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陸炎之來說,不管是在校內還是校外,曾經他和懷姣都算得上形影不離,表白事件之後,這是第一次,兩人這麽多天沒見過麵,沒說過一句話。他確實是有氣的。一帆風順沒怎麽受過挫折的人生,好像從沒因為誰,這麽惦念過。那種感覺很奇怪,想的時候抓心撓肺似的想。一閉眼,一做夢,夢裏都是那張臉。夢到他叫自己學長,乖巧又聽話的總是跟在自己身後。社團聚餐裏喝多了酒,披著自己的外套,趴在他身旁的桌子上,眉眼皺著,眼尾鼻尖都染著紅暈。漂亮的要命。漂亮的讓他忍不住在酒桌上就拿出手機拍下來,照片存在相冊收藏裏,一想起他就忍不住點進去看。氣的時候,又是咬牙切齒的氣。隻想到他連信息都不願意迴,躲著自己連學校都不來時,就恨不得什麽都不管的直接找到他家裏去。站在他麵前,掐著他脆弱細長的脖頸,逼問他到底在裝什麽,為什麽拒絕自己,你自己長成這副樣子,不就是讓男人搞的,裝什麽裝啊。他覺得自己明明應該沒那麽喜歡的,隻是沉沒成本在作祟。一切或衝動或極端的情緒,都暫停於今晚再次見到他的那一眼。“你別又像個舔狗一樣。”虞放自己視線都收不迴來,卻還要在旁邊提醒他,“他不吃這套。”陸炎之收斂了下。所以為了表明自己的態度,和好之前,還是要給這個人一點教訓,讓他學學乖。……季斯千為今晚的生日聚會,特意請了好幾個調酒師。屈項代表體院的一行人因為和對方圈子不合,在一開始的客套過後,沒一會兒就遠遠坐到一邊玩去了。沈承遇讓季斯千堵著,坐在客廳靠近廚房的吧台前,麵前擺著一杯精心調製的高濃度雞尾酒。沈承遇抿了口,有些甜膩的氣味讓他皺著眉,將杯子推到一旁。他心裏其實煩躁得要命,想走,腳下又跟紮了根似的,走不掉。身後客廳裏,傳來各種起哄吵鬧的聲音,沈承遇忍著火氣,偏不轉過頭去。“道歉?你真敢開口啊?”“我笑了,你要不把褲子脫了換條裙子站上麵給我們扭一段試試,我們看爽了,別說跟你道歉,跪下來舔你都行。”“你是不是喜歡被人舔啊?你榜上大哥有沒有舔過你”那人的話甚至沒有說完。“啪”的一聲。空曠大廳裏,極其清脆,皮肉相貼的脆響聲,將所有人驚了個激靈。沈承遇一下子站起來,轉過頭去。懷姣坐在客廳中間,打過人的那隻手,甚至還停在半空中。微微發著抖。沈承遇麵色驟然陰沉。他大步走過去,伸手,一把拽住懷姣打人的手,將他從沙發邊上拽起來沈承遇身高接近一米九,常年鍛煉的體育生,一雙手跟鐵鉗似的,指骨都能陷進肉裏,抓得懷姣動彈不得。特意漂染過,極淺的白金色發色,配著他鋒利的眉骨輪廓,隻稍微冷下臉,就是一副極兇的麵相。周圍眾人既興奮、又幸災樂禍的目光中,沈承遇拽著懷姣,目光冰冷,盯著他那張蒼白的小臉,寒聲道:“你打我就算了,你還敢打別人?”“要遇到欺軟怕硬的畜生還起手來,我他媽看你怎麽辦!”第222章 奇怪的他沈承遇橫插進來,教訓似的兇神惡煞的兩句話,讓本就混亂的現場,一下子陷入另種怪異的僵局。現場誰都不是蠢人,沈承遇一套動作下來,看似在針對懷姣,但明顯意有所指、指桑罵槐的兩句台詞,背後的意思,分明是他連我都敢打,你們算個什麽東西?他打人可以,誰還手誰就是欺軟怕硬的畜生。不止其他人聽明白了,連懷姣都能聽懂沈承遇的意思。明明這個人半小時前還因為自己對陸炎之軟化下來的態度,擺著張臭臉,看也不看他地,坐在一旁裝冷漠。沈承遇這時是想直接帶懷姣走的,懷姣讓他拽著手腕,還在愣神的功夫,就已經被他扯著往門口方向拖行了兩小步。“懷姣!”陸炎之下意識出聲,語氣倉促,喊住了他,“等一下!”沈承遇感覺到手中細瘦的腕子,輕微掙了一下,然後停在原地,拉不動了。懷姣站在離陸炎之稍遠的幾步距離。中間被他甩過巴掌,打著唇釘的那個青年,就隔在兩人中間。富二代嬌生慣養,白皙的一張俊臉上,甚至還留著紋路清晰的紅腫指印,下唇打著的銀環唇釘,好像都歪了一些。懷姣打人從來不輕。因為他習慣忍耐,習慣受氣,總是憋到忍不住了,唿吸都感到輕微窒悶的時候,才會願意做出一點迴擊。他那一巴掌過去,連旁邊虞放都看愣住了。眼下,被懷姣當著這麽多人的麵甩了巴掌、還被沈承遇稱作欺軟怕硬的畜生的這個人,不僅僅是虞放和陸炎之同個圈子的好友,更是今晚生日聚會的主人季斯千請來的客人。於情於理,他們都應該先給朋友找迴麵子。沙發上他們那些個共同好友,個個表情古怪,視線飄忽落在幾人身上,像在等著陸炎之、或者季斯千的反應。別墅客廳裏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格外詭異。誰都覺得尷尬。畢竟在場除了他們,還有以沈承遇為首的體院一行人。他們這群橫行霸道慣了的天之驕子,哪裏受過這種侮辱,被當眾打臉也就算了,還讓外校的人看了個現場。從陸炎之叫住懷姣開始,所有人都提起了點勁,甚至為接下來的事態發展,暗戳戳感到些許興奮。他們都期待著一些事情的發生。比如情人反目,比如有權有勢的舔狗終於清醒,打算親自下場整治某個人。……隻是現實遠比想象的荒唐。他們不知道的是,在看到懷姣真正動手的時候。陸炎之震愕之餘,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卻是想讓他別生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賤。明明看到這個人的時候隻想治他,但他生氣了,又怕他真的不理自己。就像前幾天那樣,短信不迴,學校請假,人都見不到一麵。陸炎之甚至為這一刻懷姣還願意轉頭看向他,而些微鬆了口氣。“你別生氣……我們,”話才說出口,就頓住,他好像也遲遲意識到,同樣的台詞,同樣幹巴巴的到歉,已經對這個人說過太多次了。懷姣都不想聽完。視線從陸炎之身上收迴,他沒有去看周圍一直注視著他的其他人,隻將目光落到麵前距離他更近,一直恨恨盯著他的那個青年身上。懷姣想了想這個場麵應該怎樣收場。他不想再一次輕描淡寫地將所有令他不舒服的情節揭過,也做不出自尊自強到讓在場所有觀眾都覺得眼前一亮的事情。現實不是電視劇,懷姣很清楚,普通人在有錢人麵前強調自尊,是一件很可笑的事。他們看太多了,甚至期待這樣的戲碼。倔強的平民小白花,無懼強權,對他們說出一些宣言一般,獨立又自強的台詞。懷姣要緩慢深吸一口氣。才能保證自己語速正常,不發出任何一點顫音。他不倔強,也沒什麽多餘情緒。因為這些人在他眼裏,連副本npc都算不上,隻是通關路上的小小關卡。擺不到平等的位置就不要擺,懷姣很平靜,手發抖是因為剛才打的太用力,有點疼。“你口中的大哥,是很喜歡我的人,它們不會讓我跳舞,也不會強迫我對它們笑,你別把自己跟它們比。”他用他一貫說話的語調,慢條斯理,小聲細語。長長翹起的眼睫下,一雙圓而黑潤的眼睛,看著對方,迴答他先前的問題。“所以你打賞多少都沒用,我看不上你。”……別墅大廳裏,空氣似乎都安靜了一秒。沈承遇保護般緊緊拽著懷姣的手,也下意識鬆開了一些。紛雜絢麗的聚會現場,被抽真空一般,出現了短暫的死寂。緊接著是反應過來,驟然響起的一句:“你他媽的”懷姣都聽厭了。那些因為討不到好處,所以習慣性脫口的叫罵,和抬到最高音量,用來貶低欺負他的惡毒詞句。“道歉。”陸炎之沉著臉,第一次打斷自己的好友。“陸炎之……?”唇釘青年不可置信般地,轉頭看向身後的陸炎之。“孟行軻,給他道歉。”陸炎之還是重複這句道歉,甚至叫出了青年的名字。“你搞錯了沒?陸炎之?你他媽戀愛腦發作是吧?就非得為這麽個人、跟老子出氣?”陸炎之還沒迴話,那邊孟行軻已經怒意上頭,絲毫顧不上幾人的關係麵子,語氣急促、劈頭蓋臉地就朝陸炎之罵道:“你他媽自己不覺得丟人嗎?他喜歡你嗎你就舔成這樣?還讓我給他道歉?我看你是……”“好了孟行軻,別說了,”意識到事態走向不對的季斯千,終於脫離出一旁的看戲狀態,皺著眉,走到幾人中間,試圖結束這段發展離奇的兄弟反目劇情,“陸炎之,你也別……”“要麽給懷姣道歉,要麽以後別一起玩了。”誰都沒想到一貫在朋友麵前好脾氣的陸炎之,這次卻好像真如孟行軻說的戀愛腦上頭一樣,寧願當眾和好友鬧翻,也非要給懷姣撐這個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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