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信把自己看到的一幕告訴明霽雪,讓她以內視檢查身體。


    明霽雪對此頗為詫異。


    她在對付鬼新娘時,並未注意到有灰色霧氣被自己吸收,聽了白信的話,連忙上床,運轉內力檢查數遍。


    “什麽都沒有。”明霽雪收斂功力,皺眉道,“你真的看到灰霧飄入我的身體?”


    白信正色點頭,疑惑道:“我的確看見了,可為什麽你找不到,這我就不知道了。”


    “……也許這灰色霧氣和我功力大進有關。”


    明霽雪想了想,給出一個猜測:


    “原本以我的進境,還要數月才能打通陰維脈,可方才我突然內力奔湧,讓我不得不趁勢突破。我還以為是行善積德,有了機遇,現在想想,多半是我沒看見的灰霧起了作用。”


    看來殺怪得經驗是通用設定來著……白信突然麵色泛起古怪,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向明霽雪:


    “你以前不知道灰霧能增進功力?”


    “不知道。我這還是第一次斬殺鬼祟,怎麽可能知道這個。”


    白信一聽,更奇怪了,“難道類似的情況從沒出現過?那你怎麽知道該怎麽斬殺鬼祟的?”


    明霽雪更加覺得奇怪,“你怎麽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對付鬼祟之類的東西,用內力就好啦。難道你師傅沒教你麽?奇怪,我師傅說這是行走江湖的常識啊。”


    “……”


    白信啞然無語。


    你口裏的常識可是連屠仁明,趙天豪這些老江湖都不知道的秘聞。


    怔了一會,他試探著問道:“能否問你一句,你師傅是怎麽對你說的?”


    “我師傅說,山下有各種鬼祟壞東西,他們不敢光明正大的害人,隻敢在暗處盯著你,用各種下作技倆害你,你不乖乖練功,增強內力,以後下了山肯定會被他們害了!”明霽雪脆聲道。


    “這話真是你師傅說的?”


    “當然了。我幹嘛騙你?!”明霽雪略帶不高興的語調。


    空氣突然間凝固。


    寂靜裏,白信的表情僵硬的像是冰凍住了一樣。


    瞠目結舌。


    這話和村裏的老人哄騙不聽話的孩子會被鬼叼走的說法何其相似。


    突然間,一股冷意直衝尾骨。


    媽耶!


    太懸了!


    我差一點點就稀裏糊塗的去見了閻王殿裏的老爺子。


    ……


    第二天,王老漢重開宴席,讓白信和明霽雪兩人坐在主座上,自己陪席,又讓王鐵娃小兩口敬酒道謝。


    如此熱鬧了一天。


    當夜,白信和明霽雪保持警惕,提防鬼新娘卷土重來。


    直等到雞鳴天明,連半個鬼新娘影子都沒見到。


    至此,所有人徹底放下心來。


    翌日。


    王鐵娃駕著騾車,把白信和明霽雪送到永安縣縣城門口不遠處停車,又謝了幾遍,才駕車離開。


    城門前熙熙攘攘,有進城售賣蔬菜幹果,有賣柴的,也有領著駝車的行商,都在排隊進城。


    城門口站著幾個手持長矛的士兵,挨個收錢,旁邊搭了一個小棚子,一個穿著武官服裝的大漢腰掛長刀,懶散的躺在躺椅上,閉目養神。


    白信和明霽雪自覺站在隊伍後麵,開始排隊。


    明霽雪明媚秀美,身段婀娜,裝扮高雅秀氣,西北邊陲乃苦寒之地,時常風沙漫天,便是有俠女走動,也是遮掩的嚴嚴實實,帶上鬥笠麵紗,何時出現過她這種美貌少女。


    所以她一出場,立刻成了焦點。


    隊伍兩邊的人紛紛讓開,不敢明著盯著她人看,或是偷偷摸摸的瞧,或是裝著不經意扭頭瞅上一眼又迅速轉頭,與掩耳盜鈴無異。


    明霽雪饒是經過這種陣仗,仍是羞得麵目通紅,又不好開口,隻得低了腦袋,不看別人。


    隻她這種小女兒的舉動,又看呆了許多人,城門口收錢的幾個士兵看的眼睛直發愣,連收錢都忘了。


    白信暗暗好笑,不以為意。


    他心裏一直在琢磨別的事情。


    這個世界究竟怎麽了?


    好好的一個武俠世界怎麽突然多了鬼怪?


    他在這個世界生活了這麽些年,雖然因為居於邊陲之地,對世界了解有限,可趙天豪等一流高手總該是見多識廣吧,他們也沒見過鬼怪。


    仿佛它們是突然間冒出來的一樣。


    而且,它們的實力乃至存在形式也有不同,食氣鬼能夠秒殺受創的屠仁明,鬼新娘卻被二流水準的明霽雪斬殺,聯想到殺一流高手如殺雞宰狗的那道白影,保不齊有鬼怪能輕易斬殺宗師,乃至是大宗師!


    而且,自己幾天時間內接連碰到鬼物,不知該說是自己運氣背,還是天下早已是鬼物肆虐,遍地都是鬼祟。


    想到這裏,白信不禁一陣頭大。


    不過好在他終於知道內力可以對付鬼祟,相信隻要內力夠強,實力夠高,遇上鬼祟也能確保安全,再不濟逃跑也能快一點不是。


    很快,輪到他和明霽雪進城。


    士兵們的身體明顯變得僵硬,神態極不自然,明霽雪從荷包裏掏出幾文錢遞過去,收錢的士兵竟是畢恭畢敬的雙手捧著,也不扔到錢蔞裏,滿臉堆笑的讓他們過去。


    “慢著!”


    忽然,一聲大喝從旁邊傳來。


    小棚子裏閉目養神的大漢翻身站起來,虎目一睜,掃射過來。


    士兵們身軀猛地一顫,極是畏懼。


    “你們幾個兔崽子,以為虎爺我不在便能偷摸著藏錢了?告訴你們,虎爺我就是睡著了,也能聽見錢響沒響……”


    大漢正罵罵咧咧的,突然目光一凝,看到了一名美貌姑娘俏生生地站在那裏,頓時神魂顛倒,顧不得訓斥士兵,忙湊上前去,嘻皮笑臉的道:


    “哎呦,這是哪家的妹子來哥哥這裏了,怎麽不早說。若是哥哥知道,妹子哪用得著進城排隊,和這些臭烘烘的男人站在一起,真是辛苦妹子了。來,那邊就是哥哥的一處居室,妹子過去歇歇腳,喝杯茶水,讓哥哥疼疼妹子。”


    他張嘴閉嘴“妹子”的亂叫,把手一伸,要把少女攬在懷裏。


    明霽雪柳眉一豎,閃身逼開,叱道:“閉上你的狗嘴!看清楚了,哪個是你的妹妹,你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做我的哥哥!趕緊滾開,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性子倒還挺烈,嘿嘿,不錯,虎爺我就喜歡騎胭脂馬。”大漢更見歡喜,“現在你不樂意,虎爺保管你一會兒一定‘哥哥’,‘哥哥’的叫個不停!”


    他右手五指張開,手指指節發力,五指彎曲,虎爪扣向明霽雪肩頭。


    這一下暗含虎爪手,又用了擒拿手的手法,顯然手上功夫不弱。


    有時候外形太優秀也不見得是件好事……白信看在眼裏,心想這人也是活該,看他舉止言行自然流暢,可見平日裏不知欺負過多少女人,碰上明霽雪是他的報應到了。


    明霽雪本就忍著怒氣,見他敢對自己動手,頓時怒氣勃發,身形一欺,避過他的虎爪,劈手就是兩耳光甩在大漢臉上,直把大漢打的嘴角溢血,一跤摔倒在地,痛的哇哇大叫。


    “好!打得好!”


    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其他人默不作聲,可臉上都是一副暢快的表情。


    “敢打虎爺,反了你了!”自稱“虎爺”的大漢氣的哇哇亂叫,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抽出腰刀,怒目道,“大膽反賊,你敢毆打朝廷命官,一定是大逆不道的‘天機’逆賊!”


    說罷,他朝旁邊的士兵破口大罵道:“你們一個個的還傻愣愣的站著幹什麽,想吃虎爺的鞭子不成!還不給我動手,把這個反賊給虎爺我拿下!”


    城口處的士兵不情不願的拿起武器,圍了上來。


    旁邊的人一看這架勢,連忙唿啦一下跑了,躲到遠處眺望。


    白信站在原地沒動,對付這些人明霽雪一人足矣,他插手豈不是壞了人家的興致,沒見明霽雪興致勃勃地亮出了拳頭,正想揍人麽。


    就在此時,一聲馬鳴傳入場中。


    隻見一行人直衝城門而來。


    這行人外麵是二十多個騎馬的彪形大漢,個個手拿兵刃,神氣充足,中間有十幾匹騾車,上麵滿滿當當裝著大大小小的箱子和包裹,又有數輛馬車,車轅上套著白馬,車夫戴著鬥笠,蒼老的雙手握著繩韁和馬鞭,把馬車停的穩穩當當。


    他們停在城門口處,一人驅馬上前,亮出印信,喝道:“熙寧路轉運司李司監座駕在此,速速退開,讓我們進城。”


    這人年紀在四旬開外,微留短須,精神壯旺,體格雄健,手持一柄亮銀長槍,中氣十足,威風凜凜。


    一聽說來人是轉運司司監的家屬,士兵們連忙讓開,虎爺也不敢造次,弓著腰躲到一邊。


    轉運司掌一路財賦、又兼管監察官司吏之事,位高權重,縱然不是本路的官員,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那人手一揮,車隊徐徐進城。


    經過虎爺身邊時,那人盯著虎爺臉上的紅色的巴掌印冷冷一哼,道:“今日若非有事,你這等仗勢欺人的官吏非得吊起來毒打一頓不可!你給我仔細著,別讓我看到你再犯事。”


    虎爺諾諾不敢吭聲。


    那人驅馬前行,驚豔的望了一眼明霽雪,然後朝白信微微點頭,示意他們趕緊離開。


    白信領了他的情,一扯明霽雪的袖子,徑直入城走了。


    車隊很快通過,遠處的人圍了上來,排隊進城。


    秩序恢複。


    虎爺見車隊走遠,惡狠狠地“呸”了一聲,一口吐沫吐在地上,罵道:“直娘賊,不是有那身官皮,虎爺會怕你區區一個狗腿子?哼,早晚有一天要你知道虎爺的厲害。”


    說罷,他憤憤不平的揉了揉臉頰,把手掌放在鼻端。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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