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東城關掉了電腦,摘下銀邊鏡框靠沙發上,就這麽看著繼續認真玩消消樂的人,突然笑了下,說:“認識這麽多年,你對我就一個變態的印象?”江於盡誠實點頭:“差不多。”手裏闖關再次失敗,他說:“你還記得你送我的第一個禮物嗎?”陸東城:“花?”要是沒記錯,送的那束花還被對方拿去賣了。“不是,”江於盡說,“哪個副本忘了,總之在那裏你送我一個異種眼珠子做的糖。”變態的印象就在那裏開始種下,並且越紮越深。沒想到對方還記得這事,陸東城一頓,之後說:“那時候我還沒……”他也沒想到後來他會栽這個人身上。他們在遊戲裏認識得很早,早在徐同歸之前,當時他們都是獨身一人。最開始是一個需要協作的副本,他遇到了傳言裏的有白頭發的001,臨時一起行動。這個人沉默,偶爾話嘮,辦事效率很高,雖然不太喜歡動腦子,但解決異種的速度很快,像個好看的殺戮機器。對方不記得當時的副本,但他記得,那是糖果工廠,專產具有致幻效果的糖果。在解決完異種,蹲正在倒塌的工廠邊的時候,對方白色碎發下的眼睛略微抬起,看著招牌上粉嫩異常的糖果,說:“有點想吃。”在徹底離開副本之前,他記得自己給了對方一顆糖。錫紙包的,裏麵裝的什麽隻有自己知道。對方收下了,還很有禮貌地說了聲謝謝。他以為他們或許應該不會再見麵。但他們還見麵了,在一個海島副本。海島破碎,他落進了深海。海水從四周試圖湧進身體,壓強衝擊著每一寸皮膚。落進深海之後,光線越來越暗淡,身邊有不明物種遊過,把他拍向了更深處。他會死在這。死亡的感覺清晰而劇烈,在意識還在的時候,他開始接受這個事實。海裏潮湧破開的時候會傳來巨大的聲音,暗無天日的海底也會有光亮。有人破開海浪急劇下潛,闖進了這片滿是絕望的地方,周邊的泡沫被帶著出現又消失。他睜眼,看到的就是紛揚在海水裏的白發和底下終於有了點情緒的淺色瞳孔。衣領被人死死揪住,他不再繼續往下掉。對方掏出一個已經被揉成一團的錫紙,直接把東西往他嘴裏塞,冷靜說:“你他媽給我連包裝一起吃下去。”死也得把東西吃了再死。很霸道,也很兇。在一片冰涼海水中感受著身上傳來的唯一溫度,他沒堅持住,閉了眼。在這之後,他們算是經常一起出入副本。主要是他跟著001,算是為了補償那顆沒能吃到的糖。他知道對方隻是把他當一塊好用的磚,哪裏需要哪裏搬,但並不在意。遊戲裏處處都是死亡和壓抑的氣息,但身邊有了人,實際上似乎還不錯。他喜歡聽對方每一次喊他名字,每一次抱怨說衣服又被血打髒,每一次威脅他不要整變態東西。認識了很久很久,對方依然會拒絕告訴他真名,但他都並不覺得在意,認為還有時間。直到在一個地方,他們遇到了剛進入這裏的男人。他第一次從身邊這個人眼睛裏看到類似於悲傷的情緒。男人是徐同歸,身邊人的戀人。原來他才是那個後來者。“……”電腦自動關機的聲音響起,原本靠在沙發上的陸東城坐直,之後站起來。在原地安靜占了會兒,他之後走向房間裏的飲水機,問:“喝水嗎?”免費的水不喝白不喝,盡管桌上有茶水,正在忙碌的保鏢江還是抽空說了聲謝謝。航程幾小時,保鏢江兢兢業業玩了兩小時消消樂,之後開始兢兢業業唿唿大睡,還需要雇主找人用毛毯淺淺蓋一下。他最後是被外麵傳來的驚唿聲吵醒的,醒來後才意識到自己玩手機玩到睡著。雇主依舊坐在不遠處,把毛毯往後塞,他警惕說:“我剛隻是小小休息一下,剛才工資還是得照算,半個小時的工資也不能少。”大老板不愧是大老板,聽完話後就一點頭,也不在乎這筆小錢。外麵的驚唿聲還在繼續,永遠走在吃瓜一線的保鏢江對雇主說:“外麵可能有危險,你留在這裏,我出去幫你看看。”可以說得上是十分的盡職盡責。保鏢江溜了。從房間溜出後,他憑著還剩那麽點的記憶出了走廊走到甲板,發現甲板上已經站了不少人,都在往海上看。他找了個空缺,也跟著看過去。海水是紅的。一堆堆黑色的東西飄在海麵上,巨大,且隱約能看到一點紅肉,染紅海的血就是從裏麵流出。就在船的不遠處,一個碩大的,無神的眼睛在海麵上飄著。船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重新規劃航線,繞開了這一堆飄在海麵上的東西。江於盡趴在欄杆上再仔細看了一眼,看到飄著的肉塊切口整齊。下手的人動作很利落,但是有些地方的傷口已經開始變鈍,解決這個東西的人應該花了不少功夫。除了肉塊,海麵上還飄著兩艘船,一艘看上去還算完好,隻是上麵沒了人,另一艘船已經完全變成了兩截,被海浪撲得分散到了兩邊。迴頭看了一周,江於盡看到甲板上有人死死盯著海麵,麵色不太好看,轉身拿出電話就去了角落。他了然。船上有零的人,並且零的總部就在附近,守門員還被人殺了,看上去應該是不久前的事情。在不斷從耳邊吹過的海風中,老父親江歎了口氣。船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下繞過了海麵上飄著的東西,之後速度逐漸減慢,所有人被要求迴到房間。看了最後一眼,江於盡轉身又憑著記憶迴到雇主的房間。船體開始很明顯地下降,房間內的光線越來越暗,之後又一亮。總控室自動打開了所有燈光,房間裏瞬間亮了不少。站在窗邊往外看,可以很明顯地看到水漫過船體,在水裏遊動的魚也可以清楚瞅見。船像是慢慢沉進了水裏,但實際上海水離船身總有那麽點微弱的距離,玻璃依舊幹淨,沒有沾染上任何水花。零是真的很愛藏在地下,支部是這樣,總部也是,區別就是一個是藏地麵下,一個是藏海底下,後者進入的方式更花裏胡哨。這麽壓抑的工作環境,也得虧這些員工抗壓力好,沒有抑鬱。越往深處走,越能看到海底深處的暗流和旋渦,有魚被卷著拍向這邊,在撞上玻璃前一刻又被無形的暗湧帶走。外麵徹底黑了下來。海麵上遇到的巨大異種被解決,另外四個人的船也被海浪掀翻,破裂,陳景三個人並沒有多在意跳進海裏的四個人,在海麵上搜尋了一周沒有發現任何東西後,他們潛進了水裏。接近海底深處的時候,各種暗流湧動,已經幾乎完全不見光,唯一的光源就是他們提前準備好的燈。想要去到海底就需要穿過暗流層,這裏幾乎不見什麽生物,他們費了一些力氣才從這裏穿過。過了暗流層,一股更大的吸力傳來,在被卷走之前,小胖來不及思考,扒拉住了任何能扒拉的東西,結果似乎有什麽東西鬆動,他心髒一抖,結果發現自己並沒有被卷走,或者說周圍的動靜都停了下來。一個通道出現,但在通道之前,一個密碼盤浮了出來。在一片安靜中,小胖拿出了出門前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帶上的密碼解鎖器。張欣對他豎起大拇指。這種情況下很難用虹膜識別,指紋識別也不太可行,於是零隻能把密碼設得很複雜,解鎖器解了半天,就在小胖以為這東西快要被搞得報廢的時候,“滴”一聲響,屏幕顯出綠色。過了。零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算是邁入了智能化,密碼輸入正確後,原本擋在通道前的奇厚無比的玻璃打開,在他們進入後,充盈在通道裏的水開始消退。站在通道裏麵往外看,他們這才發現之前那塊奇厚無比的玻璃是單向的,在外麵察覺不到裏麵的模樣,但裏麵的人能夠清楚看到外麵的任何情況。要是這個通道剛才有人在,他們應該在還沒進入總部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發現。在確認了通道內沒有監控攝像頭後,陳景第一個摘下氧氣罩,他們拿出背著的防水包裏的毛巾大致擦了身上的速幹衣服,之後套上衣服遮住身上的潛水服,順著通道往下走。這裏像是另一個世界,不像是在水麵下。溫暖幹燥,有原本不應該存在於海底的充盈氧氣。再往下走出一段距離,有說話聲隱隱傳來,還有槍械碰撞的聲音。他們於是原路返迴,在合適的地方自己開了一條路。陳景的能力用對了還挺好使,開路開起來安靜又快速。路的盡頭是一條昏暗的小巷。確實是小巷子,周圍有樓房,小巷裏還有堆積的垃圾還有倒下的垃圾桶,老鼠在這裏麵流竄。巷子外有光亮,很明亮,就像陽光一樣。他們站在這裏,居然有了種正在地麵上的感覺。遮住打通的洞口,幾個人從巷子裏走出。看到外麵的景象的瞬間,他們突然就明白了,阿特沙到底意味著什麽。巨大的白色穹頂之下,高樓大廈拔地而起,路兩邊的綠樹伸展,人行道上有小孩,有車從路邊路過。這裏就是一個城市,或者說一個國家,存在於海底的原本應該已經消失的國小胖擦了把還在不斷從頭發裏滴下的水珠,問:“去哪兒?”抬眼看向一眾高樓大廈中最高的銀色大樓,陳景說:“去那裏。”一陣輕微的顛簸後,船窗外的景象變化,從黑暗逐漸過度到了明亮,到最後,居然還隱約可見高樓大廈的影子。船停穩了。門外有人敲門,說已經到地方,可以下船了。保鏢江率先打開門。又是之前在港口看到的那些人,原本因為不在一個房間,安靜了一路的石布再次冒出,在他發出聲音之前,江於盡看了他一眼。石布止住了聲音,但身體還在動,自覺站到了自家哥後麵。下麵已經有人在等著,一堆人,為首的是一個頭發已經灰白的中年男人,兩腳健在,但杵著一根拐杖,一行人的視線都主要落在了陸東城身上。江於盡對生意場上的這些客套話和虛假排場沒有太大興趣,轉頭開始看向周圍風景。盡管變化略有些大,但確實是他之前來過的阿特沙,幾個標誌性建築物還在,就是這天假得厲害,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人造的。高樓拔地起,有水有綠化,勉強加上人造光,這總部看上去還挺愜意。他收迴前言,這總部的生活條件看起來比支部好了不止一點,原來這個組織裏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陰暗潮濕。陸東城看向還在四處看的人,說:“走了。”不是嗬斥的語氣,就是單純的提醒,好像已經這樣做過很多遍一樣。其他人看過來,尤其是零的人,有人問小聲問在一邊的石布:“請問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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