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子時,齊雲峰在鄉間小路疾疾而奔。


    他身形狼狽,神色急促中帶著倉皇,仿佛身後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在追趕他一樣。


    事實恰是如此。


    追趕齊雲峰的不是別人,正是已經丟了性命的屠仁明。


    不知道它用了什麽手段,居然給它找到了齊雲峰躲藏的隱秘地點,揮刀殺了進去。


    本來隨著屠仁明的死去,其一身精湛的落雪刀刀法隨之煙消雲散,殺進來的屠仁明雖然握著刀,氣勢不凡,可在刀法大家齊雲峰眼中無異於不懂武功的鄉間野漢胡亂揮舞兵器。


    哪怕他身負重傷,拿下它亦並不非難事。


    然而想雖然是這樣想,齊雲峰卻不敢這麽做,前事不忘後事之師,畢竟上一個敢於它近身作戰的,已經淪為了眼前這種行屍走肉。


    齊雲峰沒奈何,隻得側身躲避,找到機會打開屋子裏的暗道,潛出縣城,一路往南而去。


    之前找尋柳雲飛故宅的時候,他把整個鞏州轉了個遍,對永年縣的地形了如指掌,雖然是在逃命,心裏已經盤算開,要借助地形甩掉後麵的怪物。


    “我記得前麵有座報恩橋,橋下常有商船路過,或可從那裏逃開追蹤……”


    正想著,一座石拱橋出現在眼前,齊雲峰心裏一喜,快步踏上去。


    就在這時,他的動作驟然頓住,身形觸電似的猛地向後倒退丈餘,動作飛快,一柄大刀護住前胸,警惕的望向前方。


    他是老江湖,習慣了刀口舔血的生活,過往的腥風血雨的經曆讓他對危險有著驚人的感知力。


    在踏上石橋的那一刻,他分明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逼命而來!


    “哪位高手在此,何不出來一見!”齊雲峰揚聲喊道。


    話音甫洛,他臉色突然大變,帶著滿臉的不可思議,望向石橋另一端。


    月色中有一道身影從對麵走上橋,一步,兩步,每一步間隔的時間都一樣,每一步跨出的距離也一樣,腳步聲輕盈平穩。


    單聽腳步聲便知來人沒有半點急躁,不疾不徐,心態平穩,顯然是有備而來。


    唿吸間,一道稚嫩但卻已經具備修長體態的身影顯現出來輪廓,映入齊雲峰眼中。


    他頓時心神狂震,忍不住驚喝出聲:“是你!”


    認出來人身份的刹那,他握住刀柄的五指越發用力,渾身筋肉緊繃,他怎麽也沒想到,本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會在此時此刻,於這麽關鍵的節骨眼上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但最令齊雲峰驚恐的是,對方的出現也就代表著趙天豪的到來。


    “趙天豪,既然來了,怎麽不出來一見?難道是怕了老子手裏的刀,不敢出來?”齊雲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聲色俱厲道。


    看著眼前上身滿是血漬,強裝鎮定勇烈卻難掩狼狽於恐懼之色的男人,白信突然深刻理解了世事無常的至理,想當初他自信蠻橫,犯下重案麵不改色,看出自己的殺意仍霸道肆意,現如今卻驚慌失色,形如宛如驚弓之鳥。


    白信淡淡道:“趙館主不在這裏,你用不著擔心,這裏隻有我一個人。”


    齊雲峰並不理會他,目光四下打量。


    四周空曠,一覽無餘,能讓人藏身的地方隻有地下與潺潺流淌的河流。


    趙天豪這人極為正派,行事作風向來光明正大,絕不使用小手段,他要是舍得臉麵挖個洞藏起來,或者躲在水裏伏擊,那他就不是“一劍橫江”了……齊雲峰心思電轉,確定四周沒人埋伏,他鬆了口氣,微微放鬆警惕,突然間好奇起來。


    這小子為什麽獨自擋住自己的路?


    他又是怎麽知道自己會在此時此刻路過這裏的呢?


    齊雲峰眯著眼睛,怪笑道:“說吧,一個人來這裏見我是為了什麽?總不見的是為了保護為師吧,我的好徒兒。”


    白信搖頭道:“別亂占我便宜,咱們兩個的關係還沒熟到那個份上,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拜你為師了。”


    頓了頓,他盯著齊雲峰道:“還記得你那晚說過的話嗎?說我學刀有成之後大可以一刀把你劈了,為顧家人報仇。不好意思,我實在是等不到刀法有成的那一天,所以特地提前過來送你上路!到了下麵,記得洗心革麵,下輩子做個好人!”


    白信的話說的非常誠懇,非常的認真,但在齊雲峰聽來卻最是刺耳,他那種殺他如唿吸喝水般理所當然的語氣,徹底激怒了他。


    “還沒入門就想弑師,老子沒看錯,你小子果然是做惡人的料。不過,你千不該萬不該過早露出獠牙。須知養虎者必有殺虎的本事!”


    “老子收你為徒,本還想著造就你,讓你代替老子迴齊氏,取得齊氏一族得至寶,可惜你讓老子太失望了!”齊雲峰時間緊迫,擔心屠仁明隨時追上來,說話間殺心已定,“既然你想殺老子,那老子先要你的命!”


    唿!


    唿吸間,齊雲峰出刀了。


    他身如猛虎,大刀刀光如練,殺氣盈麵,蜈蚣刀疤宛如活了般扭動。


    刹那間,刀光迅疾剛猛,明明沒有內力催動,竟然憑空生出一股兇悍狠厲的氣勢,令得刀光再次暴漲,無形無質的月色好似被攪亂的水流,在刀光四周蕩漾波動。


    這一刀斬出,齊雲峰隻覺某種玄妙的感覺湧上心頭,心境陡然間得到提升,內力亦變得更為活潑靈動,好似有了意識一般,頓時大喜,知道這是自己刀法精義更進一步,往宗師之境又邁出堅實一步。


    一流高手打通任督二脈之後,內力源源不絕,再往上便要百脈具通,同時打磨內力,直至內力精純無比,做到心與氣合,念動氣至,如此才能打破窠臼,成為武道宗師。


    齊雲峰成就一流之境後,一直進境有限,不想經曆一番周折後終於於今日有了突破,雖然還沒有徹底完成心與氣合的成就,可境界已然提升,同儕之中沒有相等境界者,對上他先天便要吃虧。


    說時遲那時快,齊雲峰的身影瞬間跨越十幾米距離,兩者之間的距離眨眼間縮短,刀光如一輪彎月,當頭劈向白信脖頸。


    刀鋒還未斬到,先有一股淩厲勁風撲麵而至。


    錚!


    一聲劍鳴響起,一道如電劍影橫空出世。


    當!


    刀劍對撞,金屬顫音嫋嫋不絕。


    齊雲峰刀勢一頓,立即感覺一股遠超他預料之外的強大力量從那利劍之中湧出,好似排山倒海一般,不但堵住了刀的去勢,更把長刀震得歪斜。


    這股力量甚至影響到了他,讓他的步伐出現了一瞬間的呆滯。


    “好大的力氣!六合歸一的力量比老子預料的還要強!”


    齊雲峰詫異於白信力量的強大,隻手持劍居然能壓製自己手中的大刀,力氣真是驚人,不過他畢竟廝殺經驗豐富,盡管心裏詫異,手上的動作並未減緩,腳步向旁邊一移,順勢泄去刀上的巨力,長刀一抹,橫斬腰身。


    他的反應不可說不快,然而比起白信,他還是慢了一個刹那。


    白信深知自己從未與人真正用兵器廝殺過,甚至正兒八經的打鬥經驗都寥寥無幾,一旦讓對方掌握主動,那他的勝算就渺茫了。所以,他一開始就決定聽教員的話,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以我為主,保持主動。


    所以他擋住齊雲峰的第一刀後,立刻展開進攻。


    一字電劍!


    白信體內血氣湧動,長劍橫空,帶起道道閃電飛奔,氣勢兇猛懾人。


    登堂入室境界的劍法造詣,經有數百斤力氣的手臂催動,劍速之快赫然達到極其驚人的地步,齊雲峰從未見過這等聲勢驚人的劍法,重傷之下眼力不足,竟是分不出哪一劍是真,哪一劍是假,隻得把刀舞成一團,盡力護住周身。


    刀劍密集交鋒,對撞出一聲聲鏗鏘爆響,齊雲峰力氣不如白信,一輪交鋒下來,手掌酸麻,虎口被震破,而白信氣勢如虹,越戰越勇,一時占盡上風。


    驀然間,齊雲峰突然刀法一變,剛猛霸烈的刀法變得詭譎陰森,幾十斤重的刀在他手中宛如無物,曲折轉變靈活如蛇遊走,上飛下走,輕巧的穿過長劍織成的閃電網路,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斬向白信脖子。


    不愧是一流高手!


    在剛才的交手中,他已經看穿了白信這套劍法的底子,果斷換了一套刀法,瞅準白信劍招中的一個空隙,下狠手直斬要害。


    這一刀由剛轉柔,宛如遊絲走線,是他練刀數十年所得的精粹,瞬間來到白信脖子前,下一刻,便要把脖子斬開,看到月色下血泉噴湧的綺麗畫麵。


    忽然,他的目光落到白信的臉上,以他的眼力,清楚的看到少年臉上的每一分表情,那是一種鎮定從容的平靜,眼神堅定冷淡,仿佛看穿了一切。


    這種表情和眼神令他毛骨悚然。


    恍惚中,齊雲峰感覺脖間一痛,像是被螞蟻叮了一下,緊接著耳邊風聲大作,視野不住地轉動,且迅速地向上攀升……


    “出了什麽事情?”


    本能的疑惑中,下方的視野裏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勢在必得一刀宛如凝固中停在空中,再不能向前前進一絲一毫,因為執刀的人已經不能再動彈,那個熟悉到極點的身影已然沒了頭顱!


    “什……麽……”


    他竭盡全力地想要看清楚些是怎麽迴事,然而意識飛快地模糊,失重的下墜感裏,他似乎看到了一條河流從遠方鋪展過來,渾濁的水裏,無數似曾相識的麵容影影綽綽的湧過來,張開血盆大口,重重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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