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護,要知道,河中諸國,除了極少數還能保持從前漢延續下來的王族血統,大多數都在西突厥統轄時期被派到各國的藍突厥貴族頡利發、土屯換掉了,而火尋國則是少數維持了粟特人王族血統的人,不過也依著以前的傳統自稱國王兼頡利發,就算大食人來了也是如此”


    “圖蘭朵順利當上了妙水使者兼聖女,地位實際上已經與霍桑相當了,不過霍桑還想更進一步,據說,咳咳,據說啊,在圖蘭朵的挑唆下,霍桑搬離了玉龍傑赤,將王宮搬到了以前大食人的總督府,也就是與玉龍傑赤一河之隔的努庫斯城”


    “這還不算,他還以不貞的名義休掉了原來的夫人,原本是安國公主的那位,並殘忍地殺掉了公主所生子女,就等著圖蘭朵同意與他成婚,大都護,按照祆教教義,妙水使者是可以成婚的,不過在成婚後每年隻有一個月的時間與丈夫待在一起,剩餘的時間必須待在祆寺,就如同哥舒迷奴與金絲凱亞一樣”


    “於是,騰吉斯率領兩萬五千大軍就在玉龍傑赤駐紮起來,以前在玉龍傑赤,霍桑及其阿夫裏格家族擁有龐大的產業和奴隸,騰吉斯從中挑選女人與他的士兵配對,加上俘獲的烏古斯婦孺,以這些人為基礎,再加上接受了烏滸水以南的一些產業,看來是堂而皇之在火尋國住下來了”


    孫秀榮問道:“那他在裏海北岸、薩日德格河流域的部族不要了?”


    “大都護,他不是不要,當騰吉斯率領大軍進入鹹海以北時,科薩汗國的布蘭斯已經派兵進占了那裏,他就是想迴去也迴不去了,何況,他帶走的是都播部裏的精銳,估計也不心疼”


    孫秀榮點點頭,說道:“這樣最好,你說的容易,這兩萬五千人人失去了父母、妻子兒女,豈有心疼的?不過就是因為這樣,他們就離不開我們,若是將整個都播部全部遷到這裏來了,加上火尋國的財富,恐怕連我也不會放在眼裏了”


    想了想,“你趕緊迴去一趟,帶上阿悉結營,讓其進占薩日德格河東岸靠近裏海的土地,讓新成立的烏古斯營在蘇尼的帶領下,將所屬的牧戶也遷到那裏,按照蘇尼的說法,在裏海東北,有一條大河叫柘木河,原本是基馬克部落的牧地,騰吉斯帶著大軍南下時,他們避到薩日德格河上遊去了”


    “在河口上遊百餘裏的地方,有一座基馬克人建造的小城,叫庫利薩雷,讓阿悉結營、烏古斯營占據那裏,而讓拔塞幹營占住鹹海以北”


    “這是為何?”


    “你想啊,布蘭斯若是知曉騰吉斯已經占據了花拉子模,豈有不擔心的,肯定會不斷向東推進,如果不在他推進到薩日德格河以前占據河東地區,今後碎葉軍的麻煩就大了”


    “是”


    ......


    蘇希傑離開十日後,從火尋國那裏過來了一個商隊,商隊頭目正是那位從容遊走在大唐、碎葉軍、大食、科薩汗國的猶太大商人亞伯拉罕。


    亞伯拉罕約莫四十多歲,精通突厥語、粟特語、唐語,見到碎葉軍占了克孜勒港,倒是並沒有生氣——他在克孜勒港也有商棧。


    亞伯拉罕幾乎是這個世界上走過最遠路程的猶太商人,他最東邊到過安祿山下轄的平盧節度使府,最西邊到過法蘭克王國的普瓦提埃(此時的法蘭克人對付阿拉伯人的最前線)。


    走了這麽遠的路程,他最終將總部設在了裏海西岸科薩汗國的首都薩曼達爾(馬哈奇卡拉),除了科薩汗國成為一個猶太汗國的跡象愈發明顯外,還因為這裏是東西方的中間所在,從中國過來的貨物從這裏源源不絕轉運到歐洲、西亞、北非。


    這麽多年下來,他心中也得出了結論。


    “對於商人,大唐名義上收的最少,但關隘最多,拋去商稅外,關隘官員、守城軍卒索要的最多,你若不是大食教徒,大食人收取的商稅最重,歐洲最亂,一般情況下商人是不敢橫穿大陸去往歐洲西部的”


    “有了貨物,多半走黑海、地中海一線,將貨物發到沿岸就是了,至於貨物最終流向那裏,自有其他人承擔”


    “至於科薩汗國,他們倒是最重視商人的國度,不過國家卻沒有一個完整用來管理商戶、收取商稅的體係,規製不停地在變,有些類似於以前的河中諸國,平時收取一定的商稅,戰時或者遇到王公貴族重要生日或重要宗教節日,還要出一大筆錢才行”


    “羅馬帝國倒是有完整的規製,不過隻存在於君士坦丁堡,廣袤的其它地方各行其是,當然也各有規製,不過也各有不同,令人頭疼”


    “隻有碎葉軍的境內,有統一的規製,確定的稅種和稅額,看起來他們對商業也很精通,對主要的貨物價格時刻在關注著,並編製了指導價格,還用指導價格來收取商稅”


    “對於已經明確運到何地的商品,在第一處城堡已經登記了的,就不會在第二個城堡再開箱檢查,也不會再繳納商稅,進入碎葉軍境內之後,他們隻需要繳納一次商稅就行了”


    “不過他們為商戶準備了大量的配套設施,讓賺了錢的商家盡情消費,還有各城堡附近的特產,如果你在某處將貨物賣完了,再買上本地的貨物後,在出境前,還能享受部分退稅的優惠,這樣一來,碎葉軍境內的商業最為繁榮,各商家,各種貨物往來川流不息,蔚為壯觀”


    對於碎葉軍從科薩人手裏將克孜勒港奪走,亞伯拉罕也十分欣喜,因為經克孜勒港出發到裏海西岸,自然是用船隻運輸的,但科薩汗國壟斷了船隻和航線,商人們想要運輸貨物,必須租賃他們的倉位,運到西岸後還要抽取一成貨物作為船費,這自然讓商戶們叫苦不迭。


    不過你若是從北邊荒漠草原或者陀拔思單輾轉迴到西岸,路上的蠻族一大堆不說,陸上的運輸費用絕對不止一成,故此,商戶們也不得不接受科薩人的盤剝。


    但有了碎葉軍的介入,他們的船隻就可以從克孜勒港出發,抵達阿塞拜疆國的巴庫港後,再北去薩曼達爾,或西去君士坦丁堡,都便宜得多,當然了,前提是碎葉軍能在海上抵擋住科薩汗國的襲擾。


    “若是碎葉軍能與科薩汗國議和,船隻能直航薩曼達爾就好了”


    作為一個猶太教徒,亞伯拉罕還是希望將自己的貿易中轉地放在科薩汗國的。


    不過這一次,他除了將貨物運到克孜勒港,還隨身攜帶了一大批貨物。


    那是如今的火尋國國王委托他運過來的一批糧食,有一百輛大車,火尋國的大車隻能裝載千斤重的東西,饒是如此,也能裝載一千石糧食,不過從火尋國出發往西,都是茫茫荒漠,他們是用駱駝拉載的,駱駝本身就要消耗大量的糧草。


    實際上他這次運過來的隻有五百石糧草,其中糧食有三百石,捆的結實的幹草兩百束,剩下的一半全部在路上被人、畜消耗掉了。


    收到這批物資後,孫秀榮暫時鬆了一口氣,不過一想到千餘裏的距離便消耗掉了一半糧草,這心裏對盡快打通海上航線便更加迫切了。


    “大都護”


    作為這個世界上真正走南闖北的商人,亞伯拉罕精通各國語言,唐語自然也不在話下,這亞伯拉罕據說曾在長安參加過科考,雖然沒過,是天子為了籠絡這些不遠萬裏過來的商人特設的“加科”,但能入圍的都不同凡響。


    不知怎地,對於碎葉軍突然深入到遠離本土的地方參與裏海航線,亞伯拉罕雖然不知就裏,但心裏竟然隱隱有些期盼,連帶著也高興起來。


    “這裏還有一封信,是國王讓我轉交給你的”


    孫秀榮將信接過來了。


    這是一封用大唐出產的信封裝著的信件,草黃色的、略微粗厚的表麵,中間有一個豎起來的長方形方框,信口用米糊粘的緊緊的,中間蓋有兩道火漆,見到這兩道火漆,孫秀榮的心不禁一凝。


    那是那道桃花石狀的火漆封印。


    桃花石被雕刻成祆教聖物石榴樹狀的三杈,樹杈上是一頭雄獅,石榴體內卻別有他物。


    一道封印裏是鳳紋,另外一道則是龍紋!


    三杈石榴樹加雄獅代表著祆教幸福女神阿希,有這樣的火漆,隻能說明這兩道封印不是出自國王霍桑,而是聖女!


    而在火尋國,聖女隻有一位。


    圖蘭朵!


    信封上並沒有寫具體文字,當他用隨身的短刀揭開信紙時,一縷淡淡的幽香頓時沁了出來。


    孫秀榮將信封再次捏住了,對著諸人說道:“自然是國王的信件,容我細細拜讀”


    等眾人都離開了,他重新將信件取了出來。


    此時,他這間前科薩汗國設在克孜勒港官員所住的房舍裏便能香氣撲鼻了。


    “大都護......”


    信件是用突厥文寫的,筆跡娟細,一看就出自女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將這封信看完了,看完後先是攬入懷裏,隨後又覺得不妥,掏出火鐮、火石、火絨,點燃火絨後將其燒了。


    然後在地上盤腿坐了一會兒,似乎在緊張地思索什麽,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麵色才稍稍舒展。


    燒的黑黑的信紙碎屑被他倒到他案桌上墨盒裏,添上些許清水後,碎屑便完全溶在水裏了。


    他隨即推開了窗戶。


    半晌,他才將眾人叫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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