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信迴到客棧,吃過晚飯,依舊沒等到明霽雪迴來,心裏開始覺得不安,她一個女孩子在這裏人生地不熟,又不懂得這裏的人情世故,很容易吃虧。


    越想越靜不下心來,他索性把明霽雪的兩個包袱都背上,下樓到掌櫃那裏交代了幾句話,出門尋人。


    他沿街打聽,本以為明霽雪外表出眾,注意到她的人應該不少,可是轉了大半個縣城,零零碎碎的消息聽了不少,關於明霽雪的消息卻一個也沒打聽到。


    她就像是活生生消失在了這個縣城裏。


    “以她的功夫,就算打不過,也不至於一點動靜鬧不出來,難道是著了下三濫的道了……”


    白信心裏越發不安,見大街上沒收獲,便迴到客棧。


    此時天色已黑,街上隻有零星幾戶人家在門口點了燈籠。


    白信從客棧牆腳下繞過去,突然心中一動,閃身到了丈餘外,隻見一條人影從二樓某間客房裏躍出,落地無聲,左右看了兩眼,沿著街道向右手方向飛奔而去。


    “咦?這人……”


    白信見這人身形熟悉,略一迴想,便想起是上午在大堂裏吃飯時見過,這人就坐在自己身後第三張桌子上用飯。


    眼見對方速度不慢,眨眼間已經跑到街道盡頭,他不及細想,施展辟邪劍譜自帶的輕功身法,悄無聲息地跟在後麵。


    辟邪劍法講究的就是一個快,出劍快,速度更快,白信雖然內力尚淺,但仗著登峰造極的拳術修為帶來的對身體各部位堪稱極致的掌控力,輕功水平已經極為厲害,行動間毫無聲息,宛如鬼魅,前麵那人絲毫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前麵那人的輕功水準頗為不俗,穿過兩條街,躍過低矮的城牆,又奔出五六裏路,來到一座小土山山頂上,駐足不動。


    土山上一片荒蕪,隻有頂上有數大棵樹,站在那裏,四周一覽無餘,壓根沒有躲避的地方。


    好在白信見他往小土山上去的時候,已經提前一步預見到這個可能,早一步從另一麵繞了過去,悄無聲息的飛身落到一顆樹上,用枝椏樹葉隱藏身形。


    “大晚上跑出縣城,還跑這麽遠,鬼鬼祟祟的到底要做什麽呢?”


    在白信思索中,那人站在樹下等了好一會,直到一個人影從另一個方向快速奔來,來到樹下站住。


    白信看的真切,這是個壯漢,留著絡腮胡子,五官粗獷,四肢粗壯,腰間掛著一柄大刀,站在那裏什麽都不用說,自有一股桀驁不馴的彪悍之氣。


    兩人互相做了幾個手勢,確定彼此的身份後,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身形低矮,被白信一路跟蹤過來的那人說道:“我看的真切,的確是上麵交代下來的目標人物,一行人加起來足有四五十人。”


    那身形粗壯的漢子問道:“護衛力量如何呢?”


    前麵那人迴道:“我們調查過了,目標身邊跟著的那個王文元,是在禦拳館進修過的軍士,內力修為二流,擅長一套楊家槍,下麵的護衛有二十多人,多是軍中好手,手上隻有刀劍。”


    “隻有這些人手的話,任務很容易完成。”壯漢聽了微微點頭,曲起手指放在嘴邊,一道響亮的口哨聲立刻響起,接著音調轉了幾轉。


    遠處夜空中也出現了一聲口哨聲,急促的轉動了音調好幾次,然後,聲音停止,隱隱傳來馬蹄聲,逐漸遠去。


    “這些人組織嚴密,看著不像好人啊!”


    白信腦中轉過這個念頭。


    隻聽那人又開口,語氣有些猶豫:“可是,真的要動手嗎?”


    “怎麽了?你怕了?”大漢揶揄道,“當年縱橫河北殺人無算的開碑手,現如今連殺人都不敢了?”


    “殺人我當然不怕,當年死在我手下的人不知多少,縱然是婦孺老弱我也沒半點手軟。從我父母兄弟被狗官逼死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經沒什麽好怕的了。”


    那人怒哼一聲,接著說道:“隻是目標身份非同一般,如果把人殺了,我擔心會連累恩公……”


    大漢揮手打斷他道:“沒有什麽好擔心的!這種事情我們幹了也不止一次了,哪次露過馬腳?而且我們這次為求萬無一失,還要動用那些器械,到時候把人都殺了,來個毀屍滅跡,就是六扇門的神捕來了也找不出半點蛛絲馬跡,怎麽可能連累你的恩公他們。”


    “唉,事到如今也隻能如此了。”那人長歎一口氣,無奈道。


    壯漢信心十足道:“放寬心,這次行動我們穩操勝券。李道那老小子自從出任熙寧路轉運司司監之職,便屢次壞我們的好事,上麵有人主張給他一個教訓,可惜因為反對者太多,結果都是不了了之了。現在上麵難得意見一致,剛巧那老小子又轉道去永寧縣接應趙天豪,護衛力量大減。趁著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咱們就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我聽說他的娘子是江南有名的美人,盤亮條順,女兒雖然很小……”


    白信剛開始聽了幾句,就知道下麵這兩人沒一個好東西,死有餘辜,現在聽到這裏,頓時驚覺,原來他們要對付的不是別人,居然正是住在他棲身那家客棧別院裏的李司監的夫人。


    而那個李司監,可不就是去接應趙天豪的人!


    光是居心不良打人家妻子和女兒的主意,就已經觸動了白信的底線,現在又有這層關係在,更加不能袖手旁觀。


    正在此時,天空雲破月現,一片如水清光在林隙樹梢上照射下來,滿地樹影淩亂,人影顯而易見。


    這兩人都是久在江湖上廝混的老江湖了,一下子注意到地上樹影子的異樣,又驚又怒。


    樹上有人!


    綽號“開碑手”的那人動作極快,他手一揚,數顆鐵鏈子向樹上打去。


    白信比他們反應更快,第一時間掠出樹叢,隻聽得身後傳來啪啪數聲響,數根樹枝連枝帶葉折斷掉落。


    “好大的手勁!”白信心中暗驚。


    “直娘賊,敢探聽老子的機密,給老子去死!”


    壯漢不知何時已經拔出大刀,瞅準白信落地的方位,縱身如虎,一下子掠出十數米,大刀迎頭向少年砍去。


    白信不知道對方的底細深淺,實力高低,便閃身逼開,壯漢一刀落空,氣勢卻更加旺盛,刀勢展開,如虎嘯山林,狂風四起,讓周圍掀起一陣砂塵風。


    這個大老粗的品行不好,不過一手刀法端的不俗,刀身來去如風,力道又重,速度又快,刀身雪亮刺目,顯見滿具內力,每一刀都不容小覷。


    同一時間,開碑手縱身躍來,掌來掌去,猶如電閃,且掌力剛猛強橫,凝而不散,掌風凜冽,撲麵猶如刀割。


    不過他們這一動手,便讓白信心中有了判斷。


    開碑手掌力兇猛,壯漢刀法淩厲,兩人一左一右,逼住白信,讓他顧得了左顧不得右,總得吃下一記重創。


    下一秒。


    “啊!!!”


    “啊!!!”


    兩道淒厲的慘叫聲響徹荒野。


    兩個人影摞在一起,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身下血流如注。


    他們致死也不能相信,局勢居然在頃刻間反轉。


    在那電光火石之間,他們甚至都看不清對方做了什麽,隻知道這少年突然消失,一下子出現在壯漢背後,扣住了他的雙肩,一扯,強行廢掉了他的雙臂,大刀綿軟無力。


    緊接著,他被人扯著,送到開碑手蓄滿內力的掌前。


    開碑手掌力正盛,壓根來不及收迴掌力,於是兩記足可開碑裂石的掌力重重打在壯漢身上。


    剛猛掌力長驅直入,一下子把他雙肋肋骨打斷樹根,內髒重創。


    就在他本能發出慘叫的瞬間,他人已被強行推入開碑手懷裏,緊接著,一道利刃自腰椎貫穿丹田,又刺入另一人丹田從腰椎突出。


    兩個人一下子被串成了血葫蘆,普通摞在地上。


    這些動作說來複雜費時,其實卻是在一瞬間發生,快的兩名當事者都反應不及。


    “辟邪劍法果然威力無比!”


    白信讚歎一聲,不知何時已經把劍收迴劍鞘,看著鬼哭狼嚎的兩人,不由搖頭,神情間頗為鄙夷。


    這兩人都是高手,內力修為不弱,聽口氣都是在江湖上闖出過名號的,卻連他隨手所為都擋不住,實在不堪。


    “不就是被串了丹田嗎?有什麽好叫的?虧你們還是成名許久的高手,一點小傷就鬼哭狼嚎的,真丟男人的臉。”


    白信說著風涼話,把兩人拉開,迎麵是兩張苦痛的表情扭曲的臉,以及兩雙恨得深入骨髓靈魂的眼睛。


    他毫不在意,蹲下來問道:“說吧,你們幕後是誰?幹什麽要對付李司監的夫人和女兒?”


    “呸!”


    壯漢朝他吐出一口血水,破口大罵:“直娘賊,想從老子這裏得到情報,下輩子吧!我詛咒你死無葬身之地!老子做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白信麵無表情,轉向開碑手:“你呢?”


    開碑手搖了搖頭,不等白信再問,突然吐出一口黑血,人劇烈的抽搐幾下,立刻沒了氣息。


    “他服毒了!”


    白信一驚,連忙看向壯漢,卻發現他也已經死翹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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