬殺了”


    “這才是你在望樓上當場刺殺史朝清的原因?嚴格來說你舅父之死隻與周摯相關啊,對了,為了救我,你隻能出此下策”


    “算了”,喻文景擺擺手,“不說這些了,有了高如震被殺一事,以及史朝清之死,大都護期盼的‘若事有變’就出現了,不過眼下的主動權並不在我這裏,而是掌握在第三股力量手裏,此人既然你我之上,想必眼線不亞於你我,大都護謀劃的並不在城外,而是在城內,也就是你鎮守的範陽倉,此人肯定在城裏,此時應該有所行動了!”


    “那我等?”


    “眼下周摯、張獻誠、高鞠仁、阿史那玉、你都在城外,若我預料的不錯,此人已經控製了城門,讓這些人迴不去了!”


    李繼勳心裏一凜,說道:“平時城門都是由康孝忠的人馬駐守的,康孝忠也是在城外啊,對了,今日駐守城門的是薛岌,難道是他?”


    喻文景搖搖頭,“不知,不管了,眼下大都護最大的目標就是史思明,而康孝忠顯然並不是史思明的人,大都護的事想要順利實現,康孝忠就是關鍵,我等趕緊南下拱辰門!”


    說完,他喊了一聲,半晌,剛才在大門外那個挺胸突肚的大漢進來了。


    喻文景說道:“將所有人都召集起來,然後南下拱辰門!”


    不到一刻時間,一支披掛完整的三百人的騎兵隊伍便出現在馬市上,李繼勳放眼看去,全部是耳朵上有銀耳環的羌人!


    而喻文景手裏也多了一杆特殊的兵器!


    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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