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


    儒門。


    “宋某實在未曾想到先生力量之強,竟至於斯...”宋血衣看著對麵走來的男人。


    這一刻,好像整個世界就都在圍著那個男人旋轉。


    ...


    遠處的石磯難以置信。


    “封絕大陣怎麽會沒封住他的力量?”


    “不...不可能...封絕大陣能封住一切力量,而化作傀儡的戰場。”


    “但...傀儡已經全滅了啊...”小太監臉上自得的笑不見了,他握住了腰間刀,喃喃著,“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在選擇了異族後,小太監對那些口口聲聲喊著“種族”“愛國”的人就憎惡無比,覺得那些人真是虛偽,說什麽愛國?難道就沒做過隻為自己的事嗎?所以,他恨不得那些人統統死掉。


    可若是對方比他強太多了,那麽...他所有的就隻會是恐懼,還有置對方於死地的心。


    現在,那無名先生,就給他這種感覺。


    小太監睚眥欲裂,目光怨毒,恨不得那破壞了此刻大計的無名立刻痛苦地死掉,伴隨著他所說的“異族入侵,人族當齊心協力”這樣的話一起埋到地獄裏去。


    時局不亂,怎麽渾水摸魚?


    得了好處,自己過的逍遙自在就行,到時候定要將從前看不起他的人踩在腳下,任意玩弄,管什麽人族齊心協力啊...


    怎麽有這樣的蠢貨?


    開玩笑嗎?


    小太監咬咬牙,從懷裏掏出了一張金黃綢子的聖旨。


    聖旨上加蓋了皇朝玉璽的大章。


    而章麵卻是空白。


    這是大總管給他的最後底牌,是不到萬不得已不可使用的底牌。


    小太監取筆,低頭疾書,數息便一蹴而就。


    他丟開筆,抓著聖旨往前走出,轉瞬來到了宋家大軍的後方。


    “聖旨到~~~”


    尖銳的聲音傳來。


    小太監高舉著聖旨,昂首踏步,目不斜視,往前走出。


    而“聖旨”兩字,便是代表著皇權,宋家士卒們一陣嘈雜,繼而分開兩邊,讓出寬闊的大道供這位手持聖旨的皇家使者行走。


    宋將軍和呂大學士、孔大學士等人都是眼中露出疑惑的目光。


    ......


    嘭嘭嘭嘭嘭嘭!!


    半空中,在掙紮的金屬傀儡紛紛坍圮,繼而化作枯枯皺皺的金屬團兒,砸落下來,伴隨著形體的改變,內裏的傀儡文字也在迅速消散,而使得這些傀儡就變成了一堆堆真正地“待迴收”的金屬廢物。


    封絕大陣能封真氣、靈氣,一切力量,卻唯獨無法封住氣運。


    而白淵也發現了這從【劍者,獨尊也】衍生出來的本命法術【五行金主】是真的厲害,


    “操縱金屬”不過隻是【五行金主】在六品時候的一種附帶力量,可這種附帶力量已經從一種難以想象的角度進行了碾壓。


    簡而言之,在別人眼裏,他是操縱了這成千上萬的傀儡,並用力量予以毀滅。


    可對他而言卻不是...


    他隻是操縱了金屬。


    然後毀滅了金屬。


    這個過程,簡單地就像是抓起了一張白紙,然後再捏成團。


    他知這些傀儡已不再受龍影大將軍控製,便全部毀滅了。


    此時...


    白淵看著遠處太監的走來,聽著他高聲喊著“聖旨到~~~”,便知道事情的發展即將進入下一個階段。


    在之前的【夢境模擬】裏,這小太監誦讀了“聖旨”,“聖旨”的內容是讓所有人接受調查,違者以違背皇命論處,然後儒門不少人產生了鬆動,畢竟儒門學子接受的教育是忠於國家,他們如何去違背白紙黑字、蓋著玉璽的聖旨?


    繼而,那小太監直接把屎盆子扣在了他和白月皇頭上,說他和白月皇都是邪魔外道,心懷不軌,今晚亂事必有他和白月皇參與,讓大家不要上當。繼而,宋家士卒便是悍不畏死,向他衝來...隨後爆發大戰。


    而就是在這大戰中,白淵發現這位白月皇竟和他一樣,也都是屬於“喜歡製人而不喜殺人”的那一類,無論被逼迫到什麽地步,白月皇都是一人未殺。


    而很快,他們遭遇了新的一批武者的圍剿,在交戰過程裏,他們發現那些武者竟都是處於一種“活死人”的狀態,這正是傀儡的特點。


    傀儡師的傀儡無法是活人,所以才以金屬傀儡居多,而若是非要用血肉傀儡,那麽...需得殺死那些血肉原本的生命,繼而再用傀儡文字去改造他們,讓他們成就傀儡。


    隻是如此一來,他們的實力會較之生時弱些,但其他方麵都還好。


    兩人殺出血路,繼而來到皇宮。


    【夢境模擬】至此中斷,事情步入下一個階段。


    這情況,顯然是很糟的。


    既然再來一次,白淵不可能讓這事兒發生。


    所以,他看向那扯著尖嗓子高喊著“聖旨到”太監,揮了揮手。


    百劍飛射而出,如電光般直向小太監射去。


    寒光灼灼,風聲唿嘯...


    百劍化一,交替纏繞,拉扯出冷冽的軌跡,直射而去!


    小太監愕然了下,這種口口聲聲喊著“種族大義”的人,不是最不會亂殺人了麽?怎麽突然就動手了?而且他手上抓著聖旨啊!


    怎麽會?!


    怎麽敢?!


    而就在白淵出手的一刹那,無論是呂大學士,還是宋將軍都急喊道“不可”,一文一武,手持長劍和長刀攔截向白淵的劍。


    小太監本人也是一個傾倒,往旁邊人多的地方紮去。


    幾人速度都很快,白淵這一揮手的功夫,竟然無法立刻將其斬殺。


    下一刹,白淵隨手一揮,百劍停止前進,遠處的小太監看到這細微的變化,心中暗暗竊喜,果然隻要往人多的地方鑽,對方就不敢大開殺戒。


    近乎同一時刻,白淵抬起右手,於茫茫虛空的懸浮諸劍中隨意抓住一把,五指握緊,繼而稍稍抖動下...


    劍生妖異,


    極妖,


    妖極,


    若萬物皆被扭曲,連時光都已靜止。


    一切都已緩慢。


    玄武鬥篷的無名先生,瞬間出現在了小太監麵前,隨意地揮了揮劍。


    小太監心底的竊喜還未平複,就頓時凍結了。


    他看得到劍的軌跡,可是卻躲不過劍的終點。


    那終點直接在他項上。


    濃鬱的恐懼,一瞬間淹沒了他。


    之前的自得,之後的仇恨,再然後的竊喜,全部凍結,化作滿心的恐懼和求饒,甚至還有一絲想要用“秘密”來進行交易的盤算。


    那睚眥欲裂的怨毒雙瞳,變成了被打怕服軟的哈巴狗兒般的討好。


    他想跪下,想磕頭,想喊“饒命”。


    但...


    劍不會聽他說話,討好,


    也不會和他做任何交易。


    劍隻會殺,或不殺。


    而在白淵隨意揮手的那一刹那,生死便以定下了。


    劍掠過,血已飛起。


    白淵劍背輕輕一彈,彈飛小太監的人頭,


    抬手一握,抓住聖旨,繼而握拳捏爆。


    紛紛金黃綢娟,如蝴蝶如枯葉落下。


    時間恢複了原狀。


    血滴子從劍尖滑落...


    白淵輕輕抖了抖,讓夜風吹去了劍尖滾燙的血。


    封絕大陣裏,他依然能用【劍者,詭道也】這樣的功法,也依然能用【鏡法】,要殺一人,何其簡單?


    小太監一死,石磯飛快消失。


    傀儡師生存能力極強,周圍隻要有宿主,他們就能悄無聲息地附著過去。


    所以,小太監一死,石磯就如石沉大海,消失不見了。


    而殺了小太監的白淵,在月下,說不出的高冷和寂寞。


    宋將軍和呂大學士,還有其他士兵,學子都看著他。


    白淵孤獨的站於殘月之下。


    而今夜的無敵碾壓之姿,已是深深烙印入了周邊宋家士兵,還有儒門學子腦海中。


    這就是...刺客世界的皇帝?


    他想殺誰,便殺誰,無論在哪兒,在做什麽,都躲不掉。


    但是...


    下麵呢?


    下麵,他難道要一個人和所有人開戰嗎?


    可即便殺出血路,今後這皇朝還有他的容身之地麽?


    這個問題別說是他們了,便是白淵自己也不知道。


    他已經改變了【夢境模擬】裏的局麵,做了一件讓人類的精英們不會被利用的“傻事”。


    這個傻事,會帶來什麽,他並不知道。


    遠處的白月皇看了眼無名先生的方向,雙手一動,生出利爪,繼而向白淵方向緩緩走去,揚聲道:“無名兄,今晚我與你同道。”


    是的。


    無論這傻事會帶來什麽結局,白月皇都願意和此時的白淵一同去承擔。


    另一邊,


    剛剛還喊著“不可”的宋將軍與呂大學士卻也沉默著。


    兩人都在思索,都感到了蹊蹺。


    有聖旨,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候來...


    若是來了,不遵不好,遵了更不好...


    對呂大學士而言是死路。


    對宋將軍而言,也是死路。


    而,殺人毀旨的無名先生,卻破了這死路。


    要知道聖旨的玉璽是在掌印大總管手中的,而雖說是靖王監國,可靖王若是要發布某個聖旨,那是需要內閣、司禮閣、監國皇子三方同意後,才能請出玉璽,落章於聖旨。


    換句話說,聖旨...絕不可能以這種形式登場。


    也不可能為了這種事兒登場。


    國之重器,光明磊落,豈會用於奪嫡之中?


    這一點,太監們不會明白,但將軍學士們卻心照不宣。


    這是糊弄傻子呢。


    可,雖知蹊蹺,但若是真正到來了,白紙黑字加玉璽,即便心中有一千個不信一萬個不信,誰敢抗旨?


    可現在,這一切卻被無名先生毀了。


    宋血衣忽道:“無名先生啊,宋某今生未曾服過什麽人,今天...是服你了。”


    呂大學士雖是嫉惡如仇,但平日裏外傳的都是無名先生如何如何好,今日一見,他心底也是感慨萬千,雖是斬殺使者、毀去聖旨,可卻是做得對,是做到了別人應該做,卻不敢做的事。


    所以,他也對白淵遙遙作揖,表達了態度。


    走到白淵身側的白月皇,也是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麵。


    呂大學士看向宋血衣道:“宋將軍,此時此刻,你我先行休戰,深宮或有巨變。”


    宋血衣道:“好。”


    兩人對視一眼。


    宋血衣忽地揚聲道:“宋慶,領三百甲士出列!”


    “是,將軍!”


    有聲音應答,然後一位之前操縱著三千士兵軍陣的年輕將軍持槍,領人來到宋血衣身後。


    呂大學士也看了眼孔大學士。


    孔大學士微微作揖道:“有我在,水落石出前,弘王不會出事。”


    呂大學士道:“呂家,浩然正氣已然大成的學生們,隨我來!”


    一言落下,二十多名白衣學子仗劍而出,士氣赳赳,怒眉冷對,雖大學士往皇宮而去。


    其餘人則也在迅速撤離這“封絕大陣”。


    孔大學士對著遠處的白淵行了一禮,又稍稍瞥向白淵身側的白月皇,問道:“老朽眼拙,你是白虎堂的堂主吧?”


    白月皇點點頭。


    孔大學士微微行禮,然後卻也不說話,領著發已花白的弘王,帶著殘存的學士們離去。


    另一邊,宋家士卒們也在宋家將軍的帶領下紛紛撤退。


    偌大的儒門,鮮血味兒猶然濃鬱嗆人,而留下的隻有無名先生和白月皇了。


    白淵忽道:“白月兄,意欲如何?”


    白月皇忽地笑了起來。


    聲音嘶啞,無法分辨男女。


    不過,白淵也並不覺得奇怪,這種魔道中人把嗓子練的嘶啞了,也很正常。


    白淵奇道:“你笑什麽?”


    白月皇道:“今晚先生做的每一件事,竟都是和我想到一處去了,那不若再試試?”


    白淵淡淡道:“別試了,我去皇宮,白月兄來麽?”


    白月皇:......


    他看向白淵的神色越發古怪。


    然後鄭重道:“此行,願與無名兄同生共死。”


    ...


    ...


    皇宮。


    深宮。


    “劍聖”宋鳴負劍,已經出現在了這裏。


    他正要去尋靖王和惠妃,卻忽地感到被人攔住了。


    那人鎖定了他所有的氣機,就好似兩隻猛獸對峙,隻是稍稍的一動就會引發對麵的狂猛反擊。


    大總管站在鵝卵石小道上,尖聲道:“夜已深,劍聖此時入宮,是要罔顧君臣之禮嗎?”


    宋鳴神色不動,道:“我要見靖王。”


    大總管問:“為什麽?”


    宋鳴一邊觀察四周,一邊耐心道:“出了些事,我要與靖王商議,今夜...靖王沒睡吧?”


    大總管道:“劍聖啊,咱家知道你是靖王的舅舅,是惠妃的兄長。可是,現在已經快午夜了,這麽晚來皇宮,你想做什麽?”


    宋鳴道:“有急事。”


    大總管尖尖笑道:“有什麽急事,告知咱家,咱家自會幫忙轉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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