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


    竇忠節尚未說話,遠處又奔來一騎,那騎兵身後的旗幟與之前的相似,來騎見到附近還有大隊的碎葉軍,猶豫了一下後還是催馬來到竇忠節的戰馬附近,用拔汗那語小聲說了幾句。


    竇忠節聽完後,麵色變得非常難看了。


    因為剛才那快馬說的是:“又有一支碎葉軍來到左近”


    孫孝恭的耳朵很尖,他聽到後笑道:“國王勿憂,從渴塞河河穀過來的有兩支軍隊,在下這支不過是前鋒罷了,熱海郡太守兼鎮守使侯琪將軍的熱海營才是正營,就是這兩支部隊了”


    半晌,竇忠節長歎一聲,他知道,隻要泥婆羅公主沒有送到龜茲城,他這口護衛不力的鍋就背定了,而依著高仙芝的陰狠毒辣,他與安西的梁子算是結下了。


    眼下,必須緊緊依附碎葉軍才是正經。


    “也罷”,竇忠節看著自己的嫡長子,心情頗為複雜,話說自從竇薛裕也得知泥婆羅公主自殺後也是心驚膽戰,雖然事情與他沒有太大的關聯,但這世上並無不透風的牆,若是高仙芝偵知就是他也存了覬覦之心,而讓聶敘丹樨一行來到了渴塞城,他一定會成為高仙芝下手報複的對象!


    “高仙芝在西鞬城有三百騎兵,名義上是看守大宛馬的,實際上就是留在我國的探子,眼下得知泥婆羅公主自殺,肯定會以為是我等逼迫的,他們無論是從賈拉拉巴德還是奧什城迴到龜茲城,都不會超過十日”


    “十日後,高仙芝的大軍沒準會兵臨拔汗那了,他不敢招惹碎葉軍,但拔汗那還是紮惹得起的,而你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留在此地不僅討不得好,反而會有多種掣肘,既然碎葉軍是南下攻打大食軍的,你幹脆帶著一部分人馬跟著去吧,順便在沿途協助彼等籌集糧草”


    竇薛裕點了點頭,他手頭恰好有一個依著碎葉軍的規製編製的三千人營頭,都是騎兵,他也知曉自己的父親讓他跟著碎葉軍南下,除了躲避高仙芝可能的雷霆之怒,更重要的還是監視碎葉軍不要在拔汗那國境內為所欲為。


    ......


    那邊廂,聶敘丹樨看著自己心愛的妃子心口上的短刀,以及跪在一旁的一對兒女,此時的他完全沒有了心中模模糊糊認可高仙芝的提議,去某個識匿國重整旗鼓的想法。


    “投靠孫秀榮,才有可能報仇”


    他暗暗下定了決心,他將一雙兒女擁入懷裏,“記住,你們的娘親是由......害死的”


    對於孫秀榮,他是十分信任的,“此人雖然異常奸猾,但對於承諾過的事情,還是十分看重的,自己一旦去到他那裏,必定有大量信仰苯教的人跟著過去,對於我來說自然是好,但對於孫秀榮來說就是一個威脅存在,再者,自己作為一個男子漢大丈夫,連自己心愛的女人也保護不了,還有什麽麵目存活在世上”


    他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你見到孫叔叔後一定要認他為義父,至於你.......”


    他看向自己的女兒,“我與你孫叔叔有一個約定,那就是,若我與他的第一個兒女都是兒子或者女兒的話,就結拜為兄弟或姐妹,若是一兒一女,就結為親家,你孫叔叔的第一個孩子是兒子,今年也是九歲......”


    說完,他從早已經咽氣的泥婆羅公主身上抽出短刀,猛地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


    孫孝恭得知聶敘丹樨的事情後也是感慨萬分。


    這一次,他沒有帶著全部人馬南下,而是將歌舒營的五百輕兵營全部留了下來,他對著輕兵營的頭目說道:“你護送聶敘丹樨的家眷沿著河穀北上迴去,迴去之後就不要南下了,你將家眷送到阿利施城,交給曉月郡主就是了”


    當然了,發生了這樣的事,是不可能將消息隱瞞住的。


    孫孝恭自然明白這一切,有些話他不方便在大庭廣眾之下對著那位輕兵營的頭目說,而是私底下說的。


    “記住,聶敘丹樨夫婦之死的消息沒多久就會傳遍整個拔汗那盆地,勢必會在盆地裏投靠拔汗那國的那些人中掀起巨大的波瀾,你在渴塞城附近打著以苯教的規製安葬聶敘丹樨夫婦的名義再盤桓幾日,然後對外宣布由他的兒子繼任魏龍國國王,並由大都護世子迎娶其公主”


    “那樣的話,會有更多的人會追隨你而去,在這種情形下,竇忠節是不好阻攔的,無論如何,一個月以後你就不能在此盤桓了,之前,我已經通知怛邏斯的元豐,他會派出一千騎南下接應你,你帶著聶敘丹樨的家眷和追隨者北上”


    “在這種情形下,就算高仙芝帶著大軍來到這裏,也不好尾隨進攻你,那會犯眾怒的,隻要抵達怛邏斯河河穀就行了,曉月郡主、封常清別駕會安排好一切的,等送到阿利施城後你就返迴歌舒部,牢牢守住通往南麵山穀的礙口就是了”


    “是!”


    對於這位副尉、都虞侯,輕兵營校尉的信任還在都尉歌舒曜之上,因為此人是大都護的兩個義子之一。


    ......


    任誰也沒想到,原本隻牽扯到泥婆羅公主的事情,竟然出現了這樣的結果!


    得知聶敘丹樨的家眷要跟著碎葉軍北上後,聞訊趕來的大小勃律、吐火羅、識匿五國貴族及其屬下、家眷還有很多,最後當那位輕兵營校尉出發時,匯聚在渴塞城附近的戶口竟有萬戶之多!


    由於碎葉軍的強勢介入,竇忠節不敢多說什麽,眼下的他隻能將全部希望放在碎葉軍身上了,豈能大肆阻攔?


    閑話少說,卻說有了竇薛裕的引領,侯琪的熱海營、歌舒曜的歌舒營很快就沿著藥殺水(錫爾河)來到了拔汗那國與石國的交界之處。


    那裏,石國牢牢占據著俱戰提城(後世苦盞市)。


    而俱戰提城的統領就是碎葉軍以前的大將之一,祆教新的五大使者之一、明力使者,原納倫盆地歌舒部貴酋之後,現石國國王莫賀咄二女婿哥舒迷奴。


    五年後,二十七歲的哥舒迷奴完全變了一個人。


    以前,最為總部在史國的祆教武力值最高,擁有教壇鎮教之寶的長撾武器的哥舒迷奴(迷奴,波斯語“破壞王”之意)威武雄壯,原本是一開始納倫軍除了孫秀榮之外最勇猛者,眼下卻成了一個大胖子。


    接近六尺的身高,一臉絡腮胡子,滿臉橫肉,接近安祿山的肥碩體型,包著厚重的花綠頭巾,身上也是一件花花綠綠的波斯長袍,以前一身精幹唐軍戰袍的哥舒迷奴早已消失不見。


    自從娶了石國二公主金絲凱亞後,公主先後為他生下了一兒一女,按說他在石國的位置愈發穩固了才是。


    這是因為在石國,鎮守北方重鎮白水城(奇姆肯特)的是石國大王子那俱車鼻施,而鎮守南麵吉紮克到俱戰提一帶的就是他!


    當然了,自從上次孫秀榮親自領軍與大食人在吉紮克-薩末鞬城(撒馬爾罕,康國首都)附近大戰時,石國就領略到了碎葉軍的威猛,於是孫秀榮讓哥舒迷奴留下來將來自石國、康國、史國的三千少年編成一支勁旅時,三國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一開始,哥舒迷奴是在兢兢業業中渡過的,不過當他的第一個兒子出生後,一個不知是誰放出來的消息讓他頓時如坐針氈。


    “在孫秀榮離開吉紮克之前,石國二公主曾經到他大帳裏待過一晚,自那以後,公主已非完璧,而現在的二女婿的第一個兒子看起來並不像粟特人,也不像突厥人,而是像唐人!”


    原本哥舒迷奴對這些流言是不放在心上的,不過隨著他的長子越長越大,他唐人的麵目便愈發清晰,而胡人的形象卻愈發單薄,這讓他怎能不怒火中燒!


    但隨著孫秀榮重迴碎葉川,他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是不夠看的,隻得隱忍下來,但有了此事的牽絆,他就再也沒了心思放在那支軍隊上以及石國南邊的政務上,成日見花天酒地,得過且過了。


    他還沒有徹底消沉,那是因為他知道金絲凱亞生下的女兒絕對是他親生的。


    但這又如何?


    這一幕,沒有逃過高仙芝的眼睛和耳目。


    前不久,高仙芝的親信,身為四鎮都虞侯的段秀實來到了這裏,與其他唐軍將領不同,段秀實到了這裏並沒有大肆勒索財物美女。


    那一次,段秀實是接著巡視的名義專門來找他的。


    這一幕,同樣也沒逃過眼下唿羅珊地區頭號人物並波悉林的耳目,於是,哥舒迷奴再一次見到了他的使者。


    雖然對孫秀榮不滿,不過,哥舒迷奴還是祆教徒,對於在昭武諸國以及波斯地區大肆迫害祆教徒的大食人,他並無好感。


    於是,他的心思就昭然若揭了。


    這一切,孫秀榮並不知曉。


    當侯琪帶著大軍抵達俱戰提時,哥舒迷奴已經準備好了糧草,並說:“大都護已經從吉紮克南下了,並沒有讓在下跟著南下,而是讓我鎮守後路”


    哥舒迷奴明顯說了謊,駐紮在吉紮克附近的孫秀榮也知道他說了謊,因為此時的他得到了薩末鞬城仁勇都密探送來的消息。


    “大都護,情形有變,得知大都護的軍隊南下後,大食人加快了對起義軍的進攻,並在十日前就擊敗了安國起義軍,將三萬起義軍全部變成了奴隸,而在同時,大食人將原吐火羅總督哈桑調到了那色波”


    “眼下,哈桑的大軍正在圍攻史國都城乞史城,與此同時,從安國到康國,包括康國在內的所有昭武諸國國王見到了安國起義軍的下場後都忙不迭地投降了”


    “但他們這一次的投降並沒有換來大食人的羈縻,而是屠殺!”


    “就在大都護抵達吉紮克的三日前,一場極為血腥的屠殺在從安國到康國六百裏那密水流域展開了”


    (那密水,後世澤拉夫尚河)


    “眼下,除了乞史城尚在史國國王手裏,所有的昭武國王及其王族、貴族被大食人屠戮一空,昭武大姓......已經不複存在了!”


    事情倒是朝著孫秀榮希望的方向發展,但問題是這發展也太快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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