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文斐皺眉聽了會兒,停了許久最後隻說了句:“他有點奇怪。”懷姣“啊”了聲,好像沒聽懂。……新生戶外郊遊發生意外的事,在迴校後並沒有掀起什麽水花。除了火急火燎堵到寢室來詢問情況的儲奕以外,事情好像就那麽過去了。沒有人注意到新入校的那批轉學生裏,曾有人遭受霸淩,重傷失蹤。一切都像沒發生過一樣,校內生活仍舊維持著表麵正常。謝蘇語僅僅請了兩天假就迴到了班裏,懷姣坐在座位上,看著講台邊依舊沉默寡言的謝蘇語,目光在他纏著繃帶的手腕上停頓了許久。對方在老師點名下抬起了點頭,沒什麽焦距的視線隨意落在底下同學身上,薄唇微張,聲音略有點低的說了句什麽,然後在全班同學的鼓掌下,垂著眼簾,走迴了自己的座位。懷姣有想過要不要在劇情開始前先跟主角接觸一下,但傅文斐跟他說沒必要,玩家在遊戲裏的所作所為其實不會真正影響到主角npc,所以他們暫時隻需要密切觀察對方就行。【我覺得重點還是在那個本子上。】懷姣趴在課桌上,跟8701偷偷套話:【你前麵說的超自然現象,會不會就是我想的那種……】【死亡筆記一樣的東西?】8701:【不確定,自己想。】懷姣撇嘴:【哦……】已經是午間休息時間,前排坐在講桌底下的主角謝蘇語,在班裏無數趴睡的同學中間,鶴立雞群般,挺直著背在寫著些什麽。對方本子上的內容,懷姣就看過一點點,未完的那部分讓他抓耳撓腮的好奇。直覺告訴他,那句話很重要,懷姣跟8701討論過,跟傅文斐也討論過,但兩人都沒辦法說出個確切答案。他們就隻能等,等著答案自己揭曉。……劇情發生轉折的這天,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星期一。每周固定的晨間早會,在老師通知下,改為建校五十周年演講大會。全校上下五百名師生,統一身著正式服裝,集中聚集在大禮堂。室內開著空調,校服配套的板正外套和正經領結,讓部分學生感到不屑。這次的講會有些奇怪,懷姣坐在禮堂靠後一點的位置,身邊環坐的都不是自己班上的同學。甚至有些還不是同一個年級。旁邊留著淺發,衣領敞開的高個男生,怎麽看都是高年級的學生。懷姣不太明白這個座位安排的用意,他和傅文斐隔得很遠,身上手機在入場時就被收繳進儲物櫃裏,完全無法交流。空間宏大的學校大禮堂,嘈雜吵鬧聲不斷,等校長出現在演講台時,才稍微安靜了那麽一點。麥克風調試的刺耳“滋啦”聲,通過環繞的立體音響,刺入所有人耳膜。“靠……”有人捂著耳朵罵了句髒話。身材矮胖,穿著不合身西裝的校長,手握話筒,輕咳道:“請同學們安靜一下。”說完馬上就有人不給麵子地“噓”出聲。懷姣坐在後排,皺眉盯著演講台上的學校校長,他總感覺今天的這次活動沒有那麽簡單。從禮堂裏無人缺席的座位上就能看出,幾乎全校師生都整齊坐在了這裏。和普通早會一樣,起先是學校校長和幾個領導輪流發表演講。冗長的開場白和過於公式化的演講內容,不僅讓散漫慣了的高年級學生們感到煩躁,就連懷姣聽著都有些昏昏欲睡。講台底下,毫不收斂逐漸擴大的細碎說話聲,幾乎快要掩蓋住手持話筒的老師音量。懷姣聽得眼皮子打架,是真的快要睡著了。他手擱在在座位扶手上,半眯著眼睛,困頓撐著臉頰。恍惚間過了很久。拉著厚重幕布,燈光明亮的講台上,口音奇怪的教導主任做完最後一句總結發言,收尾一般,食指輕敲了下講台。瘦長身影自台上退出。上麵空了很長一段時間,長到懷姣撐著臉,視線都不太集中了。禮堂裏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光線好像暗了許多。謝蘇語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突兀又醒目的,穿著一聲筆挺校服,走進所有人視線中。懷姣注視著演講台上緩步站定的主角,腦子裏驟然驚醒過來。話筒的調試雜音沒有先前刺耳,身材高瘦的黑發主角,骨節分明的一隻手輕按在話筒上。禮堂沉暗光線下,對方皮膚冷白,露出的半截腕骨清瘦修長,上麵看不到一絲傷痕。“大家好,我是高一三班的謝蘇語。”這好像是懷姣第一次清晰聽到主角的聲音,泠泠崢崢,像墜在玉石上的寒泉溪水。在室內傳聲設備下蕩著迴響。先前台上的老師說了什麽懷姣一個字都沒有聽清,周圍嘈雜聲過大,懷姣也是聽了許久,才從前排同學口中得知,謝蘇語作為這一屆的新生代表,現在要宣讀校規。“校規”兩個字像關鍵詞一樣,戳的懷姣一下挺起背。他知道劇情終於要開始了。他耳朵豎著,打算用心記住主角接下來要說的話。隻是後續情況沒有想象中的順利。校長和各個領導退場後,禮堂內的學生很快就恢複了本性,原本還能收斂一二的惡劣性格,在講台上某個低年級學生出現後,反彈膨脹。謝蘇語的聲音在四周嘈雜環境中,被掩蓋分割成的斷斷續續的模糊詞句。他微低著頭,像感覺不到底下情況一般,自顧自平穩念著稿件上的內容。懷姣急的快站起來,伸長了耳朵都沒法聽清對方在說什麽。他不知道是不是劇情設定在作祟,為了讓玩家們不那麽輕易的通關,關於校規的關鍵信息才以這樣的一種方式出現。謝蘇語念了很久,但隻有零星一兩點無關緊要的內容能完整讓他們聽見。“第二十八條:嚴禁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擅自離校。”身邊有人站了起來,毫不客氣的翻過椅背,帶頭起哄準備離開。“第二十九條:嚴禁在任何校內活動中提前離場。”身旁腳步頓住,懶散插著口袋,原本麵露笑意的三兩個高年級學生,就那麽站在了懷姣座位旁。他們不是聽話的打算遵守所謂校規,而是在聽到令人發笑的內容時,不可思議又滿臉奇異的停下動作。“講台上的那個,你在放什麽屁?”混亂開始前,總是平靜又循序漸進的。周圍都符合氣氛般,逐漸安靜下來。懷姣坐在後排高點,掃眼就能清楚看到禮堂各處,那些不分年級的年輕麵孔上按捺不住的興奮表情。沒人不喜歡熱鬧,特別在這樣封閉閉塞的環境裏。容納下五百個學生的偌大禮堂中,有人拱火般吹了聲長長的口哨。這像一個信號,打破常規的信號。“我剛才說,嚴禁提前離場。”身形挺拔的黑發男生,在眾人視線下,眉梢微挑,重複了一遍自己說過的話。“對了,還禁止染發。”謝蘇語和平時稍有些不同的表情,讓懷姣莫名其妙眼皮跳了跳。他有種非常極其不好的預感,不是為主角,而是身旁這個和主角對峙的高年級男生。對方似乎也是沒想到謝蘇語居然敢這麽迴,臉上表情一頓,淺色頭發的發尾在禮堂燈光下晃了晃,高個男生校服領口微敞,不經意露出脖頸上的字母紋身。懷姣看到謝蘇語眯了下眼,心裏糟糕預感愈發強烈。“不是,你他媽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奇光學校裏階級製度嚴明,在他視角裏,低年級的下等階層敢這樣跟他說話,實在有夠離奇。更離奇的是,台上冷靜站著的那個黑發男生,直接無視了他的話,冷淡眉眼落在他臉上,自顧自又開口道:“紋身也不行。”他簡直要被逗笑了。禮堂四麵八方傳來的起哄噓聲,像火星子在燎著他,高個男生又想笑又笑不出來,表情一時有點滑稽。“我紋身了又怎麽樣?”他看出這個低年級傻逼好像不那麽好溝通,好笑之餘心裏不免冒起鬼火,“我紋身了,你能把我怎麽樣?”有人忍不住開始笑,視線中心的高年級男生莫名感覺挺有意思。他被幾百人目光注視著,唇角扯了扯,陡然意識到眼前這是一個很好的表現機會。引起所有人注意、可以大出風頭、肆意展露自己的機會。他應該是常年訓練的體育生,男生不僅皮膚有點黑,身上更是肌肉累累。懷姣之所以知道這些,是因為在剛才半分鍾以前,對方站在他身旁不遠處,突然脫了身上衣服。校服外套丟在一旁,統一發放的白色襯衫從領口到胸前的扣子全部被扯開。高年級男生脫了上衣,在周圍轟然尖銳的口哨聲中,咧開嘴,朝台上的謝蘇語揚眉挑釁道:“我他媽渾身都是紋身,你想怎麽處置我?”“夠吊!”“哈哈哈牛啊兄弟!”“哥們兒帥!”台上的謝蘇語,好像笑了一下。唇線輕挑,似笑非笑的克製笑容。懷姣捕捉到了那個表情,在那一瞬間、滿室熱烈的躁動氣氛中,突然就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的刻骨涼意。這是他幾乎不出錯的第六感在作祟。那感覺快要具現化,仿佛能聽到有聲音在他耳邊提醒他。快停下來,快跑。隻是懷姣張了張嘴,手腳連著後背,針紮一樣的發麻,他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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