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軍官拔擢、任命的手續全部辦好了,不過由於需要到長安兵部備案,他們的文牒、令牌、令旗還沒有,隻有在兵部職方司備案通過後,節度使府司馬下轄錄事參軍才能安排人具體製作。


    不過孫秀榮手中也拿到了一份文牒,上麵寫著“……哥舒迷奴權知怛邏斯折衝府副尉,元豐權知曳建城守捉副使,等等”,權知,就是代理,等正式任命一到,那就無須權知了。


    至於六千套冬季、夏季戰袍,自然就由八百少年兵自己帶著了。


    孫秀榮已經決定明日一早就出發迴怛邏斯,今日眼看無甚事,便在城裏閑逛起來。


    作為大都護府所在,龜茲城的規模自然最大,東西兩座軍營完全可駐紮一萬馬步軍,整個規製類似於長安,城北是大唐官吏、豪商居住之處,其中西邊是龜茲王府所在,東邊是大都護府兼節度使府所在。


    孫秀榮帶著耿思都信步來到了西街,也就是胡人眾多的街市,剛到那條最熱鬧的街口,前麵便發出了一陣歡唿聲。


    沒多久,從街市裏麵出來了幾騎,都是白衣白袍,一幅典型胡人打扮,為首一人麵向英俊,身材挺拔,身後背著一長一短兩支長槍,正麵帶著笑意向周圍的人點頭示意。


    白孝德!


    “這廝怎地也調迴來了?看這幅打扮不應該是唐軍,而是當地都督府的胡兵!”


    帶著心中的疑惑,孫秀榮沿著街心走了過去。


    “鎮將!”


    “……,孫郎?!”


    孫秀榮是不願意忘本的人,在胡弩鎮時,若是沒有白孝德的支持和配合,他不可能得到前往沙沙爾山口對敵拉魯多吉的機會,說起來他與前世相比就幸運多了,在蔥嶺時有喻文景,胡弩鎮有白孝德,都是他命中的貴人。


    騎在一匹高大白色大宛馬上的白孝德見到孫秀榮後也是有些意外,但孫秀榮見到他麵上更多的是驚喜——“這廝果然非同尋常”。


    ……


    在西市最大的一座胡人開設的酒樓裏,整個二層都被白孝德包了下來,滿桌的酒菜、白孝德讓隨從從自己家裏拿來的極品葡萄酒,二人已經酒過三巡了。


    “孫郎”


    白孝德端起了一杯酒,“我果然沒看錯你,但我沒想到的是,僅僅三年,哦,三年還未到,你就從一個夥長飛升到都督的高位”


    喝到現在孫秀榮還沒有問起他為何迴到了龜茲鎮,便沒有迴答他這個有無數人感歎的問題,而是問道:“白兄,你不是在胡弩鎮擔任守捉使嗎?怎地又迴來了?”


    隻見白孝德苦笑了一下,先是一口將琉璃杯中的殷紅色葡萄酒一飲而盡,接著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白孝德,龜茲國國王唯一的弟弟,十五年前在觀看龜茲鎮唐軍操演時便被震撼住了,打那時起便起了加入唐軍曆練的心思”


    “七年前我加入了跳蕩營,並以整個磧西第一名的名頭成為了節度使的牙兵,跟你一樣,也是先從外行官做起,等心智曆練成熟了,就被調到胡弩鎮擔任副鎮將,在極短的時間裏由於功勳突出就提升到了鎮將,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托你的福,我升為守捉使”


    “守捉使,好多將領終其一生也升不到這樣的位置啊,可我在二十出頭就做到了,本是非常值得開心的時候,不過有你這個明月在前,我這個螢火也開心不起來”


    “但是,我在得知你升為納倫都督府的司馬以及碎葉川都督府的都督後還很是為你開心了一陣子,大郎,我說的是真心的……”


    孫秀榮也有些動容,有些人,不需要披肝瀝膽,一開始就會知曉他是什麽樣的人,喻文景如此,白孝德何嚐不是如此?!


    “白兄!”


    “大郎,莫說了,你走後沒多久,家兄因為突然病重,便將我召迴來,讓我們擔任龜茲都督府司馬,統管都督府的本土兵馬,咳咳,大郎你是知曉的,四鎮之中,每座城池雖都有兩座大校場,但主要是唐軍在鎮守,本土兵微乎其微”


    孫秀榮點點頭,這一節他倒是門清,拿下四鎮後,大唐雖然優容有加,讓四地以前的貴族繼續存在,還讓其繼任國王,並兼任都督府都督,但大唐對其軍製有頗多限製,大唐讓國王與鎮守使同處一城,說好聽的是和諧共處,不好聽的自然就是就近監視罷了。


    白孝德這個司馬手底下應該沒多少兵,幾乎都是國王,也就是他哥哥白孝節的親兵,大約有兩三百而已,白孝德文武雙全,又英俊瀟灑,迴來後自然成了一眾男女的偶像。


    四鎮胡兵真正做大還是要到安史之亂後,由於大唐對西域管製的鬆懈,丁口較多的地方,比如於闐鎮,才會出現尉遲勝那樣糾集幾千兵馬前往長安“護駕”的情形。


    孫秀榮心裏也有些默然,暗道:“若不是安史之亂,白孝德也沒有機會進入史家的視線,再者,自從我的出現,魏龍國橫空出世,若是沒有別的意外的話,吐蕃國也沒有機會滲透到大小勃律了,因為他們中間隔了一個曆史上從未出現的魏龍國”


    “於是,高仙芝就沒有機會施展他那跋涉幾千裏奇襲小勃律的驚人功夫了,沒有這個大功,他能否當上節度使還是一個問題,而沒有當上節度使,就沒有機會拿石國開刀,進而引發怛邏斯之戰,當然了,沒有了高仙芝版本的怛邏斯之戰,孫秀榮版本的怛邏斯之戰……”


    “不不不,晦氣,既然是我在碎葉川都督府都督這個位置上,豈能讓大食人打到怛邏斯來,自然是要禦敵於國門之外才是”


    “大郎?大郎!”


    就在孫秀榮習慣性魂遊天外時,白孝德的嗬斥將他又拉迴了現實。


    孫秀榮訕笑道:“白兄,對不住了,一時有些走神。對了,怛邏斯你應該知曉了,除了侯琪兩千府兵,剩餘的全部是我從周圍諸部搜羅的少年郎,眼下成軍的已經有三千人之多”


    “以前在蔥嶺時,諸人都說我是‘契丹狗崽子’,我都是敢怒而不敢言,眼下倒是坐實了,我就是這些胡人少年郎的頭目,我倒是看得淡,隻要心向大唐,何分胡人、漢人?白兄若是在這裏不開心……,對了,尊兄眼下如何?”


    “好多了,不過那一場大病讓我嚇了一跳,也不準備再迴到唐軍裏去了……”


    孫秀榮瞧他說這話時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三世為人的他自然知曉究竟,“他兄長無論如何還是龜茲國的國王,就算兄弟情深,也比不上大權獨攬,等他大病痊愈後,對這個迴到龜茲的兄弟自然是多加防範,而白孝德的氣度、勇武恐怕更是會引起他的嫉恨,西市胡人對白孝德的愛戴恐怕更是禍福相依啊”


    他敬了白孝德一杯酒,試探著說道:“白兄,你的境地兄弟全部知曉,不是在下狂妄,碎葉都督府,大部分地方都在天山餘脈雪山北麓,雪山上流下的溪流眾多,從高山的草甸子,到優質山坡草場,一直到河穀綠洲地帶,宜農宜牧,比河中有所不如,但也是西域上佳之地了”


    “前漢時,國家曾那裏屯墾,後來廢棄了,石國曾短暫恢複了一些田地,但還是被突厥人再次變成了草場,眼下由兄弟我掌管,自然不會輕易讓其再次更易,從怛邏斯到碎葉川,八百裏碎葉川,可養活幾十萬丁口,雪山礦物眾多,完全可自給自足,若是打理得當,可建成大唐牢不可破的根基之地”


    “該地地理位置異常重要,北有不時從大漠遷過來的遊牧部落,東有大唐,西有在七河流域、兩河流域來迴變更的遊牧部落,南有昭武諸國,真乃形勝之地,眼下由於在下力量有限,百廢待興,白兄若是有意,今後若是在此地厭倦了,無妨去怛邏斯走一趟”


    “兄弟我的大門永遠對你打開,屆時,必定倒履相迎!”


    說到這裏時,孫秀榮也是有些感慨,暗忖:“我的手下,除了荔非守瑜,都是些自己從民間發掘的人才,能否成才尚不知曉,但像白孝德、段秀實、李嗣業、馬璘等眼下就已經嶄露頭角了,今後成為名將那是肯定的了,段秀實、李嗣業、馬璘都是漢家男兒,深受儒家傳統影響,想要招募談何容易,在眼下這種情形下也做不到”


    “但白孝德就不同了,他本就是胡人了,無非是心向大唐罷了,但那也是表麵上的,大唐進入西域時,也不光是懷柔,無論是侯君集還是薛仁貴、蘇定方,自然還是以武力為主,施恩為輔的,他白家身上難道就沒有半點與唐軍的仇怨?”


    “肯定不是,無非是大唐軍威太盛,不得已暫時隱忍罷了,就如同石國,若是大唐壓榨太甚,比如高仙芝那樣的,自然會倒向大食人,後來因為大食人強迫彼等信仰天方教,又偷偷摸摸到長安‘朝貢’,對彼等來說,自身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大唐、大食,都是虛與委蛇罷了”


    無論如何,他在今日的一席話實際上已經接近“披肝瀝膽”了,白孝德作為在曆史上留名之人,肯定有所領悟的,有些話不能說得太透,你知我知罷了。


    果然,聽了孫秀榮這一番話,白孝德頓時若有所思。


    半晌,他才說道:“多謝大郎,到時我會考慮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真桃花石帝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龍吟森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龍吟森森並收藏真桃花石帝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