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抵近唿延山了。


    唿延山,後世烏力吉賽罕山,實際上是陰山西段狼山向西延展的餘脈,位於豐州以西大約兩百裏,東西長約兩百裏,南北寬約四十裏。


    唿延山並不是一座連綿不絕完整的山體,而是斷斷續續出現在沙磧上的大山。


    在荒漠裏,特別是在蒙古高原上,隻要是有山的地方,就算再荒蕪,那也是有雨雪的地方,高原的高度加上山體的高度,必定能阻擋、匯合一些氣流,然後形成雨雪,後世這裏有兩千多平方公裏的草場,眼下卻遠不止如此,起碼有上萬平方公裏。


    當然了,是斷斷續續的荒漠草場。


    但這也夠了。


    一路上,孫秀榮都是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度過的,雖然預料到敵人可能在途中埋伏,以及各個方向可能出現的敵人究竟來自何處,但萬事沒有絕對,如果敵人一旦在某個方向出現絕對的力量,碎葉軍也是抵擋不住的。


    不過當抵近唿延山五十裏時,他已經篤定敵人就算有埋伏,就一定會在唿延山中的峽穀裏了。


    原因隻有一個。


    敵人並不知曉自己的行軍速度有多快,於是就隻能提前埋伏,但要在荒漠中埋伏,這食水就是一件無非滿足的大事,極有可能造成沒等來敵人反倒將自己餓死、渴死的事情。


    於是,他們就隻能依托有水源的地方埋伏。


    有水源的地方就有幹草,眼下,無論是漠北還是漠南,都以極能忍饑耐渴的突厥馬(後世蒙古馬)為主,它們就算在冬季也能自己扒開雪層吃下麵的枯草,唿延山這種地方就算有雨雪也不會大,馬匹可以輕易吃到幹草。


    故此,當不斷接近此山時,孫秀榮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


    “若是沒有埋伏,自然就地補給,若是有埋伏,必須吃飽喝足才行!”


    於是他讓大隊人馬在距離唿延山十裏的地方停了下來,將攜帶的飲用水讓人、馬喝掉了一半,又享用了幹糧和草料。


    如此一來,假若前麵真有敵人,他們必須取勝,沒有任何選擇,若是敗了,不但去不了霫部,竄入大漠後渴死也是極有可能的。


    然後他又將隊伍重新進行了編製。


    考慮到北麵的情形不明,他讓馬璘的中營帶著整個耿思都強弩營走在最北麵——北麵,既有可能出現後突厥汗國的軍力,也有可能出現被大唐留在豐州的鐵勒諸胡,無論如何,估計戰力僅次於賀蘭山的渾部。


    對於契芘部、思結部,他都有把握擊敗,不過對於北麵卻不敢保證,最後還是名將情結起了作用,馬璘不但統兵能力強,個人武藝也十分高強,何況一路上一直由他統領虞候軍,經驗也極其豐富,由他帶領千騎應付北麵最為穩妥。


    接下來就是後麵,南弓熏的騎兵營也足以應付了。


    至於南麵可能的敵人思結部,納倫曉風也足以應付。


    孫秀榮能夠這麽安排自然是有原因的,敵人驟然聚到唿延山,雖然是好整以暇,終究要考慮失敗之後該如何撤退,自然是各迴各路最為便利,若是讓東麵賀蘭山的渾部在西麵埋伏,一旦敗績,他們如何衝破碎葉軍的人馬順利迴到賀蘭山?


    至於東麵,孫秀榮親自帶著蘇哈的重兵營和白孝德的輕兵營,時至今日,作為大都督的孫秀榮自然也有了自己的親兵,不過也就是一百騎而已,由以前的旗手孫孝恪帶領,白孝德的輕兵營兼著輜重營,都是一人雙騎,一旦有戰事發生,實際上能夠出動的兵力隻有四百,因為至少需要百騎留下來看護馬匹。


    但孫秀榮依舊信心滿滿,有他、白孝德這兩位勇將,無論前麵出現什麽狀況,都應付得了。


    再者,像這樣不夠正大光明的埋伏,又在不利於掩藏大軍的地方(幹旱),就算有四路敵人也不可能太多,自己的碎葉軍每一麵至少有五百騎,完全夠了!


    “大都督,敵人若是有埋伏,隻能是在山穀正中間,那裏南北出口較多,穀麵也很寬闊,若是在兩端,就隻能埋伏在山上,山上都是光禿禿的,想要埋伏騎兵完全沒有可能”


    這是之前馬璘的判斷,孫秀榮也相信了他的判斷。


    依托山穀埋伏,那是步軍的專長,一旦敵人進入埋伏圈,先用弓箭、檑木滾石擊殺,然後趁著敵人驚慌失措時再殺出則無往而不勝。


    若是騎兵,這樣做就行不通了,一來唿延山是一座光禿禿的土山,並沒有多少石塊和木頭供他們做檑木滾石,何況正值隆冬,若是要掩藏騎兵,就必須在山上挖出很深的壕塹,在這種零下幾十度的地方,想想都不可能。


    於是,他們隻能掩藏在山穀中間有著南北豁口的山體後麵,得知敵人進入埋伏圈後實施掐頭去尾中間截斷的埋伏戰術。


    當然了,這種埋伏若是由一個名將來實施,雖然有些勉強,也是會打破常規的,但眼下參與埋伏的主將隻能勉強稱得上。


    渾釋之,正是此次圍攻孫秀榮大軍的主將,眼下的職位是大唐皋蘭州都督,左領衛中郎將。


    他的皋蘭州就是後世的青銅峽市,緊挨著朔方節度使府所在的靈州,也就是後世吳忠市,一河之隔而已,大唐能將如此好的綠洲平原賜給渾部,顯示了對他的信任。


    渾釋之的渾部實際上就是大唐自己的部落。


    當然了,偌大的賀蘭山以及山西廣袤的草場,光是一個渾部自然裝不滿。


    吐蕃人侵入青海後,大批的黨項羌進入河西、隴右,最大的一支拓跋部遷到了陝北一帶,剩下的也多半在隴右一帶,不過依舊有少量進入到賀蘭山遊牧。


    進入賀蘭山的都是些小部落,最後這些部落都匯聚到一個頗超氏後裔,實際上是被黨項大部頗超部驅逐出去的頗超野狐身邊。


    頗超野狐以前是賀蘭山最大的馬賊,在聚攏大約一千五百帳黨項羌小部落後,自然接受了大唐的招安,成了依附於渾釋之的部落。


    能夠長期在朔方節度使眼皮子底下當馬賊,頗超野狐自然很有一手,其全盛時期,幾乎壟斷了賀蘭山以西吉蘭泰鹽池的生意,手底下各部人馬都有,在接受招安之前號稱“賀蘭百騎”,實力不可小覷。


    頗超野狐的百騎都是清一色一石力以上的強弓,加上收割勝利的雙彎刀,加之對賀蘭山的熟悉,一時就連大唐第一名將王忠嗣也有些無可奈何。


    碎葉軍很快進入到了山穀正中間!


    運氣很差,就在全軍上下都在忐忑不安時,又一陣風沙從北麵刮了過來!


    凡是能卷起砂礫的風絕對不是小風!


    孫秀榮的眼神凝固了。


    “隆隆隆……”


    伴隨著風沙的是四麵八方隆隆的馬蹄聲,時至今日,若是處身事外,孫秀榮能夠從馬蹄聲的大小大致判斷有多少騎,不過由於四麵八方都是馬蹄聲,又有風沙唿嘯著,加上些許的忐忑,讓他一下失去了判斷!


    不過風沙雖然讓碎葉軍陷入不利,對於敵人來說,也占不了太多便宜,對於他們來說,雖然是以逸待勞,不過在天寒地凍的唿延山,埋伏多日後者這“逸”還剩下多少閑適很難說,但無論如何,他們終究是以逸待勞!


    東麵,碎葉軍衝在最前麵的不是蘇哈,而是白孝德,他帶著一百重兵營!


    然後才是蘇哈的四百重兵營士兵,接著是孫秀榮親自帶領的帶著輜重的輕兵營,他的周圍護衛著孫孝恪一百親兵。


    前麵說過,為了這次順利抵達霫部,孫秀榮讓所有的人都攜帶了一具兩石力(單弓弩)、三石力(角弓弩)不等的強弩,當白孝德見到那團滾滾而來的煙塵時,立即下達了施放弩箭的命令!


    “咻……”


    五百強弩在風勢的影響下衝向正東煙塵的上空!


    這就是強弩的好處了,由於戰馬速度極快,你若是想要在抵近敵人後施放弓箭,一來要衝出煙塵才能瞧得清,二來在快速奔馳中,要在馬上完成彎弓搭箭冰冷準確射中殊為不易,能夠做到那樣的就稱得上一個“擅騎射”了,進而就有“名將之資”了。


    一大撥從天而降的弩箭當即衝在最前麵的頗超野狐百騎損失慘重,要知道,頗超野狐控製著吉蘭泰鹽池,也是有財力裝備甲胄的,但無論如何他擔負不起一百匹戰馬的甲胄,他也不會想到要給馬匹裝備。


    大部分弩箭射中了頗超野狐的戰馬!


    這樣一來,頗超野狐原本整整齊齊大致以十人為一排的緊密陣型立即變得淩亂起來!


    此時,白孝德的一百騎也將強弩放了迴去,紛紛將身上的長武器取了出來!


    白孝德還是雙鐵槍的配置,其餘重兵營騎兵則是虎槍,當雙方都從煙塵裏鑽出來,並依稀瞧見對方的大致情形時,貼身肉搏戰一觸即發!


    在那一撥弩箭裏,頗超野狐的百騎至少有四十騎喪失了戰鬥力,不是被弩箭直接射殺的,多半是被戰馬顛下馬的,頗超野狐縱橫賀蘭山以西至少八年,何時受過這種恥辱,見到對麵的白孝德後,他大喊一聲,揮舞著雙刀就迎了上去!


    白孝德一見,不禁淡淡一笑。


    “雙刀自然厲害,不過那是在擊敗敵人後收割勝利時用到的,那時,用雙刀比用單刀、騎槍都強,收割性命效率更高,但眼下我軍毫發無損,你急吼吼上來不是送死嗎?”


    正想著,頗超野狐的雙刀已經遞到了眼前!


    “呀嗬!”


    白孝德發出了一聲清嘯,右手的長鐵槍已經刺中了頗超野狐左手的彎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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