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哈有些意興闌珊地帶著五百重兵營進入到山穀之中。


    隆冬的吉紮克山穀清晨飄著些許薄霧,在風勢的吹拂之下在山穀間飄來飄去,就好像山間的雲彩一般。


    這樣的景象,蘇哈以前在伊麗河中遊地帶經常見到,這一帶的景象也與伊麗河中遊十分相像,讓他一時想起了自己的“故鄉”。


    雖然他從他舅舅薩哈連嘴裏得知他們弓月部一開始的故鄉是在大唐以北的漠北,但從小在伊麗河一帶長大的他還是將那裏當成了他的故鄉。


    作為一個帶著鮮卑、靺鞨甚至部分高句麗血統的混合部族後代,蘇哈幾乎融合了這幾個部族裏“勇士”的所有特點。


    鮮卑人善於騎射,靺鞨人精於騎戰,高句麗人善於步戰,這幾樣,蘇哈都精通,才十八歲的他身形已經達到六尺之高了,幸虧這裏的馬匹遠比漠北高大,他騎在一匹高大的弓月部自己喂養的焉耆馬上也不顯得身形突出。


    作為重兵營的代理副尉,蘇哈手中的一張二尺長的虎槍既能步戰,也能騎戰,作為弓月部裏少有的勇士,他能像孫秀榮一樣單手揮動虎槍作戰,他身後還背著一張兩石力的角弓,而作為他身後的大隊重兵,既然能分到這個營頭,身上的力氣肯定不小,使用的弓箭普遍在七鬥力以上。


    於是,雖然是孫秀榮按照大唐府兵規製編製的“重兵營”,實際上將其當成重騎兵來使用也是可行的。


    得知山口南端就有大食人的伏兵時,蘇哈便命令隊伍加快了速度——山口南端距離北端隻有四十裏,依著戰馬的正常速度,半個時辰也就到了,當然了,屆時戰馬肯定處於疲勞狀態。


    但這就是重兵營的秘密。


    蘇哈帶著重兵營戰馬的速度很快到了最大,沒多久就在抵近埋伏地點約莫兩裏地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全體下馬了!


    此時,騎士們的體力並沒有消耗多少,彼等在附近稍微歇息一陣後,便步行著繼續向前走。


    此時,對山地極為敏感的蘇哈已經察覺到敵人的存在了。


    但他依然若無其事地朝前走,按照孫秀榮派過來的人告訴他的,埋伏的敵軍都是步軍,有部分甲胄,手裏是令人望而生畏、長達一丈半的長矛,但並沒有多少弓箭,隻有輔助的短刀和盾牌。


    “停!”


    蘇哈的大旗停住了,後麵的大隊也停了下來,這就是大旗的作用了,若是用喊叫來溝通,雖然也能起到作用,但終究沒有旗幟來得迅捷。


    最前麵的五十人手中都張弓搭箭對準了山坡!


    一陣拋射之後,山坡上終於傳出了一聲慘叫。


    “繼續射!”


    “咻……”


    “咻…….”


    沒多久,不斷有身影從大約二十丈左右的半山腰出現了!山穀兩側都是!


    蘇哈的眼神不像剛才那樣狠厲了,眼下的他有兩個選擇,一是從下往上仰攻,在此處埋伏的敵人必定是斷後的,隻要將其擊敗或者往裏驅趕,更遠的敵人必定大亂。


    二是在原地不動,敵人的埋伏既然被己方識破了,就沒有繼續埋伏的道理,從上往下衝擊己方才是正理。


    但無論如何,就算是在被識破的情形下,眼下依然是敵人占據上風,一來因為少年兵人數少,二來己方畢竟處於低處,敵人無論是繼續堅守還是往下衝都兩便。


    蘇哈做出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舉動。


    他讓一部分人繼續向對麵的山坡射擊,以將那裏的敵人激出來,而自己則親自帶著一百名重步兵上了這一側的山坡!


    其實,所謂重步兵,那是對唐軍裏披掛了渾身幾十斤重鐵甲士兵的稱唿,而碎葉軍的棉甲一整套加起來也就不到二十斤,二十斤的份量擱在一個強壯的漢子身上,加上長期訓練,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孫秀榮讓重兵營單獨成軍,除了其有馬、步兩便的優勢,還有山地作戰的功能!


    是的,孫秀榮是將其當成大夏國的猛虎營來使用的,並親自對其進行了訓練,在眼下這種局麵下,由於敵人人數明顯占優,又占據有利地形,若是“靜觀其變”的話是要吃大虧的。


    蘇哈端著虎槍一馬當先衝了上去,往上衝的時候他將頭部略略低著,身後跟著兩人,一人張弓搭箭,一人卻握著雙手橫刀,再看時,這一百人幾乎都是這樣的形製。


    蘇哈想的不錯,這附近埋伏的人馬確實是用來斷後的,手中幾乎沒有遠程武器,而在正式埋伏圈裏埋伏的人手中則有少量弓箭和標槍、提前準備好的石塊等物。


    若是在山下靜等,等敵人大量聚集了形勢就會更加複雜。


    蘇哈帶著的這一百人都是出身遊牧部落裏的少年兵,如果這一百人都是剛剛成軍的漢人少年或粟特少年,孫秀榮是不敢讓其加入重兵營的。


    無他,遊牧部落出身的少年從小就要學會騎馬射箭,超過十歲就要有獨自趕著羊馬牛外出幾裏甚至十幾裏放牧,途中極有可能遇到狼群以及陌生人,都要靠其獨自處置,慢慢長大後,別的不說,一身膽量是普通粟特、漢人農戶少年是比不了的。


    漢人府兵厲害,那也是在經過長期的訓練以及嚴苛的軍法中曆練出來的,對於他們來說,隻要經過一次戰事殺了人而自己卻能活下來的,就是合格的府兵了,粟特兵相差無幾,不過與漢人府兵相比,其武備、訓練明顯差一些罷了。


    蘇哈這百人大多是從南弓部、哥舒部裏出來,最早跟著孫秀榮的納倫少年兵,由於已經經曆了石堡、阿斯哈堡兩戰,其戰力實際上已經在大唐普通府兵之上了,當蘇哈帶著他們往上衝時,他們的眼裏沒有絲毫畏懼,滿滿的都是興奮之色。


    在衝上去之前,蘇哈就在想著不久前孫秀榮派人給他送來的情報。


    “大食步軍不可小覷,彼等手中的長矛長達一丈五尺,比我等的虎槍還要長三尺,除了長矛還有短刀和盾牌,部分人還配備有標槍,若是在平地上,我軍不見得能打得過他們,不過若是在山上,一定要先發製人!”


    正想著,蘇哈的眼中便出現了這樣一根長矛。


    長矛周身塗得漆黑,矛頭的形製與中土迥異,倒是與粟特步軍的長矛差不多,介於三棱錐形與匕首形之間,矛頭也是漆黑的,隻有鋒刃磨得雪亮。


    長矛抓在一個身材同樣高大、滿臉絡腮胡子的大食人手裏,他頭上戴著一頂帶著冠羽的鐵盔(脫胎於羅馬鐵盔),身上披著短裝鎖子甲,鎖子甲的圓環比唐軍的略大,與蘇哈想象中可能會遇到密如織網的長矛陣不同,在這杆長槍的周圍,同樣布置著一手盾牌,一手短刀的輔助兵,以及握著標槍蓄勢待發的士兵!


    此時,若是蘇哈的部隊全部握著虎槍衝上來的話,雖然有山坡下弓箭的掩護,但抵達目的地猝不及防之下還是會受到敵人標槍的打擊!


    “咻!”


    就在對麵那杆揚起的標槍扔出之前,蘇哈身後那名弓箭手射出了一箭!


    那人捂著脖子倒下了,幾乎在同時,正中那位端著長矛的大食兵閃電般向蘇哈刺出了一槍!


    按說在距離十分抵近的情形下,由於大食長矛比碎葉軍虎槍還要長三尺,隻要那人平時的訓練足夠,蘇哈是擋不過這一槍的,但就在那人刺出時,蘇哈手中的虎槍也毫不猶疑迎了上去!


    電光火石間,雙方依舊安然無恙地站在原處,不過此時雙方麵部的表情卻是大相徑庭,蘇哈刺出這一槍後立即將虎槍抽了迴去,準備再次刺出第二槍,而對麵那人卻有些目瞪口呆。


    這就是虎槍的妙處了,在雙方都是受過長時間訓練的情形下,同時刺出長槍後,長槍多半會壓在一起,不過由於虎槍鋒刃端部帶著一個向外翻的鉤刃,在刺出的一刹那實際上是可以當做長戟使用的。


    於是,蘇哈的虎槍槍頭直接迎上了對麵長槍的槍杆,並切斷了槍杆!


    就在那人目瞪口呆之時,蘇哈又閃電般地刺出了第二槍!


    蘇哈是弓月部的少年,並不是孫秀榮從納倫地帶過來的少年之一,他能夠從剛剛投靠不久的弓月部少年中脫穎而出,除了他與薩哈連的關係,主要靠的是他的勇武。


    他原本隻會用刀,不過在經過三個月的訓練後,他在長槍的技法已經超過那些已經習練了一年的少年兵了,而所謂訓練,無非是長時間的刺槍、收槍、背槍、取槍罷了。


    對於重兵營來說,每日習練在馬上、馬下背槍、取槍訓練至少一百下,而向上、中、下各疾刺幾百下也是最小的安排,眼下蘇哈的第二槍就是重兵營裏訓練最多的槍頭略略向上,槍杆稍微向左的疾刺!


    此時,興許是見到了那人的危險,其身邊的長矛兵、刀盾兵都撲了過來,意圖檔下蘇哈這一刺。


    “噗!”


    在受到阻礙前,蘇哈的虎槍一尺長、兩麵開刃、中間一道血槽的鋒刃已經搶先一步切入到了那人的喉嚨裏,當他將鋒刃向迴抽時,正好碰到那人身邊一人遞過來的盾牌,盾牌邊緣與鋒刃交錯發出了刺耳的聲響。


    “咻!”


    此時,蘇哈身後的弓箭手再次射中一位舉著標槍的人,而握著刃部三尺、刀柄兩尺的雙手長刀兵也與另外的刀盾兵殺在了一起!


    對麵顯然也是訓練有素,雖然蘇哈正對麵那個小隊被擊退了,但這樣的小隊還有很多,蘇哈深吸了一口氣,對著冷風正烈的山穀吼了一聲,端著虎槍又上前了一步!


    (大馬士革、阿勒頗,是東羅馬帝國兩個重要行省之一,後來雖然被大食人奪去了,不過羅馬人的武備和戰法卻被他們吸收了,實際上,所謂大食人,除了大量的輕騎兵是真正來自阿拉伯半島荒原,大多數實際上是羅馬、波斯的混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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