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植物的養料不僅有死去的異種,還有誤闖的動物和人。江於盡看到了地上的屍體,按照穿著打扮來看,應該是迷路的遊客。遊客躺在地上,揚起的嘴裏已經長出紫紅的葉芽。在沙漠中走了幾天,終於看到了大半的綠色,他們以為自己是看到了希望,麵露喜悅地死在了這片希望之地。把帽子往下壓,江於盡徑直走向之前出現深淵的巨坑。這片區域的植物都還健在,沒有被人毀壞的痕跡,也沒有動物和人的屍體這些一般走不到這裏,就已經被植物結果了生命。遠處有一株巨大的植物,在晚上的風裏招展著,葉片層層疊疊,上麵還有漂亮的熒光圖案。那應該是這裏長得最好的一株植物,江於盡看見了,但並不太在意,走到巨坑邊。在靠近巨坑的地方,地麵一片焦黑,沒有植物能夠生長,上麵布滿腳印。腳印是很久之前的腳印,已經被黃沙掩埋,沙被風吹開後才露了出來。時隔這麽多年,這個巨坑似乎又變大了些,深度也更深,光照不進,底下一片漆黑。沒有絲毫猶豫,江於盡直接翻身跳下。急劇的下墜感傳來,前不久有過帽子被吹飛的經曆,他伸手按住了自己帽子,避免再次掉裝備。深淵沒有再出現,腳上再次傳來地麵的觸感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坑底。坑底不透光,隻有漆黑一片,江於盡能看清,沒有點亮任何的光。這裏很顯然在很久之前就已經被人探索過,腳印層層疊疊,已經腐爛的異種的屍體被人翻來覆去,之後都被堆積到了角落。裏裏外外都被人翻了個遍,這裏看上去已經沒了搜索的價值,但是江於盡沒走,依舊在裏麵轉悠著。他在找一個東西,這個東西有極低的概率存在,也可能壓根沒有。可以記錄影像的玻璃塊,可能存在於副本的某個地方,也可能沒有。上次在這裏絞殺異種的時候,他似乎看到了這麽個東西。但是當時已經太過久遠,這裏地形也發生了變化,還有人為翻動過,那麽小個玻璃塊,或許已經碎了也不一定。用手裏的幹枯樹枝撬開異種屍體,江於盡一樹枝戳進黃沙裏。黃沙之後是山體,樹枝擠進去,不像是戳進泥土裏的感覺,更像是碰上了什麽纖維。再一稍微使力,纖維出現一個大豁口,露出裏麵被吞吐進的黃沙和其他東西。這裏的地麵不是地麵,而是活物至少曾經活過,也會有進食的要求。但很不幸,它出現的地方是沙漠深處,沒有什麽生物能夠存活的地方。異種的屍體不夠他消耗,另外的營養挖掘不到,接連幾年吞吐到的都是黃沙,它已經在安靜無聲中死去,身體成了植物的樂園。江於盡在被他吞進的黃沙中搜尋著,除了幹癟的動物屍體,沒有找到其他東西。他於是開了另一個豁口,再一個豁口。手上樹枝再使力的時候,上麵傳來動靜,還有植物發出的巨大的伸展的聲音。有人開始清理異種了。這個地點這個時間,會去清理異種的隻有一個人。徐同歸大概要不了太久就會來到這裏。手上的速度加快,一道口子再次打開,他拿著棍子在黃沙裏繞了幾圈,突然被什麽東西卡了一下。用手剝開黃沙,他彎腰低頭看了眼,看到了被卡在植物纖維裏的一個玻璃塊。即使到現在,玻璃塊也是完整的,看上去隻有稍許的磨損。把幹枯樹枝扔在一邊,江於盡伸手拿過玻璃塊,稍一使力玻璃塊沒碎,他在最後時刻止住了力道。垂眼看著手裏冰涼的透明玻璃,他慢慢坐在了地上。上麵異種葉片的煽動聲輕輕敲擊著耳膜,巨坑裏似乎還迴蕩著之前的異種的嘶吼聲。火光和武器爆炸的亮光像是不斷閃過,周圍的腐臭味和深淵裏黏膩的不明物種重疊。沒有光彩的鐵灰瞳孔映出的火紅巨日,打濕整件衣服的血液,逐漸失溫的身體。現實和過往重疊,原本以為可以逐漸淡去的記憶還深深烙在腦海裏。黑暗陰冷的坑底久久沒有絲毫動靜。外麵的聲音消失了。緩緩捏緊了手裏的玻璃塊,江於盡支著牆壁站起來。一片黑暗中,玻璃塊最終還是完整地迴到了原來的地方,黑暗中裏人消失。夜晚的沙漠很冷。解決完了地麵上的異種,確認沒有其他太大威脅後,徐同歸開始向著深處走。他在最中心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巨坑,沒有被黃沙覆蓋住的地方一片焦黑。這裏以前發生過大火,地麵有彈孔,這裏肯定發生過什麽。在看向深不見底的深坑時,大腦裏像是閃過什麽,隱隱作痛。他翻下了深坑,腳再踏上堅實地麵的時候,腐爛的味道湧入鼻間。沒有多管已經死去的異種,徐同歸打開了照明。地麵上覆蓋了一層黃沙,上麵有腳印,但是被循環吹下的風吹散了許多,隻有少部分還保留,並且還在逐漸消散。這裏剛才有人,巨坑很大,一眼看不完全貌,但他能感覺出,這裏除了他沒有其他人。剛才來過的人已經走了,就這麽明目張膽又悄無聲息。就這麽短暫時間內,原本還留存在地上的腳印徹底被風吹散。頭還在隱隱作痛,徐同歸看了眼地上的異種屍體還有旁邊有些對不上的沙堆,於是把屍體翻了一圈。在屍體之後,是被人劃開了豁口的纖維,並且不止一處。他把每一個地方都找過,沒有絲毫遺漏。沿著牆壁繼續往前走,再經過一個豁口時,他用匕首挑開堆積的黃沙。裏麵有一塊看上去很普通的透明玻璃。一大早的時候,紮伊山脈附近小鎮的車站裏多了一個戴著帽子的乘客。這裏日照強,居民白天出門都需要遮住露出的皮膚,他在其中並不顯得突兀,安靜而沉默。車站附近還有穿著特搜隊製服的人,手裏拿著手機,像是在找人打聽什麽事。他看了眼後就收迴視線。從紮伊山脈附近小鎮到最近的轉運站需要幾個小時,身上沒有手機,江於盡偶爾睜眼看黃撲撲風景,大部分時間都睡了過去。從轉運站去到機場,從機場再到a市機場,走下飛機的時候,市民江率先在機場麵壁了半小時,這才慢慢把那股子反胃勁壓了下去。他這次沒有為難自己試圖坐公交,直接打了車從機場到家樓下。他迴去的時候理發店還開著,店裏還有一個正在欣賞自己新造型的嬸子。他站在門口,笑著喊了聲:“張嬸你這新造型真好看。”他看上去誇得真心實意,張嬸高興,離開店裏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理發店老板看著站在店門口前的人,視線從從帽簷裏冒出的一小撮白毛上掠過,眼尾狠狠一跳。他把門拉下剛準備錘人,江於盡緊急叫停:“等一下!”就這麽兩秒鍾的停頓,戴著帽子的人瞬間開溜。理發店老板太陽穴突突直跳,就這麽站在原地等著。在兩分鍾後,開溜的人終於再次下樓。大門拉上,暫停營業,理發店老板拉了張椅子坐下,忍著耐心問:“這到底是怎麽迴事?”江於盡摘下帽子,一頭白發顯眼。“……”剛坐下來的理發店老板又站了起來,從煙盒裏抽了支煙叼嘴裏,去櫃子裏拿過染發劑。手機重新迴到自己手上,拿著手機轉了圈,江於盡開始慢慢解釋。之前看了那張照片,他還是有那麽一丟丟在意,於是想去沙漠一趟。但是他又覺察出胡礫最近查他查得緊,於是找了個人放這應付對方,他自己跑去了沙漠。他說的很簡單,好像這件事不需要怎麽費腦子。理發店老板問他:“人哪來的?”從上次跟住上麵的人見麵後,他就意識到了對方是假冒的,但沒想到這個人到底是從哪兒找到的臉和聲音都一模一樣的人。“你也見過。”江於盡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什麽東西。一個鱗片,在光下還有波紋樣的溫潤的光,很漂亮。理發店老板認出來了,這是人魚王的鱗片。人魚王的鱗片能夠變成任何它見過的人,包括聲音。在理發店老板出聲之前,江於盡率先說:“我從沒說過他死了。”所有人都是在看到海底的裂縫後先入為主地認為對方已經被殺死了,但他從來沒有親口這樣說過。理發店老板嘴角一抽。“我之前不是給你說過我去了海族館。”江於盡笑了下,說:“他在那裏當飼養員,混得還挺好。”小魚們可能不太聰明,但它們對海洋的王有打從心底的敬畏,對方讓它們吃它們就吃,每天的任務就是遊好玩好,不敢有絲毫懈怠。別人都誇他養魚養得好,越養越精神,還怪有組織紀律。理發店老板有點印象了,之前他是收到過身邊這個人發的很多很醜的魚的照片。“但是它是異種,當飼養員需要身份證明和……”理發店老板話說一半就停住,之後一垂眼,說:“劉承還活著。”江於盡誇讚道:“真聰明。”然後他就挨了一腦瓜子。收迴打人的手,理發店老板想通了。人魚王混進人類社會需要一個身份,他們認識的人裏麵能夠偽造絲毫查不出錯漏的身份的人隻有信息販子劉承。他能買賣信息,也能做到偽造信息。原三水問:“那劉承現在在哪?”“幾條街外開了一個便利店,”江於盡說,“我給你說過的東西賣得比其他地方更便宜那裏。”也是他之前買假發的地方。是個人都想摻一腳找到劉承,挖到他知道的所有秘密,為了後續方便,隻能讓他變成一個死人。想要完全逃過其他人的追查隻能付出一點代價,而劉承付出的代價就是他的一條手臂。為了更好地偽造死亡現場,現場有他的肢體更有說服力。隻要逃過其他人的追查,劉承有自己的活下去的辦法。他換了張臉,在這個最危險也最安全的地方開了一家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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